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椒
甭管是谁,男女哥儿,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三岁还提,都需要干活。不是下地就是起房子,哪怕是阳哥儿他们也能干些小活,做饭摘菜洗菜。
就连乔小圆都得带着三岁不到的铁蛋到处挖蚯蚓。
一大伙人这么一安排,你还别说干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的。
好过之前那般起了房子就干不了农活,干了农活房子又起不了。
田六婶刚从地里放完水回来。
水田有修好的沟渠从河道引水进去,只需要站在田埂上将水泼进水田里即可。
听了阳哥儿的话,田六婶点头:“成。”
“没事,不着急,他们饿多一会儿不碍事。”夏禾便朝阳哥儿说。
阳哥儿抿着嘴点头,但还是让灶口的晴姐儿将火生旺一些,手脚麻利地将腊肉下锅,煎出油脂后倒入酸菜开始翻炒。
酸菜炒腊肉很快便出锅,夏禾提醒说:“你们留了饭菜自己吃没?等会我们吃了再回来,不一定回来。”
晴姐儿点头:“留了,还有小圆他们的,我等下去把他们喊回来吃饭。”
“好。”
田六婶站起来说:“再喊个人一块端过去,我们俩……”
“不用,我可以。”夏禾双膝一弯,一手桶,一手盆,轻轻松松抱起来就走。
田六婶咋舌,弟夫郎这力气瞧着可不像是身子骨弱的哥儿啊,她叮嘱晴姐儿他们兄妹二人把锅洗了再烧一锅水,晴姐儿忙点头,“婶娘你快去吧。”
田六婶赶忙这端起另一个大木盆追上去。
马二婶刚从村头菜地里摘了菜回来,远远就看见夏禾往这边走。
她有心想亲自将他们起房子的事情打听清楚,奈何真没工夫。如今见了夏禾,这心思又活泛起来。
马二婶与夏禾年岁相差不多,与乔岳他们路上见了都能说上几句话,但他俩之间着实没甚交集。
夏禾刚嫁过来时,长得好看,家世也好,说话温声软气的,一下子就把周遭的目光吸引,历来爱挑尖儿的马二婶自然受不了,便阴阳怪气了几嘴。
没成想夏禾看着温柔,实际上却不是个好欺负的,冷不丁就被刺了回来。
自那后,便绝了深交的可能。
马二婶站在原地纠结气啦,一人分饰两角地嘀咕起来。
一个鼓动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哪有那么小气,主动说说话怎了,他儿子可都夸过我机灵呢。”
另一个阻拦道:“我主动开口,岂不是就是向他低头,不成不成。”
还未等马二婶纠结出来,夏禾那道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近,很快就闯入眼前。
我的亲娘哎……
这姓夏的不是都三十六七了吗?怎么那脸跟剥壳鸡蛋一样又白又滑。
马二婶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心里蓦然升起荒谬的想法,不如她去改个姓吧?
被死死盯着,夏禾看了一眼马二婶:“……”一瞬换一个表情,也太复杂了些。
夏禾继续往前走。
马二婶总算下定决心:“哎,夏禾……人呢?”
“……”人什么时候走过去的?
她四下看着,突然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姓马的,你一个人在这唱大戏呢?”
田六婶见她一人傻站着,表情变来变去的,嘲笑道。
“你才姓马,老娘姓王。”马二婶立马变了表情,怒目而视,“你个婆娘特意跑来寻我乐子是吧?”
田六婶默了默,她可不就是姓马吗?家里与马二一家还有些亲缘关系呢。
马二婶看着盆里的大片腊肉,感叹道:“哎,你们起房子也忒舍得下本了吧,连腊肉都拿出来了?”
“家里男人下死力干活,那不得多些油水啊,要不是县里不好去,我都想割几斤肉回来。”
马二婶闻言:“县里真像岳小子说得那样啊?”
