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珂 第76章

作者:陆堂 标签: HE 正剧 强强 古代架空

“知道了。”阎止叹了口气,“京城寒冷,叮嘱四叔多加衣保暖,地龙也烧的热一些。再替我问一句好吧。”

管事应下,出门去了。

傅行州接过他的外袍,同自己的一道搭在衣架上,问道:“平王府为什么要在过年的时候闭门谢客?”

“四叔要治病,”阎止松了傅行州的腰带,将玉佩拿下来,放在床头的桌上,“胡大夫每年给他施一次针,专为拔毒用,一旦行针要连续五天,不可中断,否则会大伤气血。平日里王府事忙,少不得有人拜会,黎叔便说借过节的档口,闭门谢客,让他安心医治。”

傅行州道:“胡大夫技术精湛,这针法用了数年,更是有把握的。今年我们和王爷左右是在一处了,你不放心,咱们一起去看看。”

阎止垂下眼嗯了一声,又问道:“明日我们做什么?”

傅行州道:“大年初一要去犒赏将士,我们明天一早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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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久不见!!

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一直没有稳定下来。好在一切步入正轨,我也可以继续更新了。

期待完成他们的故事。

谢谢阅读。

第96章 枕春

傅家的兵营在城外,纵马向北要行一个时辰才能到。冬日天气极冷,今日又起了大风,城外都跟着萧索起来。

但军营里却很热闹。鞭炮的硝烟味混在空中还没散去,碎红热热闹闹地散了一地,似乎还能听见昨晚热烈的爆竹声。

各营门上都贴着春联与福字,字迹胖瘦不一,显然是将士们自己写的,有的字不会写,干脆就画了个圈,又被小孩添了几笔描成乌龟,四仰八叉地趴在上面。

徐俪山顺着阎止的目光看过去,气道:“这是谁家的小王八蛋在这儿瞎胡画,让我找见,非打到他屁股开花不可。”

霍白瑜在一边凉凉地接话道:“好啊好啊,徐将军威风八面,千万别抢人家的压岁钱。”

新春佳节,先祭祖先。傅行川上过香,又一一供了酒,同傅行州叩首拜了三拜,这才起身。

傅行川道:“一会出去要向众将敬酒,今年你来。”

“大哥。”傅行州轻声推辞。

堂中静挂着十余位开国勋相的画像,高悬四壁,垂目无言,有如俯瞰凡人的神灵。檀香冷淡的气息飘散开来,融进萧瑟的北风里,房檐下的风铃滴铃铃地响了一串,有如天外的传音。

傅行川道:“北关的担子在你身上,我和父亲帮不上你,你切记沉稳些,心要细,放手去做。朝堂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大哥在京城,没有人能把手伸到北关去。”

傅行州看着哥哥,忽然很想念大雪封门的北关,想念停风阙青山如画的模样。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是哥哥领着他在雪原、冻土与青山间长大,他在山间学会了跑马,学会了拉弓。他搭起弓箭,第一次射穿老虎的心脏,也执起长枪,第一次血刃进犯的敌人。凛冽的北风与寒冷的雪粒融进他的血液,一望无际的荒原才是他的家乡。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躬身拱手而拜,低声道:“长韫谨记。”

祭完祖先,营中又热闹起来。等级低些的领了赏钱,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都高高兴兴地回营去了。傅行州同几个高阶将领说话,几人一齐敬了他新春第一碗酒,不知说了什么,又纷纷都笑开了。

阎止在不远处看着,见人群中没有傅行川的身影,问霍白瑜道:“谢家小姐何时过门?”

“说是过了正月就过门。”霍白瑜道,“这是宫里最着急置办的事儿,闻侯那边给添了好些东西。归拢都归拢不过来呢。”

阎止道:“从闻侯族里出人,怎么宫里还跟着忙活?”

霍白瑜说:“这女子太后相看过,说是很看重,还有收她做干孙女的心思。只是辈分差了太多,宫里族里不好交代,才暂时了了。但太后金口玉言,这话一放出来,谁还敢不重视。”

阎止心道,闻侯与黎家素无干系,嫁的也不是闻侯的亲闺女,太后此举未免太过殷勤,甚至有点低就的意思。闻侯与三皇子如今绑在一条船上,连个针尖都插不进去,黎家这是凑什么热闹。

难道这文章做在谢小姐身上?

霍白瑜见他不说话,问道:“大人?”

“你去查查这谢小姐有何过人之处,”阎止道,“闻侯大族又百余人,为何单单选了她?”

