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在野
第42章 同居
谢离仰头大笑:“别闹了小兄弟,你不敢,别忘了,还有那孟焦呢。”
笑声放浪不羁,内力把周遭树林震得簌簌作响,笑完一阵,眸光忽转寒凉,“我这张嘴下贱的很,可别招我说出好听的来,我怕你面子挂不住。”
说罢瞥着林故渊,目光暗含深意,林故渊怎会不知他指的“好听的”到底所谓何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短促,声音拔高:“你、你简直不要脸面!”
“你说对了,我们魔教中人,真都不要脸。”谢离嘿嘿笑道:“中蛊便中蛊,随他们去说!若不是因你抛不开面子,到处遮遮掩掩,像个失了贞洁又不敢自尽的妇人,何至于被污蔑至此?这也要赖在我头上?”
林故渊心知他句句属实,偏又说不过他,张了几次嘴都不知该从何辩驳,一时急怒攻心,出了一头汗,讷讷道:“我活该,都是我活该。”
之后只觉万念俱灰,再不想与他争辩。
一瞬间回想起藏经阁中看见他气若游丝,心中曾浮起的哀恸怜惜,一时万般懊悔,又万般庆幸,悔的是竟为这么个泼皮无赖弄得心绪烦乱,半点不由自主,幸的是他一丝也不知晓,还只当做是孟焦作怪。
当即骂了句冥顽不灵,调头就走,谢离追在他身后,叽哩哇啦说了一大串,林故渊一句也听不进耳里,越想越是恼怒,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用上轻功,甩开背后串串叨念,一路足下生风奔上山岗,放眼远处山峦叠嶂,依依墟烟,并不觉视野开阔,反而胸中郁结窒闷,恨不得找人打一架出气。
耳畔忽然一阵衣声,谢离从他头顶飞跃而过,稳稳落在他身前,拦住去路,林故渊看见他就烦,冷冷吐出两个字:“让开。”
谢离向前一步:“不让。”
林故渊被他气出了一身汗,被山风一吹,身上一阵热一阵凉,谢离忽然将他往怀里一揽,肩膀撞着肩膀,用力过猛,甚是疼痛,林故渊叱一声放肆,挣了两下挣不开,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放手。”
“不放。”谢离箍着他,轻轻叹气,“故渊,我这人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你偏要费这劲做什么,连累我认个朋友,欠你份人情,多个牵挂。”
后半句话声音低弱,几不可闻,刚一说出口,便被四下漫卷的山风带走了:“……现在好了,我再放不开手了。”
两人吵完这一架,翻过午阳岗,已是暮色四合。
他俩拐上官道,在路旁驿站吃了些饭菜,继续同路而行,林故渊大步在前,一时运起轻功飞顿疾驰,一时缓步徐行调息回力,半分不肯耽搁,一路默默无话,脸色如蒙霜雪,谢离跟在后面,知道是冒犯了他,一路唯唯诺诺赔不是。
“小兄弟,我独来独往的惯了,说话不好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啊?”
“故渊,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了,你瞧你出身名门,才貌双全,武功如此高强不说,还胆识过人,破敌阵三千全身而退,这等豪杰英烈,跟我们区区魔教贩夫走卒置气,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小娘子,你好歹说句话,我这一路自言自语,实在闷得慌。”
“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林故渊被他聒噪的心烦,猛一回头:“你哪儿错了?”
谢离只当他再不肯搭理自己,一下子惊喜万分,哪还顾得上吵架,急忙道:“哪都错了,哪都错了,就没一点儿对的地方,林少侠要是不解气,再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都行,啊?”
尾音虚虚上挑,便是在哄人了,林故渊冷冰冰说了两个不敢,神情却稍稍放晴,谢离觉得有趣,哄他哄出了滋味,作势打了自己一嘴巴,连连叫苦:“林少侠这等名门正派的忠义之士,肯屈尊救我性命,我非但不知感激,还出言顶撞,简直大逆不道,受万人唾骂也是活该自找,再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可惜我这人没出息,枉称魔教妖人,其实半点妖法也没学会,要不然变成个牲口驮着林少侠,也省得林少侠走路脚酸。”
林故渊被他说得绷不住要笑,急忙干咳两声,将那笑容憋了回去,摆出一脸嫌恶道:“罢了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嫌害臊,我还嫌脏了耳朵。”谢离眉开眼笑:“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虽这么答应,恭维话半点没减,变着法子一箩筐一箩筐说了出去,林故渊甚是别扭,想了半天,发觉谢离原先易容成个又老又丑的驼子,唯唯诺诺做小低伏时犹不觉得有什么古怪,现在露出本来面目,还要做出卑躬屈膝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心中喟然:原来世间红尘色相惯会遮人眼睛,明明是同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只不过变了张脸,滋味便大不一样,怪不得佛家禅语中区区“空”、“色”二字,有人究其一生也悟不出个结果。
他打断谢离一路的喋喋不休,回头道:“你不戴那面具了么?”
