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珂 第70章

作者:陆堂 标签: HE 正剧 强强 古代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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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这章写得我好累,头秃ing。下周休假,开启多更模式,争取把这个案子结掉。

谢谢阅读。

第88章 落梅

“怎么突然召我们回去?”阎止问。

“朝廷要赏。”傅行州道,“登州山匪积弊已久。这痈疽一除,登州北面畅行无阻,州府间通商也顺畅了很多,解穷纾困指日可待。你平了山匪,于朝廷可论一件大功,有赏也在情理之中。”

阎止听出他话里的意味,说道:“赏我们还是杀我们,一卷旨意可写不明白。”

傅行州推着他从屋里出来,沿着回廊慢慢地走。

这院中遍植白梅,两人穿于廊间,冷幽的香气便随风一缕一缕的飘送过来。阎止嗅着冷香,一时贪住了不愿回屋,让傅行州带着他往梅间去。

白梅香气沉凝,两人接了旨意各怀心绪,走了几步也渐渐缓下来。

阎止膝头放着一只温热的手炉,身上盖着大氅。他望向枝头停驻的画眉鸟,这褐身黄嘴的小东西怕惊,见人便走,倏忽不见影了。

傅行州见他神往,便将画眉刚刚站过的枝子折下来,放到他手里,让他慢慢嗅一段梅香。

阎止捻着枝子,说道:“陈知桐的案子已查的差不多了,咱们这位皇上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让我们回去,总不能是去庆功的。”

傅行州道:“此案虽远,却是周丞海一案的导火索。此时叫我们回去,皇上是要试探我们对周丞海的态度。”

阎止回头看着他,问道:“那依傅将军看,我们应该是什么态度?”

傅行州道:“旧案要翻,却不由我们来翻。在登州作恶的人太多,这出头的椽子让别人去做好了。”

阎止示意他伸手过来,在他手心里端端正正地写了个“言”字。傅行州笑起来,覆手握住了他道:“卿甚知我心意。”

“你恐吓过他,言毓琅现在是惊弓之鸟,”阎止道,“我们再加上一把火,东宫自己就会往圈套里跳。”

傅行州问道:“你怎知我恐吓过他?”

阎止道:“言毓琅匆匆忙忙地回了京城,连蒋斯崖都顾不上,一定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忙。他在登州折了半幅卫队,还要自己把这个哑巴亏吞下去,怎么肯善罢甘休呢。”

“东宫有东宫的布置,”傅行州道,“只是我们手里这把火,世子殿下想要往哪儿烧呢?”

阎止道:“我听说,刑部审蒋斯崖审得很不顺利。蒋斯崖为人狡猾,回话时真话与假话混着说,刑部那一套在他身上根本起不了作用,换个糊涂人反而能被他蒙了。言毓琅在他身上有把柄,这么要紧的事,难道不亲自去看一看?”

傅行州停下步子,却问道:“凛川,你的心思不止于给周丞海翻案吧?”

阎止不答,却问道:“皇上急召我们回京,除去试探这层以外,你可知为何选在现在这个时候?”

傅行州没急着答话,心里却琢磨起来。

陈知桐旧案重审,牵一发而动全身。瞻平侯闻阶首当其冲。傅行川在殿上时争论探他的底细,闻阶多有隐瞒,不战而败。而另一面,东宫虽与旧案牵连不大,处境却比闻阶还要危险。案子还没开审,几步暗棋都已指向了他,言毓琅匆忙回京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败俱伤之下,萧临彻便显得太干净了,皇上不相信他在此事中一丝一毫也没有参与。带着这种揣测,皇上之前对萧临彻那种微妙的怀疑与猜忌便不可控制地滋长出来,需要再找一方帮助他将朝局平衡下来。

然而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傅行川在京羁押了将近一年,威胁与影响与日俱减。要想真正把局面压住,只剩下一个傅行州。除此之外,他若是带上阎止,此人助傅家屡屡破局,百官却至今未得一见,兴许兴许还是一道妙手。

傅行州想通了,呵出一口白气,散在清冷的梅香之中。

阎止把梅枝搭在手臂上,白梅衬着他脸颊,动人极了。他道:“皇上纵横朝堂多年,力求一个平衡。他将傅家视为定盘珠,定的却是人心与欲壑,枉却了多少性命。朝堂如棋局,东宫是棋盘上最易拔出的棋子,我要让这张棋盘再也立不住,在地上摔个粉碎。”

两人坐在梅间,花瓣纷纷洒洒地落了一大片。傅行州的手指蜷在掌心,碰到了那道曾经深可见骨的伤疤。

其实那道伤早就好了,结痂落痂,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阎止却像养成了习惯似的,坐在他身侧时,总会拿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描画。

傅行州回过思绪,说道:“不论你做什么,有一条你应允我,不许去做危险的事。”

阎止偎在轮椅里,黑色的大氅一直盖到脖颈,唯露出白皙的下巴颏。他眯着眼睛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能遇到什么危险?”