“假不了,我家柱子那胳膊都被砸出乌团来了。”田六婶想到他家柱子为了去县里买盐差点没能回来就心有余悸。
田六婶准备抬脚走人,马二婶眼疾手快拦住她,赶忙问道:“就算县里不大好,你们一块起房子还是草率了些吧,屋子起好了怎么分你们有章程吧?你们家人多,可别吃亏了。”
“专门看乐子是吧,往日不见你这么关心我啊。放心吧,占不了便宜,连家里五岁的娃都干上活了。”
“这腊肉是乔岳小爹拿出来的。”田六婶托起木盆给她看。
“如今人人都要起房子,请不到人只能自己起。你们马家一大家子,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家里人少的难处。”
马二婶:“人少慢慢来啊,建出来的房子起码是自己的不用和别人掰扯不是,再说了,起个茅草屋先顶两年,不是更好。”
“理是这么个理,只不过……”田六婶也认同这话,他们家比方家、乔家要多两个壮年,怎么算都是他们家吃亏,所以一开始田六婶和田大柱夫妻都不怎么乐意。
只不过当家的应承下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哪成想昨日开始干活了,周家突然找上来说他们也加入。周家与他们家差不多,甚至为了加入还说起好屋子后他们周家可以要选剩下的。
一看这情况,田六婶原本飘忽不定的心瞬间安定了。
而且这几日,按照山子计划的时辰干活,虽说每日干的活一样,但回家躺下合算后就发现,还真比他们自己单干好。
田六婶想到这,边说边走人:“先不与你说了,我得赶去送饭。”
“哎,再聊两句啊,这么着急便走。”马二婶看着田六婶的步子,翻了个白眼。
嗷嗷待哺的男人看着田六婶的身影,纷纷叫起来,田六叔朝着她问:“铁蛋他奶,你总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
十双眼睛落在她……抱着的木盆上,田六婶也不惯着他,“他爷,我这不来了嘛。”
田六婶把菜放下,开始分菜,一人一勺白菜炖毛豆,一勺酸菜炒腊肉,蒸的糙米饭管够。
早上天微亮就吃了一顿,干了半天活吃上第二顿,乔岳饿得端着碗蹲在地上吃。
又是挑泥又是摔土砖,一身泥污,脸上都沾了好些灰尘。
瞧着十分狼狈的样子。
再一看周围,和他一样狼狈的比比皆是,甚至好些更甚与他。
乔岳看着海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感叹道:“咱小弟这手艺确实不错,他真没和人学过啊?”
大锅饭需要的米面都是各家提前交上去的,菜蔬则是从每家的菜园子摘的。只乔家和方家需要再额外拿些肉或者糖出来,毕竟俩人干活的人相对少一些。
方初月坐在小马扎上,头上戴着草帽。
听到乔岳夸阳哥儿,他笑道:“学是没怎么学过,阳哥儿打小就爱干这活,也爱看别人做饭。”
“上回席面上,有个放话要收徒的厨娘来掌厨,我还想着阳哥儿能讨个好,说不准能被人瞧中拜个师,后面我再一打听,人厨娘收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当徒弟。”
方初月觉得有些可惜。
快速扒了两口饭进嘴里,又说:“家里的腊肉也没了,明日没有肉了。”
天还没亮大家都起来干活,只晌午最热的时候躲一下凉,接着又是干到天完全黑透才离开。
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这般熬,饭菜再没油水怎么行。
乔岳将腊肉吃完,有些意犹未尽。
“周叔说他来解决。”
方初月抬头,问道:“会不会有些危险?”
“他说他只是置了几个陷阱,”乔岳说,“既然他说了那就应该没事,周叔比我都有成算。我试着抽一下,看能不能抽到肉?”
至于抽什么,乔岳没说明白。
但方初月显然不会听不懂,他点头:“最好是兔肉,其他的我们没借口拿出来。”
乔岳默了默,“……嗯。”
……
休息过后,日头还有些晒,大家还是开始干活。
测量、挖地基、运土、摔土砖,各司其职,各个汗如雨下。草帽戴在头顶上都要洇湿了,方初月再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晒黑,他太热太累了,直接把草帽解了下来,扇起风来。
夏禾见状:“初月,过来喝一下绿豆薄荷水。”
桶里的绿豆薄荷水用布盖着,绿豆薄荷水消暑又解渴。
“哎好。”方初月把草帽戴回去,走去草棚,“小爹你喝了没有?”
“我喝了,”夏禾端着竹杯过去,递到方初月嘴边,“你就这么喝,不然还得洗手。”
方父正好直起腰看到他们的姿势,疲惫仿佛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又弯下腰去。
方初月就着这姿势喝了大半杯后才停了下来:“山子他们喝了吗?”
“还没有。”
夏禾歇够了,戴上草帽说,“我去喊他们,你坐着休息会儿,我去做土砖。”
乔岳他们呼啦啦跑来一人喝上一杯,又呼啦啦地继续跑去干活。
活干到一半,夏二舅带着夏森夏林俩表哥寻了过来。
“二哥,阿森阿林,你们来了?”夏禾赶紧将铲子递给田柱子,若无其事地带着他们走到一边去。
夏二舅蹙眉:“起房子归起房子,你怎么干这么重的活儿?挖地基是哥儿该干的活吗?山子呢?”
夏森夏林点头。
“没有,一直都是柱子挖,我和初月都是摔土砖。”夏禾解释道,
夏二舅:“是吗?那你怎么拿着个铲子?”
“地基挖得有些深,他准备下去,我拿着递给他,”夏禾说完,问道,“我不是让人给你带了话吗?你怎么还过来,家里的房子怎么样了?”
夏二舅点头:“是带了,但是小爹听了着急,还是让我过来一趟。”
那夫郎带的话只说了他们要和别人一块起房子,就不需要他们过来了,还说了县里很乱,让他们暂时别去县里。如果家里缺盐的话,他们这边有。
刘老夫郎一听这话,赶忙拉着人聊是怎么个起房子。
那人怎会清楚这些,说得不清不楚的,刘老夫郎他们反而愈发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