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05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柳元洵已经很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上了床就闭上了眼睛。耳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响了又停,不多时,身后便贴来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

对人好,并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技能。对顾莲沼来说,即便他心里藏着数不尽的怜爱,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只能笨拙而缓慢的模仿。

起初,他模仿的人是淩亭,模仿他如何伺候柳元洵的起居。现在,他模仿的人是柳元洵,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放在柳元洵胸前,轻轻抚摸着,没有狎昵,只有温情。

柳元洵轻轻覆上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顾莲沼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道:“这种时候,就别说没事了。安心睡吧,我陪着你。”

烛火已经熄灭了,少了那轮对着月亮的窗户,守拙殿黑得可怕,可因为那句“我陪着你”,柳元洵又觉得黑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安静地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宫婢轻手轻脚地奉上早膳,与此同时,小禄子也匆匆赶到。

他恭敬地跪地叩头,行了一礼,道:“给瑞王请安,给顾侍君请安。”

经过一夜的休息,柳元洵的嗓子稍有好转,可依旧无法大声说话,好在小禄子机灵,在他询问之前,便一股脑儿地将他关心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奴才方才已经去过寿康宫了。翎太妃除了额头上的红肿尚未消退,身体已无大碍,也用过早膳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洪公公也已经传过话了,让王爷您暂且留步,待皇上处理完朝事,您需得去御书房一趟。”

听见翎太妃状况不错,柳元洵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

此番前往江南,事关国家大事,柳元喆定会有所叮嘱,柳元洵早有预料。

小禄子说完话也没走,一直守在殿里,时不时添茶倒水。直到外头又来了个传话的小太监,他才召来轿辇,抬着柳元洵去了御书房。

上次,也是在守拙殿,他和顾莲沼在中药的情况下行了房事。这事虽是洪福所为,但洪福的举动定然会经过柳元喆的授意,说他反感洪福,倒不如说他反感柳元喆的独断专行。

况且,直至此刻,他依旧想不明白柳元喆究竟是何意图。

他有心想问个清楚,可又念及柳元喆刚刚痛失独子,一时间心绪复杂,所有苛责只能尽数咽下。

可等他进了御书房,他才发现柳元喆压根没给自己留质问的机会。

……

书房内,大理寺卿沈巍、现任户部尚书,以及数码朝廷大员齐聚一堂。一行七八人皆身着朝服,整齐地分坐在左右两列的御赐绣墩之上。

柳元洵起初还以为自己来早了,可视线一瞥,看见诸位大臣手边的茶水都是新沏的,立即明白过来,柳元喆是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将他召来的。

整个书房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压迫感极强。

柳元洵收敛思绪,不再纠结于个人琐事,而是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起身后,又定定站着,受了诸位大臣的礼。

一番繁琐的行礼与回礼过后,洪福手脚麻利地搬来一张太师椅,毕恭毕敬地放置在御案前的右手首位。

柳元喆身著明黄龙袍,神色威严而庄重,他的目光在柳元洵的脸上和脖颈处分别停留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议事吧。”

柳元喆一发声,御书房两侧负责沏茶的四个小太监立刻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从御书房一侧的小门退了出去。随着几不可闻的关门声,户部尚书王正汲率先打破了沉默。

“去年一年,两个省干旱,三个省洪涝,边境摩擦不断,大仗三次,小仗四十余次,工部、吏部、兵部都来朝户部要银子,七八个大人将前院围得水泄不通,伸手便是要钱,可户部哪来的钱?户部的钱都已经掏空了。”

此话一出,工、吏、兵三部的官员立即坐不住了。

兵部的人率先反驳道:“王大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别的不说了,我们兵部的钱可是皇上亲批的,拿不到钱,就打不了仗,这后果可不是你担得起的啊。”

“皇上,吏部冤枉啊,不是吏部问户部要钱,是天下的百姓要花钱,吏部……”

柳元洵头一回参政,也是头一回听闻这样的事情,面上虽平静,可心里却有些吃惊。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那些体面威风的大臣们,要起银子来,竟也和民间百姓一样,各种围追堵截。他更没想过,在如今的天雍朝,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竟然也会陷入没钱的困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越来越大,渐渐地,所有的声音都朝着柳元喆去了,要钱的,喊冤的,流涕的,无奈又沉痛的……

