作者:玖宝
明晦兰自残形愧的扶额,真是自鸣得意了半辈子,却“栽”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衣非雪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听风就是雨。
他自诩伶俐过人,结果也偏听偏信,以讹传讹,一股脑就掉坑里了。
与其埋怨樵夫造谣,不如怪自己捕风捉影些有的没的。方才心想把所有造谣的人拖出来暴打一顿,其实最该做的,是自扇耳光。
衣非雪才消下去的邪火死灰复燃,烧的五脏六腑都难受。
明晦兰眸光轻轻垂落下去,莞尔:“关心则乱。”
衣非雪心脏骤然惊颤。
刹那间,他有些惊慌失措。
甚至第一反应是避开明晦兰的脸,生怕明晦兰突然抬头会对上目光。
衣非雪望着亭外,却能感觉到明晦兰在注视自己。
如果眼神有温度,那么他的侧脸已经被烧的滚烫滚烫了吧?
明晦兰:“非雪。”
衣非雪心脏又是一颤:“不许叫我名字。”
他本想气势汹汹的厉喝,可话真正出口,却莫名的底气不足,甚至尾音给人落荒而逃的意味。
明晦兰很听话的改口:“衣掌门。”
衣非雪心口霍然一松,面色却好转不过来。
他其实早就明白“邪火”从何而来,不是折腾一通却闹出乌龙的困窘不堪,而是经事实考验,被猝不及防的扇了无数个耳光!
事实告诉自己,你认真了。
无论多嘴硬,你动心了。
正因为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不剩了,所以才狼狈不堪,气急败坏。
明晦兰捅破了那层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透明的窗户纸。
关心则乱。
他们并非听风就是雨的蠢人,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无论是衣非雪还是明晦兰,在听到对方有难时,第一反应不是求证,不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步步为营,缜密设局,而是理智全失,什么都顾不得了。
明明有很多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也最能反应真实内心的做法。
他们都是历尽千帆、走地狱淌着血路活过来的人,早已练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坚定道心,冷静沉着,指顾从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衣非雪头顶笼罩下阴影,是明晦兰站了过来,不等他反应,肩上一沉。
明晦兰握着衣非雪的肩骨,眸光幽深,隐含情意:“你方才问我何故发笑,我笑是因为我开心。”
衣非雪轻哼一声:“两个傻蛋被彼此莫名其妙的戏弄了一番,折腾个够呛,有什么开心的?”
抬头看人,衣非雪怔了怔。
明晦兰被黄昏温柔的光芒包围着,他立于光中,惊若天人。
衣非雪听见他说:“我开心你的犯傻。”
下一秒,衣非雪看不见夕阳,更看不清明晦兰了。
因为夕阳被挡住,而明晦兰距离得太近太近,反而看不清了。
他深吻他的唇,相比第一次的生疏,更熟练也更理直气壮,甚至无师自通了些挑逗的技巧。
寥寥几下挑拨,缱绻旖旎。
处于被动可不是衣掌门的风格,他凤眸微厉,立即反客为主,凶得很。
衣非雪可不会什么耳鬓厮磨的温柔技巧,只会像啃萝卜那样生啃,弄得两个人你进攻我也进攻,你不退也休想让我退,本是缠绵柔情的亲吻愣是被横冲直撞的衣掌门搞得有点像……
丧尸互咬。
学以致用,看来当年没在环琅白混,这不都用上了?!
说来也怪,明晦兰既没有相好的也没有通房丫鬟,从哪儿学的这些这些?看来这人不仅伪善,还假正经!
明晦兰一开始做好被衣非雪拒绝的准备了,怎料衣非雪非但接纳了吻,还给予回应。
虽然方式激烈了点,却给予明晦兰新的刺激,他心想果然如此,比起温柔的缠绵,这种凶狠的吞噬才更符合衣非雪的性子,也更符合他们二人之间的特殊氛围。
一生宿敌,即便是亲,也要亲出血来!
明晦兰食髓知味,但衣非雪亲够了,冷酷无情的把人推开,不让啃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衣非雪的嘴唇仿佛也被夕阳融化了一般,红艳饱满泛着旖旎的水色。
明晦兰有些不知餍足。
衣非雪可没陪他色令智昏,容颜清冷的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正要拢头发时,被明晦兰抢先夺过,一缕一缕的归拢到衣非雪身后。
明晦兰边弄边说:“你是千金楼楼主,金掌柜怎么称呼你作东家?”
