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椒
几人又合力将剩下的土块搬走,地上铺上之前扒拉出来的衣裳,俩人平躺在上面。
周家人心中迸溅出强烈的、巨大的喜悦,围着俩人看个没完。
周小青倏地哽咽了一下,“哇”一声扑在地上痛哭起来,他好怕!
他真的好怕啊!
周小青哇哇痛哭,在场没人笑他,周二青他们与他一道哭起来。
乔岳高兴得不得了,用力抱了下身侧的夏禾,又越过方父他们,跑去将方初月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太好啦!”
若是平时,方初月特定凶巴巴瞪着乔岳,要他立刻放下才好。可历时大半个时辰,他们总算把人挖出来,而且人还活着!
方初月难得附和起来:“再转两圈!”
乔岳已经准备放下了:“……”无奈又转了两圈。
“到我,到我!”乔小圆见乔岳把方初月放下后,在旁边伸出手臂喊。
“行!”今日这事多得了小圆,乔岳自然不吝啬,抱着人就开始这飞一下那飞一下。
孩童的笑声穿破寂寥的黑夜,仿佛是绝望峭壁中生出一朵弱小的、娇嫩的花朵,那么无畏,带着蓬勃的希望与光明。
转了几圈,乔小圆在风中问:“大哥,这样不会憋得难受哦?”好多人围着哦,要是他的话肯定憋得慌!
“对对对,圆哥儿说得对,大家散开!”
周夫郎赶紧将人赶走,只剩下他一人待在附近。
白哥儿呼吸还是比较有力和平稳的,只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周大青前不久才刚没了一条腿,如今又砸到了头……
但人活着,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头没人守着,”夏禾说,“再迟一些恐怕就有人回过神来跑去挖了。”
周夫郎俨然一副以乔家人唯首是瞻的样子:“对对对,你们快回去,我让老二老三过去帮你们,你们……”
“不用。”
夏禾和方父方母他们摆手拒绝,周家如今一团糟,周大青之后怎么样都很难说,他们哪能这个时候把人要走。
一群人风风火火离开,周夫郎擦着眼泪,独留一声“多谢”飘在空中,久久未散。
乔岳走到方父身边:“岳父,你胳膊没事吧?”
方父举起胳膊,其实被砸的不是胳膊,是肩膀,“不碍事,估计只是青紫了,我脑子转得快,与你岳母跑得快。要不是后面在门口被扳了下,我这肩膀还砸不到。”
大抵是上回乔岳当了一回捧哏,如今方父在他面前话是真多。
方母撇撇嘴,就他那样还脑子转得快呢。
方初月见她娘这样,就知道这俩人有事。方母也没瞒着,凑到方初月耳边嘀咕起来,“都跑出来了,你爹才发现原来是地动!”
夜里夫妻俩人突然吵起来,各自生着闷气睡觉,谁也睡不好。地动来的时候,俩人才刚刚睡着,一动便惊醒了。
方父以为房子还塌了,边往孩子那屋跑边骂上回给他们翻新的泥瓦匠。
他这肩膀就是找方初阳时被砸的。
刚一跑出来,地面晃得压根站不稳,连滚带爬得跑到院子里。
方父才后知后觉。
走到方家后,乔岳将火把留了两把给方父他们,一手抱着昏昏欲睡的乔小圆,一手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夏禾和方初月彼此搀扶着走在后边。
路上遇到一些还在救人的人家,乔岳和夏禾赶忙跑去帮忙。方初月尚未改善体质,到了半夜困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乔岳父子是走到哪救到哪,他和乔小圆是走到哪睡到哪,绝望与希望交织成一首沉重的夜曲,飘荡在方初月的梦里。
天蒙蒙亮时,才刚刚看见倒塌严重的院子,“谁在哪?”乔岳凝神细看,他那房子还真有人悄悄在扒拉。
乔岳立马跑过去,那人同样也瞧见了他,还蒙着面,一溜烟就从缺口的围墙往村外跑了。
方初月打着哈欠:“瞧见是谁了吗?”
“没有,身影有些瘦弱,蒙着脸,实在看不清。”乔岳索性将棉被翻出来,衣柜里的衣裳和棉被抖一抖便能用。
坏掉的衣柜直接拆除几块木板铺地上,“小爹,你也睡会儿。”
夏禾早就困了,“我睡的那屋子床底下有个暗格,挖出来后你收着。”
“好。”乔岳点头。
“其他东西不着急,不要熬坏身体,拿了银子你就睡一觉。”夏禾叮嘱过后,再也撑不住,被子一盖就睡着了。
因着害怕还会有地动,他们只在睡在院子中。乔岳望着熟睡的两大一小,心里急迫想要再抽到两支药剂。
他先跑去夏禾说的那个地方,撬出了三十两,里面还有户籍册子、分家文书、一根银簪、几把梳子,甚至还有几张字画,是他刚开蒙时写过的大字。
上面的大字歪歪扭扭,跟拳头一样大,纸张早已泛黄发皱,仿佛一用力就要碎成碎片。
乔岳看着上面的字,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卡牌全部收起来。
还有灶房里的菜刀和砍刀,匕首,一些贵重的东西和利器,他都一并找出来。铁锅拆了搬到夏禾身边,而后躺在木板上阖目休息。
待到身边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乔岳睁开困倦的双眼,周遭依旧是一片狼藉,发泄的怒骂声不断袭来,他又从梦里回到了现实。
“初月……”
方初月和夏禾已然起来了,俩人挖东西挖出了一身汗,方初月指甲都是黄泥,“不再睡会儿?”