傅行州被他看得心里软下去,反手握住了阎止的腕子,将他拉得近了一些。

阎止瘦了很多,坐在白梅影儿里就像个雪雕的人,透亮得像白瓷一样。他刚才本不应说那么多话,现在一停下来,瓷样的脸颊上泛起一点潮红。

傅行州像有什么在心尖上挠,倾身亲他唇角:“你总不肯同我说实话,说一句又不肯讲全了。从今以后,你的话我只信一半。”

阎止笑着抬手,将一朵白梅插在他的鬓上。凛冽的香气落下来,幽冷沉凝,却让人琢磨为何如此妍丽,爱不释手。

一行人回到京城时,正逢入冬来最冷的一天。傅行州操心阎止的伤势,早早地预备了宽车好马,一路上更捡着平坦的大道缓行,一日半的路程走了三日。

阎止仍旧是精神不济,一直撑着不在人前显出没精神。两人刚进府门,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傅行州把他抱回了卧房,往高床软枕间一放,他立刻就睡着了。

他再睁眼时天色暗淡,床帏上梅花香气犹在,朦胧间以为自己还在登州。

薄纱帐外坐着个人,正借着一盏暗灯看书。房里只点了这一盏灯,怕绕了他的睡意。也亏这人很耐心,守着灯慢慢地翻页,多一点亮也不肯再有。

阎止一动他便听见了,坐到床边来递上一杯热水:“醒了?”

阎止张嘴发现嗓子哑了个透,险些说不出声来。他心道在登州不曾这样严重,怎么一回京反倒更支不起精神了,身上像被抽了筋一样,一味只想蜷着。

“四叔。”他道。

萧翊清用手探他额头,又拧了个热毛巾来让他擦脸:“头还疼吗?”

阎止摇了摇头,喝了半杯水,把毛巾拿在手心里温着,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这问话正落在萧翊清的思绪上,灯影昏暗不明,他垂眸凝神去看,总是能想起故人。

阎止的眉眼轮廓与漓王生的极像,但性情却与衡国公如出一辙。迥然不同的两个人,都像是把一丝魂魄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前几日傅行州找他要大夫。萧翊清打发人把胡大夫送出去,自己一夜没有合眼。他手里捏着那封信,坐在阶上空对天河。

黎越峥拿着厚毯子来寻他,在他身侧坐下道:“胡大夫明天一早就能到登州,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你再操心也是无益。倒是你,更深露重地在这儿熬着,会生病的。”

萧翊清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道:“元昼,如果当时我肯为凛川说一句话,他如今会不会好一些。”

黎越峥侧头看着他,神情像平时一样温和,语气里却掺了一丝他也说不清楚的东西:“我不会让你开这个口的,哪怕你会恨我一辈子。”

“可我……”

可我不甘心,我不情愿。

黎越峥专注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下去。

萧翊清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上谏,也知道衡国公的判断精准无误。他隐藏了这么多年,多疑的皇上仍然像对待幼弟一样对待他。

但他的老师没有告诉他,忍耐漫长而痛苦,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看,连惋惜和哀悼都是多余的,反不如扑火焚身来的简单畅快。

萧翊清抿住唇,没有再发出声音,仰头去看无边的星斗。黎越峥则揽过他的肩,把他靠在自己身上。

旧影重叠,萧翊清晃了一下神,忘了责备。他道:“我不能来?你和傅长韫搬到这府上,我还从没来过呢。”

阎止裹着被子缩在枕上,神情倦懒道:“那你等春暖了再来。冬日风冷,你少出门,等我好些了去看你。”

萧翊清伸手到他面前,在鼻梁前犹豫一下,一仰手腕用力弹在他额头上:“话说得这样好听,去追孟九时怎么不动这个脑子。这苦药该你足足地喝上三大壶,好好长一长记性。”

阎止一躲,将被子蒙在脸上,闷声道:“苦头吃了这么多,再不敢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阎止这才算醒过来,精神跟着好了不少。萧翊清命人点了灯,陪他在床边吃晚饭。

