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79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王太医奇道:“王爷近日里用的是哪个方子?”

淩亭道:“是第二种。近日事多,王爷怕自己身体撑不住,所以换了方子。”

“不对啊,”王太医百思不得其解,“要是换了方子,确实能让人精神好些,可那都是虚的,一摸就能摸出来。王爷如今这脉象,倒像是从根源上开始恢复了,就像是……”

王太医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莫不是找到纯阳之体了?”

“没……”淩亭刚要否认,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

他想到了顾莲沼。

王太医一直盯着他的脸,见他迟疑,顿时来了精神,“真找到了?”

“没有。”淩亭来不及深想,只能暂时遮掩过去,“不管怎样,主子身体能好转,总归是好事。可他今日受了凉,又吐了血,这……”

王太医一听没找到人,刚起来的劲头立即灭了,“我刚去看了那摊血,颜色发深,不太健康。想来王爷前些日子思虑过重,胸中憋着郁气,把淤血吐出来也是好事。至于发热,也和受寒无关,只是吃了荤腥,胃里不适,休息两天,饮食清淡些就好。”

王太医一解释,淩亭顿时心宽,长舒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说:“多谢王太医。”

……

送走了王太医,淩亭这才开始细思起纯阳之体的事。

顾莲沼在后院练武时,从不刻意避讳旁人,他也看过几次。他的刀法刚猛淩厉,气势大开大合,震荡出的真气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他一直以为这是顾莲沼修习的内功心法所致,可此刻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纯阳内力的可能。

顾莲沼是四年前进入锦衣卫的,之后才开始跟着刘迅习武。即便他是天纵奇才,想要小有所成,怎么也得一年半载。

而皇榜是三年前撤下的。

这也就是说,在顾莲沼修成纯阳内力之前,宫里就不再查找纯阳之体了,在这时间差里错过,也并非没有可能。

而且,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把臭名昭著的诏狱头子赐给王爷。

可若顾莲沼是纯阳之体,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习武之人的内力极为珍贵,若是长年累月用内力为他人调息,不仅容易损伤筋脉,在武学之路上也再难精进。

寻常人或许还能用利益诱惑,可纯阳之体本就是武学圣体,靠自身便能闯出一片天地,为了眼前利益堵上自己的前程,无异于杀鸡取卵,大部分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买卖。

但顾莲沼是个哥儿……

是哥儿,便要嫁人,一旦成了王府的妾室,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将王爷放到前头。

如果顾莲沼真的纯阳之体,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因为他是纯阳之体,所以皇上才会赐婚,所以王爷的身体才会逐渐好转,所以王爷才会与他亲近!

可王爷要是知道顾莲沼是纯阳之体,为何从未对他提起过?且王爷前几日刚刚说过,会重新查找纯阳之体,这是不是意味着,顾莲沼不是,或者王爷不知道他是,更或者……他和顾莲沼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所以王爷才没有提起。

理智告诉淩亭,柳元洵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实在想不出柳元洵喜欢上顾莲沼的理由。

以前,他以为顾莲沼只是占了身份的优势,又被皇上强行赐婚,所以柳元洵只能被动接受,承担起身上的责任。

可若顾莲沼是纯阳之体,他就忍不住想得更多、更深,哪怕这些揣测中夹杂了太多他个人的私欲……

他想得入了神,连柳元洵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还是床上的人先唤了他一声,他才抬头望了过去,一时来不及收起眼中的情绪,叫柳元洵瞧了个真切。

“怎么了?”柳元洵哑声道:“可是王太医说了什么?”

“没有。”淩亭笑了笑,半蹲下身,靠近他,低声道:“王太医说您身体好了许多,吐血只是前几日情绪不佳导致的,并无大碍。”

柳元洵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我也觉得这几日的精神还不错。”

淩亭又问:“主子,您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柳元洵摇头拒绝了,他虽醒了,可人还烧着,意识也有些昏沉。若不是睁眼时看到淩亭神色凝重,他也不会强撑着醒来。

他本不打算问,可又担心淩亭心思深,有想法也憋在心里不说,所以问道:“你刚在想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淩亭不想骗他,可若让他说实话,他又说不出口。毕竟只是猜测,且顾莲沼手里捏着他的把柄,他怕顾莲沼将他的疑虑当作挑拨,转头将他对柳元洵的心意捅出去。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多了顾虑,也容易被拿捏。以往,他什么话都能和柳元洵讲,可自从顾莲沼出现,他不仅不能留在柳元洵身边贴身侍候,就连心与心的距离也远了。

怨吗?嫉妒吗?

