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水沾金
长眉飞鬓,凤眼勾笑,阴柔秾丽的脸庞写满了野心勃勃。
帝王无情,当年老皇帝登基时为了攘除外戚,扶他和秦家对抗,让他做最锋利的刀。后局势平稳了,便迫不及待地扶植清流制衡他。
想在新帝登基前,将他彻底除去。
可凭什么?
他崔玉响一步步从宫闱深处爬上来,早就抛却了良心和道德。他做帝王家锋利的刀,也从未答应过,这柄刀刃不能向内。
他崔玉响不仅要做九千岁,更要做摄政王,要让天下匍匐于他的脚下。
……
陈嶷从宣政殿出来,便见崔玉响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他走到谢庭玄身边,有些无奈地问:“孤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你偏偏今日联合王颍他们参他。”
谢庭玄淡淡道:“赈灾是崔党得利,而崔玉响心思缜密,若不找个借口向他发难,他定生疑心。”
汴州赈灾一事,是他们故意放任陈秉前去。因为陈嶷的太子储君之位稳固,不仅是他品性优良,会是个仁德之君。更是因为陛下对他有愧。
陈嶷是长子,亦是嫡子,是元后故去前伏在陛下膝间唯一挂念的人。元后是陛下发妻,登基后育有一子,却因难产血崩而死。而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没了气息,是陛下心中一大郁结,至今仍会为她与他祭奠祈福。
陈秉有外戚母家,皇帝便将陈嶷送往谢氏,以清流百年的世家为他做盾。崔玉响暗中扶植陈秉,皇帝便力排众议,将年纪尚轻的谢庭玄扶为宰辅,与其两相抗衡。
如今二子夺嫡的局面,不过是皇帝故意做给众臣相看。归根到底,是想要铲除崔玉响和秦氏勋贵,肃清朝堂,为太子铺路。
所以他们让陈秉赈灾,让陈秉贪污,让陈秉逼宫谋反。
他生出异心,崔玉响撺掇他谋反,崔党连同秦氏才好连根拔起。
“当年之事,间隙想起,仍觉心中愤恨后悔。”途径东宫,陈嶷步伐停下,眉头皱起,温和面容上浮现一丝愠怒。
那是一种后悔与无力交杂的悲痛。元后故去时,他不过几岁孩童,幼小无依。
但他永远记得那个夜。雪如鹅毛,他一路从东宫奔袭到太极宫时,母亲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他记得,母亲往日娇美红润的脸庞苍白如纸,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她躺在床上,满眼是泪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干裂的唇翕动着。
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便与世长辞。
少时陈嶷曾伏在母亲膝边,听着胎动时的响声。那个小家伙动静很大,父皇便笑着说是个混世魔王。陈嶷当时想,若是个妹妹,他要护着。若是个弟弟,他也要护着。若是个混世魔王,他更要护着。
可一夕巨变,那个鹅毛大雪的夜晚,他失去了所有。
陈嶷敛下眼中悲伤。他冲谢庭玄笑着说:“母后身体一向很好,这么多年,孤总觉得难产一事蹊跷。前几日勘破了些线索,果然……”
他脸色倏然变冷,一向温和的桃花中浮现彻骨恨意,“与秦氏有关。”
“庭玄,宫中处处是她的眼线,孤不便去查。你代替孤,去好好查明先皇后亡故一事,和这些无法无天的佞臣可有关系。”
谢庭玄颔首,道:“是。”
*
谢宰辅下朝回府时,某个恃宠而骄的男妾还赖在床上不起。
他正在把玩席凌送来的金元宝,爱不释手的,已经完全被金钱折服。
看着足足十两的金元宝,他眼睛都直了,也不骂谢庭玄是混蛋了。
什么混蛋,谢宰辅明明是他的心肝大宝贝!
嘻嘻,谢大人出手果然阔绰。林春澹美滋滋地想,一次就有十两金元宝,那他多勾引几次,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别说买去边关的马匹了,他都能把半个马市买下来了。
嘻嘻,开心!又离魏泱近了一步欸。
所以谢宰辅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少年翘着腿趴在床上,乐颠颠哼小曲的样子。
他眼眸微深,目光凝在林春澹饱满的臀|部上。
第14章
林春澹虽有些孱瘦,但却有一个浑圆饱满的臀|部,趴着时,衣服便自然而然地贴上,显得更加惹眼。
它不仅是看着诱人……谢宰辅忆起缠绵的夜,便会想起手掌托住它时的触感,像是摸到了刚出炉的馒头,稍稍用些力气,便能留下指印。
男人目光沉沉,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幽深如许。
却克制着自己移开目光,故作冷色道:“怎还在床上?”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春澹赶紧抬头。
回望见到谢庭玄时,绽开灿烂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些惊喜:“大人,您回来了。”
谢庭玄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骨相秀清,颜若朝华。眉眼虽然疏冷,却被满身朱紫衬得格外矜贵。
林春澹看着贵不可及的宰辅,便禁不住地联想,昨夜将他抵在门旁、将他按在桌上,冷幽幽让他舔干净的谢庭玄,是金玉其质的权臣,是冰壶玉衡的君子。
脸又烧了起来。他想,男人果然都会伪装,谢庭玄这样芳名在外,这样冷淡无情。可在床榻之上,却也是饿狼扑食,竟还会说出昨夜那样的话。
舔,舔?!亏他想得出来,这样羞耻的事情,他林春澹可干不出来。
少年内心全是黄色废料,但将声音装得娇娇的。起身下床,故意披着谢庭玄昨日换下的素衣,瞧向大人的目光格外殷切。
可男人却早已不复昨夜温情。他摘了官帽,眉眼间散落几缕碎发,语气冷淡得仿若陌生人:“你怎么还未回去。”
他声音过分冰冷,以至于林春澹愣在原地,尚未反应过来。
半晌后,表情如遭雷劈,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主人欺骗抛弃的小狗。
谢庭玄,你怎么能这样?!