霍白瑜应了,两人朝着人群走去。还没几步,廖献兴的大嗓门便飘了过来:“……那厄尔延老谋深算,狡猾得很。要是单论这武功来说,我敢打包票绝不输给他,都是在冰面上打了一辈子仗的人,谁不知道谁啊?但就是他手里的那些机扩家伙,层层地埋在地里,找也找不见,贺容老弟都跟我说啦,一串暗箭就扎在兄弟们的脑门上,你们说说,啊,这是不是阴毒的法子!”

贺容站在一边,抿唇不语,但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算是默认了。廖献兴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他拉着贺容称兄道弟,显然两人之间已消了嫌隙。

阎止隔着人群看了傅行州一眼,挑了挑眉毛,赞他调停的不错。后者意会,向他举起酒碗。

廖献兴这是才知道身后有人来了,忙回过头来。

阎止笑着举起酒碗,左右遥遥一拜道:“新春贺喜,阎凛川敬各位将军。”

众人见他干了,也跟着一口闷。廖献兴直来直去,说道:“阎大人客气了,这酒应该我们敬您才是,去年几场仗,多亏了您从旁指点,要不我们还身在局中而不知呢。”

身边众人附和着,倒上了酒要再敬,被傅行州伸手按了下来:“阎大人旧伤未愈,不宜多饮酒。你要敬,自罚三碗好了。”

天山白酒性极烈,饶是廖献兴这样能喝的,三碗下肚也大起舌头来,一张脸酡红着。贺容把他拉回营帐,众人也跟着散了。

傅行州取了一件更厚的大氅给阎止裹上,把他扶上马,自己紧跟着翻上去,提起缰绳一拉,像箭一般疾驰而出。

“走了!”他道,“再晚就要下雪了,路太滑。”

阎止被裹得密实,动弹不得,他从厚重的氅衣里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个脑袋,问道:“去哪儿啊?”

天色过了正午就暗下来,北风也跟着停了,空气越来越冷,像是要冻住一样。

两人纵马向西而去,一路向山上去。这骏马极有灵性,在山间小路上行走如履平地,迅捷而过。

阎止半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此时已行至半山腰,一座宅子隐隐现于竹间。

骏马慢下蹄子,仰头得意地嘶鸣一声,踏了两步停住了。

傅行州翻身下马,又拉着阎止下来,回身拍了拍马屁股:“好,今天晚上给你加最新鲜的草吃。”

阎止问:“ 这是什么地方?”

傅行州揽着他走进门去,娓娓道:“这是我母亲的嫁妆,留给我的。这儿风景极佳,后院还有温泉,最适合休养。之前我找人修葺了一下,原想着回了京就带你来这里住,可惜事情太多,从这儿去刑部太遥远,更不方便,只好等到这时候才来。”

阎止向四处望去,这院子修饰得精致小巧,各处都藏着造园者的巧思。回廊与池塘间移步换景,池中温水倒映着亭台如梦。一条锦鲤穿画而过,红白相间的长尾巴在碧水中飘荡游洒,再一转身隐入怪石间,倏忽不见了。

他看得入迷,不知自己眼中灿然生光:“冬日还有这样好的景色,早知如此,每天早起些也住过来。”

傅行州捏了捏他的手,两人绕过另一重门,正屋外一左一右地栽着两棵玉兰树,虽在严冬,玉兰树上隐隐的冒出了小花苞。

春日里花开盛景,玉兰如雪,堆云似的叠在乌黑地房檐间。淡雅的香气同春日里的芬芳一起,轻捷地萦绕在这一方小院里,像温柔落下的光芒一样,折射出纷繁久远的回忆。有孩子从这雪一样白的花间笑着跑进来,手里擎着哥哥刚打下的兔子,向廊下正在看书的母亲跑去。

阎止转到他身前,两人很近,眼里映着对方的影子。他问:“在想什么?”

傅行州看着他,眼底思绪深深,却一滑而过,并不分明。他说:“院子里的玉兰是白色的,春天的时候开得最好,树梢上像堆满了雪一样。我们留到春天再走。”

阎止笑起来,垫起脚尖,仰头拥吻住了他。

帷幔低垂,屋里的灯暗暗的。地龙烧得很暖和,带着潮热的湿意。

阎止一头长发散在床上,额头抵着枕,侧过脸来眼角挂着嫣红,又带着一点泪水,低声说了句什么。

傅行州听着他的呢喃,又侧过脸咬在他的后颈上研磨。阎止最怕他这样,将呼吸掩在枕上,缩起身子要去躲。

傅行州不给他机会,俯身压了下去,一下将他卸了力气。阎止消瘦的肩胛骨不自觉的弓起来,一双泪眼埋在臂弯里,又被扳着脸转了过来,温热的亲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在热意与迷蒙间,阎止睁开眼睛。屋外的风雪呼啸起来,裹挟着茫茫未知的争斗与杀戮,但一切又都轻薄地化开,融在后心像火一样烈的热潮中,从他眼前散开。