阎止撇着一碗粥慢慢地喝,这白米粥熬得够火候,又稀又软,熬煮出清甜的米香味,很是开胃。他向来喜欢这味道,但吃得慢,喝了两口就在膝上放着,靠在床头出神。

“在想什么?”萧翊清问。

“东宫。”阎止道,“皇上此番召我们回京,封赏是由头,试探才是本意。可北关外战事不断,羯人又在外修筑工事,关线并不像你我看到的这样平静。更何况短短月余,傅家的几位将领又接连被召回京城,再这样下去,傅家的生死与关外的平静,哪个都保不住。”

萧翊清道:“东宫失势,朝局必然失衡,你想借这个机会,逼迫皇上把权力还回去。”

阎止笑道:“四叔懂得我。”

萧翊清道:“陈知桐的案子证据确凿,一旦翻案,周丞海旧案必将重审。东宫早已牵绊其中,不能脱罪,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仅仅是牵绊其中。”阎止道,“此局并不周全。言毓琅将之渊带走,只能证明太子牵涉旧案,至多是心有不轨,却不能让皇上下了除掉他的狠心。”

萧翊清道:“东宫始终是皇上的一枚废子,既无益处,也无害处。所以拿来稳定局势,再合适不过。你如果想要把它拔出去,最简单的办法是让下棋的人认为它不再好用,这样无需你费心思,他自然便会出局。换到东宫身上,萧临彻虽然庸懦无用,但你知道皇上最忌惮他什么吗?”

阎止抬起眼睛,刹那间心明如雪:“他也想要争一争,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萧翊清颔首道:“东宫做了十年傀儡,再怎么说也是心有不甘。倘若有一个机会能让他真正去做储君能做的事,以萧临衍的心性,能忍得住这份引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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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窥探

冬日天光如水,照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上。盛江海从书桌后趋步走出来,接过了庄显及的折子,呈到皇上面前。

屋里没几个人,不必见大礼。庄显及躬身站在桌前,陈知桐的案子他审了小半个月,今日是专程来上奏的。

庄显及道:“……臣比对过当年仵作的记档,孟九的供词与陈知桐尸身上的刀口能对应上,人确实是他杀的。但至于孟九受到何人指使,此案年头太久,当年的人证物证俱已无从查起,单凭孟九几句话,实在论断不出什么。”

皇上看着奏折,又点傅行州道:“ 孟九是你带回来的,你怎么说?”

傅行州拱手道:“经年旧案,确实难以查明,听闻庄大人为了查这桩案子,已连续多日宿在刑部,查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庄显及有点诧异。他原想着傅行州把人带回来,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连应对之术都想好了。却不想傅行州现在这样说,他一时倒摸不清是这是什么盘算。

“皇上,”傅行州又道:“登州之弊不在于旧案,而在于当前的隐患。山匪与羯人勾结,渐成气候,臣以为登州府衙难辞其咎。更重要的是,登州拱卫京畿,如果府衙至今与羯人仍有勾连,那就不止殃及一城那么简单了。”

皇上听罢,脸色跟着沉下去,问庄显及道: “蒋斯崖怎么说?”

庄显及道:“蒋斯崖坚称自己不知情。他称自上任以来忙着解救被勒索的百姓都有心无力,实在是没有钱去剿匪。”

“有心无力?”傅行州反问道,“蒋斯崖若是不知情,为何要在阎止出城时率府兵封锁登州?他围守城中,断了阎止的后路,又是什么居心?”

袅娜的青烟从沉香炉中缓缓地散出来,沉凝的香气缭绕在屋里,轻暖宜人,却未抵消冬日的冷霜。

庄显及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多日以来,他的心思只挂在陈知桐的案子上,唯恐掀起周丞海的旧案。至于这个蒋斯崖,他接来就往牢里一扔,从未留意过。

屋里数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心里一寒,赶忙跪下道:“ 臣无能。”

皇上懒得理会他,抬头要和傅行州说话,却先看到了萧临彻。

后者进宫原本是来议禁军的事,赶上庄显及上奏,皇上便叫他跟着一起听。不想这案子查的七零八落,皇上心烦之余,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老三,”皇上道,“你少时便同登州的山匪打过交道,朕一直记得这件事。蒋斯崖不开口,你去,同长韫一起审他。”

萧临彻应了,侧身看了傅行州一眼,又道:“儿臣去登州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物是人非,只怕帮不上忙。听闻擒了孟九的是傅将军帐下的人,美名在京城早就传开了,可否请这位阎大人为儿臣引一引路?”

日光明媚,静静地泻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