你个王八蛋,呜呜呜昨夜都对他这样那样了。一路淋雨,老寒腿都冻出来了。还橄了他那么多次,腰都疼得快要直不起来了,两条腿都打颤了……
竟然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他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推拒了洗衣服的差事呢。
谢庭玄你个混蛋,你比崔玉响还毒,最毒男人心呜呜呜。
少年内心愤怒,恨不得做个小人扎扎扎,扎死他!
但表面上已经演起来了,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掉一边擦,强装一副“我不哭,我坚强”的样子。
可或许是他太爱哭,哭了太多回,致使被男人察觉到了异样,发现眼泪是他的武器。
所以谢庭玄连眼皮都没掀,冷漠到没看他一眼,只说:“哭够了就回去。”
赶他回去?
想都别想!林春澹紧咬着唇,心里攒着一股劲儿。
不准不准,世上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摸了睡了吃完了还能装出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把旁人赶走。
昨天他可没有算计谢庭玄,可没有给他下药,是他自己经不住诱惑,犯下的错。
必须承担,必须负责!
趁着男人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少年视线阴沉沉地扫过,计算着投入他怀中的角度。
而谢庭玄之所以避开目光,不去看他,便是怕自己会被少年的眼泪欺骗,心软后会纵容,心软后会任由对方恃宠而骄。
只是一个卑劣的男妾而已,他不该纵容,也不该继续犯错。
男人冷淡地想着。
可少年实在卑劣,除了眼泪武器之外,他还有许多的手段。
闷不作响地,便投到他怀中。
林春澹才刚刚十八,虽然身形挺拔,像是节节攀升的幼竹。但到底是未及冠的男子,比他要矮上半个头。
但矮也有矮的好处,比如搂抱时,他的手臂能够很恰当、很自然地揽住男人的腰。
贴近时,便能抬目遥遥看着,泪眼涔涔,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委屈。
谢庭玄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也不去回应。
他便用手指攥着男人的衣襟,泪光点点,“大人,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春澹?那你为什么不看春澹呢,大人,宰辅,郎君,庭玄阿兄……真的很讨厌吗。”
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
庭玄阿兄。
听见这个词,谢庭玄薄唇紧紧绷住,浓长眼睫遮住眼底晦暗。
不言不动,似乎是以此抵抗卑劣小人的引诱。
可回过神时,视线里已出现少年那双眼眸,是泪光盈盈,是天上落下的一滴泪。
是,会落在他心里的泪。
林春澹卑劣,林春澹不堪。小小年纪放浪下贱,他在夜深雨浓时奔袭而来,是衣衫不整,是不知廉耻,是只为勾引。
这样的少年太不堪了,太下贱了,蓄意而为,步步谋划,心机实在太深。可话又说回来……
他也会流眼泪,也会害怕,也会做噩梦,也会期期艾艾地说只爱大人,他只是喜欢他,他年纪尚小,又无长辈教养,又懂什么礼义廉耻呢?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叫他阿兄。他年长他八岁,是否会有义务教养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走向正道。
谢庭玄抿紧了唇,冷意散发出来。
他天生性子冷淡,又是独子,从不去管旁人的事情。从前族中子弟求教,他也只会解答,不会指引,似乎从未履行过这种义务。
林春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小人而已。
可小人并不怕他的冷漠,总是偷偷地抬眼,又偷偷地垂目,偷偷看他,像是犯错的小犬。
这样可爱,这样懵懂,他会有多坏呢?
留下他……
此时,光风霁月者眼眸黑沉沉的,像是漫长无垠的夜晚。他在为自己心中潜藏的私欲寻找合理的借口。
想留下他,想留下一个卑劣小人,所以要托口义务,伪装长者,伪装阿兄。实则眼中波动的欲望,像黑水般浓郁,稠密地涌动着,想吞噬着所有。
更想吞掉少年。
谢庭玄低头,眉眼依旧淡漠疏离。他拭去少年眼角沾着的泪,声音略带低哑:“从今日起,我要好好教你。”
教你什么叫礼义廉耻,教你什么叫君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