“不用了。”
乔岳起身,将之前从暗格里掏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在夏禾面前。
夏禾紧紧攥着一把齿牙断了的木梳,柄手的地方还有一棵小小的禾苗。
“山子,你都给收起来吧,免得丢了。”夏禾又看了一下东西,才让乔岳收起来。
乔岳点头,而后掏了一堆馒头出来,三人吃饱肚子,继续投入到抢救家当的行列中。
破家值万贯,他们虽说有三十多两,可想要再置一头家,三十多两估摸着剩不了多少,能用的他们都得找出来。
夏禾突然开口问道:“昨日你怎么听到周大青他们那里有动静的?”怎么他听不到。
方初月也好奇,乔岳压低声音:“不是我,是他……他听到的,但我不知道他怎么就听见了。”
“你还记不记得,”方初月想起头一回他和乔岳、小圆一块儿去县里,“……那次他也听见屠户的话了,屠户在老远的地方。”
三人嘀嘀咕咕了一番,也搞不清楚乔小圆的眼睛耳朵怎么就突然这么灵了,最后决定隐瞒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几人又分开干活,“那边在吵什么?”方初月问,他指的是王里正那边。
乔岳竖起耳朵听,“太混乱了听不大出来,我去看看。”
“好。”方初月将针线扫干净,放到一边,这些都是可以再用的。
此时的王家。
王家是全青砖的屋子,院墙倒得一大半,屋子的惨状一览无遗。一大群人围在七零八落的院子里,怒吼着要王里正去县里要个说法。
“家家户户都遭了灾,大家都活不下去了!”王里正作为里正,向上表达他们的诉求很是应该。
王明他大哥被扯得东倒西歪,“大家安静些,我爹他们都受了伤,如今怎样还不知道,等他好了后一定去县里!一定!”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屋子没了,什么都没了,没个说法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王老大你替你爹去也成吧?”
难道只他们遭了灾?
王明怒道:“我家就没遭灾吗?我家这青砖掉下来能砸死人,你们都给我滚!”爹他们还生死未卜呢,哪有空理这群人的歪缠。
听到王明这么嚣张,大家伙都怒了,甚至还动起手来。
双方皆打红了眼,仿佛要将愤恨都发泄在拳头中。
乔岳:“……”转身回去。
真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逞凶斗恶,嫌还不够乱的。
方初月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
“怎么样?”
“没什么,他们想要王里正去县里反映受灾情况。”乔岳摇摇头。
“这地动这般厉害,估摸着受灾的地方不少,去县里反映应该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自己先盘算一下。”
“病急乱投医,估摸着也是真没法子了。”
乔岳长叹一声,好在也不是全部人都这么想,更多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不再继续说别人的事,“咱们这屋子是不能睡了,重新建怕是现在也找不到人起屋子……”
今后往哪里走,乔岳对此十分迷茫。
甭说找人建房子了,就是茅草屋恐怕都找不到人搭,这几日他们都得这么席地而睡。
所幸已经五月,夜里有些凉,不至于会冻到。
只要不下雨。
夏禾点头:“铁锅和瓦煲都破了,只剩下角落一个药煲完好无损。”还有个石头打的炉子,勉强能用来煮点汤水。
商量完最近几日要继续收拾家当后,乔岳提起一事来:“初月,小爹,等会我去一趟外公。”
夏禾沉默了许久。
“好。”
到了饭点,几人挤在倒了一半的灶房里,遮挡住各方视线后,乔岳方才拿出馒头继续填饱肚子。
这次是红糖馒头,上面还有一颗红枣。
乔小圆抱着比他脸还大的馒头坐在小马扎,他也不着急吃,反而低头看了看,屁股挪来挪去。小马扎被摔得松了,只能用石头垫着。
一挪屁股,就会左右摇晃起来。
“哈!”
“我好像在坐摇摇椅哎哈哈哈~”
地上都是粘连着茅草根的土块,乱糟糟的。乔小圆仰着脸蛋惊喜发现,屁股动得愈发厉害,连头上的呆毛都忍不住晃动起来。
第45章 到夏家村去
出了青山村,沿路一片狼藉,原本平坦的路边凹凸不平起来,随处可见凸起尖锐的石头,不少灌木从根部断裂,又或者从中间撕裂,还有一些被强行逆转长势,横七竖八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