谢离一愣,摆摆手道:“快别闹了,少室山一事不日传遍四海,天下皆知昆仑玉虚子座下小东华跟一个魔教丑八怪搅在一起,大闹了无遮大会,抢劫了少林内功心法,已是人人喊打,只怕戴上那面具才招惹是非。”
林故渊淡淡嗯了一声,眉宇间似有失落神态,只盯着他的脸瞧个不停,对前路坎坷全不放在心上。
谢离越发稀奇:“你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丑成那副鬼样子,连我都受不了,你倒看上瘾来了?”林故渊反问:“那样难看么?”想了想,噗嗤一笑:“我并不觉得丑陋,反而十分亲切有趣,倒是现在……”
他用眼角斜睨谢离,“诡异得很。”
他一向极为自制,甚少展露笑容,这一笑却发自内心,轻浅疏淡,直如冰化河开,三月柳枝拂面,笑完叹了口气,道:“你这人真真假假,说你大有来头,你半点不知道尊重,说你是一介无名小卒,怎么如此骄傲,一句都说不得?”
谢离听他说到真真假假,眼神募得一冷,听他说完后半句话,知是又提及方才拌嘴一事,他费了老鼻子劲才稳住林故渊,哪敢再挑事端,挤出一脸花朵似的笑,诺诺道:“说得说得,为一时口无遮拦,我这都快磕头谢罪了,哪还说不得?就算别人说不得,林少侠说得,往后你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但凡再反驳一句,我就是狗娘养的。”
林故渊冷哼一声:“算了吧,我瞧你是窝里横,别人怎么骂都不见你吭气,我只说一句,你就冲我瞪眼……”
话没说完,突然住了口,回味这番话的滋味,只觉脸上腾腾的热,连耳朵尖也通红一片,当即目视前方,绷紧面孔,专心赶路,再不与他玩笑。
沿官道又走一阵,周围人烟渐密,只见房屋错落,菜畦规整,已是到了城郊,适时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窗纸透出烛光,两人加快脚步,终于赶在城门下钥前进了城,找家客栈暂时歇脚,一切只等明日再做打算。
客栈干净宽敞,林故渊要了两间上房,又点了些素菜清粥,刚要上楼,回头看一眼谢离,又对店小二淡淡道:“再要只烧鸡,切一碟牛肉,来壶酒,素菜送到我房里,剩下的给他送去。”
店小二连忙答应,林故渊从背囊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在小二手里,“吩咐下去,若有人打听我们行踪,一概推说不知,走漏了一个字,仔细你的小命。”
店小二看他俩气度不凡,出手甚为阔绰,已知不是寻常百姓,哪里敢得罪?当即答应,肩上搭了方白帕子,一路点头哈腰引两人上楼。
二人房间只一道墙之隔,便于互相照应,林故渊检视一圈,见房间阔朗清洁,推窗向外看,街市鳞次栉比,挑出一排茶酒旗子,想必白日里热闹非凡,只是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上了门板,只有打更老头提着灯笼,慢悠悠的溜达。
这等住处虽算不得清净,胜在消息灵通,眼下不比往时,一切都需谨慎行事,林故渊打发了那店小二,拴好窗户,回头一看,见谢离两手抱臂,倚着门框,也正斜眼瞧他。
林故渊将怀中菩提心法藏在枕下,卸下背囊挂在床沿,这才舒一口气,提起茶壶斟了两杯热茶,谢离端杯一饮而尽,笑道:“可以,这是要出师。”
林故渊微微一笑,两人对坐说了几句闲话,渐生倦意,各回房间换洗休憩。
自从逃出风雨山庄,一路火急火燎行至少林,路上餐风饮露,身体疲累而心中充实,不论露宿山野还是投宿客栈,一向倒头就睡,此时前路茫茫,时间无穷无尽,反倒没了睡意,林故渊穿皂布裤子,一身宽白中衣,做寻常练家子打扮,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推开窗户,盘膝坐在床上,两手结印,练些吐纳功夫。
第43章 隐居
夜风清寒,露湿霜重,他心里纷纷乱乱,一闭眼睛便想起白日少室山的一场厮杀,耳畔轰轰尽是杀伐之声,一时听见玉虚师尊厉声怒叱:“孽徒!”,一时是闻怀谨的失望神色,一剑砍去一截树枝,怒道:“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兄弟!”