柳元洵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柳元喆,却只能瞥见他沉稳而平静的面容。他一个人坐在御案后,身侧只有洪福,在一众嘈杂声中,威严得像是镇山的石头。

来之前,他还在想柳元喆为何要逼他圆房,又为何会使出下药这样卑劣的手段,可坐在这里,听着天下人的声音,他又觉得自己那些琐事只是在给柳元喆添乱。

说好听点,他是九卿之首的太常寺卿,是重臣中的重臣,但说难听点,他就是个先皇捧出来的吉祥物,学过的道理是书上的道理,见识的人也是书上的人。

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环境,除了坐着静听,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诸位,时间宝贵,咱也不是来御书房吵架的,这一年的账册就在这里,户部有没有钱,是不是故意卡着诸位大人的肋骨找膈应,答案都在这账册里。”

账册一出,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了,也显得王正汲翻册子的声音越发明显。

账册扉页就是总结,王正汲大声念道:“去年年初,户部做过预算,我天雍一年的开销约在三千万两。而今年,十五个一级行政区,上半年的税银共两千六百三十四万两,但各部上半年的支出竟高达三千一百万两白银,收支两抵,仅半年,就已经亏空了五百万两白银,甚至超过了一整年的开销!”

他猛地合上账册,大声道:“都问我户部要钱,可户部的钱,早在上半年就已经被各位大人掏空了!”

吏部侍郎很不服气,“俸禄支出要钱,开恩科举要钱,我们吏部的每一笔支出都在账上,想查随时能查!”

工部要城建安防,军部要行兵打仗,谁都有谁的理,谁都有谁的账,这很合理。

户部尚书看着他们争,冷笑一声,道:“各位大人就是吵出花来,没钱就是没钱,哪怕将我王正汲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我户部照样没钱!”

于是,各位大人又开始连声哀叹:“皇上啊……”

尽管他们喊的人不是自己,柳元洵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甚至不知道柳元喆该如何回应。

可柳元喆也只是轻轻翻开身前的账册,稳声道:“去年天灾频发,是朕免了部分地区的税,救灾要钱,为民也要钱,这笔银子花得不冤。”

闻言,工部和吏部的人都松了口气。

“边境战事频发,但国土却丝毫无损,多亏了添加的兵员与储备齐全的军事物资。既要马儿跑,就不能不让马儿吃草,兵部这银子,尤其花得值。”

此言一出,兵部也偃旗息鼓了。

各部的人刚松一口气,柳元喆话锋一转,又道:“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一年亏空,可由来年补,那来年继续亏,谁来补呢?朕来补吗?”

他语气和蔼,尚算亲切,可各部大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齐刷刷跪地,连声说“不敢”。

柳元喆一言不发,半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就在几位大臣明显跪不住的时候,柳元喆终于大开天恩,淡淡一句:“儿子没钱能问爹要,爹没钱了,又能去哪里要呢?上半年亏空的银子,暂且先从大内库银中付。至于下半年的账目,如果还超出预算,诸位大臣就直接把朕的内库搬走吧。”

听着是玩笑,可各部大人身上的汗却流得越凶了,一会说圣上大恩,一会又连声道不敢,几番折腾,才算将这事敲定了。

户部的银子一向分四份使,一份是皇帝的,另外三份则分为军费、俸禄和公务。

年年剩余的钱,自然要充入国库,少时补,多时添。

就像今年,因为天灾与战事,所以亏空了钱,那从国库里补上便是。可柳元喆那句话的意思,却是要以自己的钱补国家的空,明面是大义,私底下却是教训。

兵、吏、工、户四部,就是仗着占理,所以罔顾预算,妄图从国库里捞钱。可他们有胆子从国库里要钱,却没胆子从皇帝的内库里拿银子,但他们不敢拿,柳元喆却偏偏要给。

皇上的银子是天底下最烫手的银子,这比罚他们吞炭还要受罪。

直到七位大臣里的六位都一一告退,柳元喆才轻轻一声:“沈巍。”

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言的沈巍,此时立刻跪地行礼,恭敬地说道:“臣在。”

柳元喆道:“朕这个弟弟病弱娇贵,没什么大本事,此去江南,你可要好好看顾啊。”

柳元洵一愣,没想到此次出行,沈巍竟也在行列中。

沈巍则立即接话道:“瑞王大德大才,臣一定尽心辅助!”