衣非雪心想,莫非是这个称呼封印了兰公子的智慧?顿感好笑,解释道:“我救济他的时候,他就唤我东家,当时我安排他在衣家钱庄做事。后来创建千金楼,我让他担任大掌柜,称呼也就没改。”
明晦兰了悟的点点头,帮衣非雪整理鬓发时,衣非雪瞥见他空白的手腕。
方才明晦兰说,他就是在这里处置了叛徒吴子杰,要不是明晦兰主动交代,衣非雪还真难从“一干二净”的案发现场查出蛛丝马迹来。
“我以为你会按兵不动,将计就计。”衣非雪心想,打草惊蛇不是明晦兰的一贯做派。
就拿叛徒这事举例,有些人会直接杀掉叛徒,而有些人会反向利用,不仅让叛徒死的极惨,还会趁机算计一把幕后黑手。显然,眼不容沙、心狠手辣的兰公子属于后者。
明晦兰神秘莫测的一笑。
衣非雪瞬间了然。
怎么说来着?明晦兰早有筹谋!
之所以干净利落的处理掉吴子杰,是因为没用了,还留着作甚?
衣非雪倒是蛮好奇明晦兰怎么算计郎青山的。
“想知道?”明晦兰眼底含笑,朝衣非雪递出手腕,“帮我戴上。”
衣非雪故意装傻:“什么?”
明晦兰看向衣非雪手腕上的相思扣:“你捡到了吧。”
“是捡到一个垃圾。”衣非雪懒懒靠在石桌旁,冷笑,“某人不是扔了么!”
明晦兰愣了下,猛地忍俊不禁,眼底染着宠溺道:“生气了?”
气你个大头鬼!
衣非雪白他一眼,嗤笑道:“太把自己当回事。”
明晦兰听着衣掌门的气话,格外悦耳,他端着诚恳的目光,嗓音都放轻柔了:“实在是事出有因,我要下地种花生,翻土浇水,怕弄脏了相思扣,这才摘了。”
明晦兰语气讨好的说:“是我的错,以后再不犯了。”
他认错的态度良好,弄得衣非雪都不好意思斤斤计较了。
尤其是那句种花生,听得衣非雪心里一喜,又一软:“花生?”
明晦兰笑道:“刚刚种下,快的话半个月结荚,一个月就能成熟。要去看看吗?”
拿花生就想把他骗回家?
呵,痴心妄想!
衣非雪态度恶劣道:“爪子伸过来。”
明晦兰忙交出去。
衣非雪拿出相思扣,动作粗鲁的给他系上。
明晦兰缩回胳膊,冲着夕阳摇一摇,笑了。
从衣非雪的角度看,就像一个失而复得心爱宝物的孩子,泛着惹人心软的傻气。
明晦兰忽然说:“把手给我。”
衣非雪不懂明晦兰搞什么名堂,但本能递出手,只见明晦兰用手指在他无名指指肚一摸,衣非雪感到被蚊子咬似的细细刺痛,一滴精血涌了出来,明晦兰将它滴到自己的相思扣上。
如同日照下的血宝石,相思扣亮的灼眼。
明晦兰又快速取自己一滴精血,滴到衣非雪腕间的相思扣上。
刹那之间,衣非雪感觉到不一样。
明晦兰的存在更鲜明了!
无形之中由血魂牵引,密不可分。
明晦兰右手握住衣非雪的左手,一对儿相思扣相依相偎:“这回就不用担心再丢了。”
衣非雪恍然大悟。
明晦兰曾说相思扣是一对儿的,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相思扣不断,二人同心永结。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同心,永结。
衣非雪猛地把手抽走,被头发挡住的耳根通红。
夕阳褪尽,夜幕低垂。
月色如水,浣溪天地无尘。
明晦兰笑问:“真不跟我回去……”顿了顿,道貌岸然的说,“看花生?”
衣非雪脸色复杂。
他们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气势汹汹,弄得全宛陵城都知道“出大事了”,过不了半天,整个北域定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青丝绕磨得根根笔挺,归尘也擦得铮明瓦亮。
要不干脆打一架吧!
现在这样显得虎头蛇尾,怪别扭的。
衣非雪用眼神暗示明晦兰,该有始有终,不干一架总觉得缺点什么。
明晦兰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