淩亭没有深想,也拒绝深想。他只知道,他希望顾莲沼是纯阳之体,即便顾莲沼会凭藉这个优势得到王爷的喜爱,只要王爷能好起来,他都能真心实意地祝福。

柳元洵不仅是他的主子,更是救了他和淩晴的恩人。他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一个家,更给了他们一个未来,与这份深情厚谊相比,他甚至觉得自己深藏心底的爱慕都是龌龊的。

柳元洵还在等他的答案,所以他迅速整理好思绪,如同往常般柔声道:“没出什么事,就是惦记着您的身体,忍不住多想了想。”

柳元洵知道淩亭一直很在意他的健康,所以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

锦衣卫指挥使司。

顾莲沼去得早,效率也高,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处理好了后续琐事,他正打算回府,临到踏出锦衣卫大门时,又折返了回去。

自从嫁入王府,他就没回过锦衣卫的营舍了,即便困了,也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打个盹,根本没时间回房休息。

来到那扇门前,推开门的瞬间,他竟感到一丝陌生。

屋内的布置已经换过一遍了,床头的木柜子也被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且时兴的衣柜。

顾莲沼拉开柜门,就见里面放着几件换洗的衣物,角落里则有一个黑布包裹。布料粗糙,摸上去沉甸甸的,拿起来时,里面的物件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官银杂质少,所以声音是清脆的,外头的银子杂一些,所以碰撞时的声音也会变沉。他没有用银子的地方,领了俸禄便随手放到了柜子里,所以这里头本该是官银,如今却变成了碎银。

他知道里面的东西也被换过了,可他不在意,捞起包裹又重新出了门。

刚走了两步,就遇见了洒扫的小厮,小厮一见他,吓得浑身一颤,“小的见过九爷。”

顾莲沼没应声,与他擦肩而过,还没等小厮松一口气,他又转过头来,说:“对了。”

那小厮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脸瞬间憋得通红。

顾莲沼知道自己名声在外,也没在意,只是说道:“这屋子分出去吧,我不住了。”

说完,他就走了,反倒是那小厮愣住了。

谁都知道,锦衣卫十三太保里,只有顾九爷没有家,也只有他爬到这个位置,还愿意窝在指挥使司临时休息的营舍里,一住就是四年。

顾九爷被宫里的人带走没两天,他的家当就被瓜分了。值钱的被抢走,不值钱的被扔掉,众人哄抢的时候,才发现大名鼎鼎的顾九爷,私下的日子过得竟如此寒酸。除了朝廷规定的官袍和常服,柜子里没几件衣服,而且料子都很普通。

要说他穷吧,他又不算穷。其他锦衣卫还要养家糊口,可顾莲沼不用,他住在这里,吃在这里,除了办案,大部分时间都在诏狱,银子没处花,自然攒了下来。他那柜子被打开时,里面藏着不少金子呢。

不过,他听说九爷嫁给了王爷,成了王府的侍妾,这也难怪他收拾了包裹,头也不回的走了。

……

顾莲沼离开指挥使司后,并没有回王府,而是牵着乌霆去了西市。

与东市的寂静奢华不同,西市热闹嘈杂得多。百姓们的大小店铺挤在一起,柴米油盐、铁器农具、粗布麻衣,应有尽有。

他牵着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路朝着偏僻的地方走去。

到了一处稍微开阔些的地方,还没等他开口,铁匠铺里的老爷子便高声招呼起来:“九爷,好久没见您了,今儿想打点啥啊?”

顾莲沼道:“不忙招呼我,忙你的吧。”

“好嘞!”老爷子爽朗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埋头扬起铁锤锻造着铁锄,只偶尔抬头望望顾莲沼的动向。

顾莲沼在摊子前的铁块里挑拣了半天,始终选不到合意的,不由皱眉道:“还有上等货吗?”