“嗯。”柳元喆此时才看向柳元洵,隐没在昏暗中的眸光柔和了几分,“看到刚才那一幕,可有什么想法啊?”

年少时,这话多半是先皇在问,回答的人也是柳元喆。如今换了个位置,柳元喆坐在了龙椅上,而他则坐在了最亲近的右手位。

可他不是柳元喆,他不懂国事,也不想添乱,只轻轻说了句:“臣弟没有想法。”

他一说话,柳元喆就皱了眉,“太医署里的人做什么吃的,你这嗓子是怎么回事?”

柳元洵道:“就算有太医,这也不是三两天能好的,慢慢养着就是了。”

柳元喆还想再说,可念及他说话不易,又转头看向沈巍,“江南是个好地方,难得去一次,多看看,看到什么,就带回来,让朕亲自看。”

沈巍自然能听懂他话里的暗示。

天雍本是富庶之国,即便有所亏空,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唯一的解释便是,上下官员层层剥削,中饱私囊,才使得上半年的税银被盘剥至不足三千两。

朝堂本就是个染缸,再干净的人也免不了被污染,再清廉的官也会被拖下水。不是贪官杀不完,是一个个清官正在前赴后继地变成贪官。

柳元喆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急着治贪污。

不过分,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可要是过分了,杀几只肥羊,国库便又要开始流油了。

柳元洵去江南只是顺带,沈巍才是他真正的刀。

第99章

交代完了沈巍,柳元喆再度将目光投向柳元洵。

他们认识的太早,早到柳元喆心里尚存柔软的时候,就住进来了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时光匆匆,一晃多年,情谊早已在心底扎根,偶尔被触动,连心尖都跟着微微发颤。

柳元喆的手搭在御案上,指尖微动,像是在隔空抚摸着什么人的发丝,“此去江南,你但凭心意行事,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若是累了,就当散心,不必肩负什么担子……”身体重要。

最后四个字是最关键的,也是最不能说的,于是他只能微微闭眼,疲惫地叹了一声:“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都退下吧。”

沈巍与柳元洵应了一声,而后躬身行礼,洪福也连忙走了下来,搀扶着柳元洵走向门外。

在即将踏出御书房之前,柳元洵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正好与柳元喆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柳元喆不知道什么站了起来,静静伫立在御座之后,平日里锐利又威严的眼睛,此刻却流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许是丧子之痛带来的打击太大,他消瘦了许多,龙袍有些空荡,孤零零站在那里,看上去很是落寞。

“皇兄……”柳元洵忍不住提高音量叫了他一声,而后唇瓣微微一颤,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要保重龙体。”

他的声音很轻,柳元喆并没有听清,但在听见那句皇兄后,他明显怔了一瞬,回过神后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了声:“去吧,一路平安。”

……

踏出御书房的门,柳元洵低声问向沈巍,“沈大人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去江南的?”

若是此前毫无交集,沈巍或许会将这句话视作柳元洵对他揽权的诘问。但因“账册”之事有过接触后,沈巍对柳元洵的印象很好,所以回答时也很诚恳,“皇上筹备此事已久,只是其中牵涉朝堂诸多秘辛,还望王爷恕臣无法详尽相告。”

柳元洵闻言,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并不在意权力究竟在谁的手里,他只知道,沈巍能来,就代表此事顺利进行的把握更大了。

没走几步,柳元洵便瞧见了在不远处静静等候的顾莲沼,唇边不由浮起浅笑。

沈巍一直留意着柳元洵的神情变化,见他露出笑容,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顾莲沼,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王爷竟会与北镇抚使有这样一段姻缘。”

柳元洵随口反问道:“很奇怪吗?”

“倒也不是奇怪,就是觉得……”很违和,就像是看到太阳出现在夜晚一样违和。

但这毕竟是瑞王的私事,沈巍沉默片刻,中途改口道:“只是觉得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奇妙。”

“是很奇妙。”柳元洵笑了笑,“我也没想过会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