阎止喘过一口气,他仰起头,竭力地说:“行州。”

傅行州咬住他的嘴唇,将两人一起拖入黑色的深梦。

次日一早果然下了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大片,带着屋里四处都暗暗的。

过了正午,雪光透过帷幔照进来,阎止伸手去挡光,挣扎了两下自己便醒了。

他困意未去,糊涂着起了身,腿一软立刻跌在了脚凳上。头顺势撞在被褥间,钝钝地磕了一下,倒是又醒了一点。

傅行州闻声进来,赶紧把他抱回床上,拧了一块温毛巾擦着:“醒了也不叫我。”

阎止声音哑着,半合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傅行州坐在床沿上,“我着小厨房备了饭,都是软和的,一会起来吃一点。”

阎止胡乱应了,又低下头,仍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傅行州抚过他的脸,刚要说话,听屋外窗棂被敲响了,是霍白瑜的声音。

来之前已嘱咐,没有要事不得打扰。阎止还没起身,霍白瑜却已跟到这儿来,必然有急事。

阎止缓过一口气,闭着眼说:“讲。”

霍白瑜道:“言毓琅在天牢里意图自尽,被拦下来了,刑部各位大人都要过去,请您也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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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

第97章 手足

马车在京城的官道上辚辚而行,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一夜,城中各处积雪深厚,道路泥泞难行。车轮在在泥水里打着滑,马蹄踏在冰上也站不住,路上的车辕都行的极慢。

车厢里点着暖炉,一道帘子将外面重重的风雪隔开,只余炉上煮着茶噼啪的响声。

阎止肩上披着熊皮大氅,这大氅厚实,他背上微微有点出汗。但傅行州在旁,这大氅绝不可能脱。他喝了几口茶,从里到外都缓和过来,这才睁眼问霍白瑜:“言毓琅是怎么回事?”

霍白瑜道:“昨夜牢里交班时清点,发现给晚上给言毓琅送的饭,碗盘一直都没收回来。先前太子有嘱咐,庄显及把他单关着,没人时刻盯着。这一查不对,打开门才看见,言毓琅摔了瓷碗抹脖子,赶过去的时候血流了一地,人早就昏过去了。”

刑部的规矩是在酉时送饭,一刻钟之后便要收回碗筷,中间要有人在廊间巡视,以防有人试图窝藏利器。言毓琅单独关着,应该派个人盯着他吃完才对。到戌时清点才想起来,留了这么大的空挡,是有人故意给他制造这个方便。

阎止想着,侧头看了一眼傅行州,便知两人想到一处去了。他问:“现在人怎么样了?”

霍白瑜道:“所幸割的不深,今天上午就醒了。说是不吃不喝,怎么问也不开口。”他交代完,见炉上的茶见了底,便起身出去加水。

傅行州依然不悦,说道:“大过年的他寻什么死,他要是活腻了趁早说,有的是人乐意成全他。”

“他才不想死呢,”阎止靠在软枕上,眼底浮起盘算,“他是冲着我来的。”

一路缓行,马车终于碾上了刑部门前的青石板路。

年节下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刑部大门外早早地打扫干净,一粒雪碴子都没有,一众衙役在两侧候着,恭敬地给两人打着帘子迎下车。

阎止走进刑部大门,见两侧的值房里都亮着灯,看来刑部从上到下都被召回了衙门,在外面提心吊胆地守着,这个年眼看是过不成了。

正堂里,庄显及坐在中间,师爷侍立一旁正说着什么,旁边另有几位侍郎都在,都是一脸苦相,谁也不敢坐下。

帘子一掀,有人裹着风雪走进来。庄显及起身相迎,想要和阎止寒暄两句,却先看见了他身后的傅行州。一脸的愁眉不展立刻换成了惊讶,忙拱手喊了句阎大人,又道:“年节下出了这样的事,庄某实在没脸。想着知会阎大人一声就罢了,雪天路滑何苦赶来,不想还惊扰了傅将军。”

傅行州一身玄铁似的黑衣,走进刑部的大堂来,连腰间的刀也没去,寒凛凛地泛着冷光。他笑道:“言毓琅如今还是东宫三品指挥使。这碰巧了,皇上命我查的几件案子都与东宫有关系。我还没问明白这人就死了,结不了案是一回事儿,要是有心胸狭隘之人,还要说庄大人有意和我过不去。这多不好。”

庄显及心道,这傅行州平白被惹了清净,正是不悦的时候,让他撞上可不是就要拿他当筏子。可是眼前这两位都炙手可热,这么一点小事,自己开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