“看您要生铁还是熟铁了,熟铁没有,生铁倒是有一块。”老汉停下手里的动作,道:“我拿给您瞧瞧?”

“嗯,拿吧。”

老头在里屋翻了好一会,才抱着一个大铁疙瘩出来。他看着干瘦,却浑身是劲,黝黑粗糙的胳膊比普通人的腿还粗,那么大一块铁,竟被他轻轻松松抱了起来。

顾莲沼端详了两眼,外头看着倒还不错,没什么明显的砂眼,断面摸起来也很细,确实是块不错的料子,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送人的吧?”老铁匠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以前您可没这么挑剔。”

顾莲沼没说话,依旧在摸那料子。

“您放心,我敢说整个西市都没有比我家更好的料子了。不管您要打什么,我保证,您至少能有八分满意!”

顾莲沼自然知道这是好料子,只是料子再好,终究是不值钱的铁,可柳元洵花在他身上的钱就多了。

先不说他在王府的吃喝用度,也不提乌霆的价格,单是柳元洵送他的那柄匕首,就花了一千两银子,他就算掏空家底,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平日里倒也罢了,可柳元洵的生辰快到了……

老铁匠看他犹豫,以为他是不满意这料子,也不好再劝。毕竟铁就是铁,再好也不如金子,客人不满意,他也不打算强卖。

他正打算收起料子继续打铁,就听顾莲沼说:“这料子我要了,开炉吧。”

老铁匠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怎么打?”

顾莲沼说:“拿纸来。”

老铁匠不怕麻烦,就怕客人讲价,见顾莲沼如此爽快,当下拿来纸笔,让他画了草图。

越看草图,老铁匠越高兴。毕竟生铁打成熟铁,价格要翻二十倍,打成百炼钢,价格要翻三百倍。这单生意要是做成了,他可就赚大了。

“九爷,我丑话说在前头,您要的这东西,我能打出来,但工期要长一些。最短一个月,一个月后您来拿,我保证让您满意。”

顾莲沼淡道:“五天。”

老铁匠也有自己的傲气,说道:“那不成,我赶了工,质量可就保证不了了,这不是砸我的招牌嘛……”

顾莲沼把身后的包裹打开,挑出最大的一块金子,将剩下的往老铁匠面前一推,说:“都给你,五天。”

黄灿灿的金子和白花花的银子堆在这简陋的布包裹里,少说也有二百多两。扣除成本,他怎么也能赚四十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铁匠一咬牙,狠心答应了下来,“得,五天就五天,我叫上我那几个老兄弟,保管叫您满意!”

顾莲沼颔首示意,又敲定了几处细节,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老铁匠喊道:“九爷,刻字吗?”

顾莲沼脚步一顿,“什么?”

“我是问您,要不要在物件上刻字。”老铁匠解释道:“要是这物件是送人的,刻上自己或是友人的名字,也能留个念想。”

顾莲沼本想说“不用了”,但一想到这是他送给柳元洵的生辰礼物,想留下些什么的冲动就压不住了,他犹豫了一会,低声道:“阿峤。山乔的峤。”

老铁匠随手记在纸上,再抬头时,顾莲沼就已经走远了。

对曾经的他来说,阿峤这个名字,是满身的针眼,是恨意,是诅咒。他告诉柳元洵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想借此提醒自己,切勿陷入感情的幻梦。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峤这个名字,却在另一个人的唇齿间,逐渐染上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个人,躺在他怀里,蹭在他颈间,贴着他,唤着他,勾起他的欲I望,让他盲了心般沉沦;也是那个人,给他一杯水,递他一碗饭,让他有人可依,有家可回,真正做了回人。

他这一生,从娘胎里爬出来就背了恨,好不容易熬过被焚尽的瘟城,又一头扎进了易子而食的饥荒。他一路摸爬滚打,从家乡辗转至京城,从自己的地狱爬到了别人的炼狱,从受人摆布的棋子爬到了掌控他人生死的镇抚使。

短短十八年,他受尽了人间的苦,直到遇见柳元洵,才尝到了家的滋味。

勾住他理智的,是那副干净似月神的皮囊,可留住他心的,是那个给了他一个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