残影挥之不去,种种声音如洪钟来回激荡,他心中凄然苦楚,长长叹一口气。
睡是睡不着了,索性解开手印,已是夜深人静,屋内不点烛火,满室清光,一桌一椅如抹银辉,甚为好看。他踱到窗边,只听隔壁吱呀一声响,窗户也被人推开,谢离探出半截身子,提着那青瓷酒壶,笑嘻嘻地朝他张望。
原来两人房间并排,窗户也是并列,两人站在窗边,便只隔一道屋墙,探身就能打个照面。
谢离不惧寒冷,随意披挂一件衣裳,坦露胸膛,长发微动,背后一轮浩大月亮。
“睡不着么?”他对着壶嘴灌一口酒,呼吸喷发酒香,眼里有促狭笑意:“长夜漫漫,枯坐无趣,林少侠,可愿同饮一杯,打发时光?”
他以为要吃闭门羹,不料林故渊朝他勾一勾手:“你来。”
谢离二话不说,翻窗而入,动作不十分利落,步履摇晃,已有了六七分醉意,拎着酒壶,饶有兴致的左摸摸又看看,一屁股坐在林故渊床边,取下挂在榻边的朔风剑,轻轻抚摸剑上花纹,握住剑柄向外一抽,拔出一段明晃晃的剑身,剑是好剑,轻寒无匹,不染凡尘。
林故渊靠在窗边,冷眼看他:“你就这么打发时光?”
谢离做不屑状,摇摇手:“我方才说的不对,一个人吃酒叫打发时光,与你一起,便是美人在怀,千金难买,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提打发二字?”
林故渊眉头紧皱:“又要发疯。”
说完在桌边落座,斟了两杯冷茶,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的,成什么体统,理正衣冠再来说话。”
他将茶杯向他隔空一推,“给你醒醒酒。”茶杯平平朝谢离飞去,来速甚快,谢离同样平展展一转手掌,右手平托,茶杯已然立在手心,茶水不起波澜,一滴不洒。
谢离一捏那茶杯:“这么凉?了不得了不得,吃冷茶仔细泻肚子。”说完夺下茶壶,不住絮叨:“你们昆仑内功寒凉,吃斋茹素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最喝不得这隔夜茶,你等着,我去叫人换壶新的。”
林故渊淡淡说一句不用,谢离啧了一声:“我这都是最实用的江湖法门,你只管去找,放眼天下,再无一个师父肯如我这般悉心教你,告诉你,对战强敌,武功招数还在其次,首一条,万万不可闹肚子。”
他嘿嘿一笑,眼神高深莫测:“全是经验。”
林故渊一晚心绪难宁,被他闹了一通,竟略感宽心,谢离端详他脸上神色,笑道:“你啊,空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皮相,其实心思太重,累得很。”
林故渊抬眼看他:“你不累?”
谢离打个酒嗝:“累个屁,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跟谁睡!”
他灌一口酒,两手枕在脑后,半躺在林故渊榻上,衣衫散乱,翘着二郎腿,直要把榻上的承尘顶踹个窟窿,语气大为幽怨:“怕是还要跟你睡,可惜了,我这天天辛苦耕耘,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一次,全被你捡了便宜。”
林故渊拉他:“起来,好下流的玩意,没得脏了我的床。”眼里却含着笑,做了几招虚招与他比划,谢离一面躲一面闹,一连挨了他几拳,抱着床柱嗷嗷乱叫:“还说我成什么体统,我不成体统是理所应当,你这名门弟子不好好守着你的清规戒律,非要跟我拉拉扯扯,又成什么体统!”
这几句话却戳在林故渊心上,想到这一路原本奉师命下山支援少林无遮大会,意欲共抗魔教,没想到魔教没抗成,倒跟谢离混在一起被认成了魔教,更没想到,一念之差劫走少林内功心法,闹得正邪两道全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觉一切荒诞透顶,再无心情与他插科打诨,沉吟片刻,道:“往后如何打算?”
谢离见他认真,也放了手,坐在他身边,道:“一时也无甚打算,你意下如何?”林故渊皱眉道:“你我公然夺了少林内功,恐怕正邪两道不久就要追杀过来,此处距离少林寺只一步之遥,耽搁太久,我怕再生枝节。”
谢离道:“那不是正好?眼下各路人士齐聚少室山一带,有甚消息,一听便知。”
又道:“你若是胆子大,我们先静观其变,在此暂住几天,听听风声,若是胆小怕事,我们即刻出发,走水路,取道黄河,黄河来往船舶皆曾属青木堂管辖,便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我平安。”
林故渊深深看一眼谢离,只觉这人根基远超自己先前预料,胆大妄为更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但他所说正暗合自己心中所想,不禁会心一笑,道:“好,他们以为你我经书在手,必逃得越远越好,谁会知道我们藏在这客栈里?这叫兵不厌诈。”
两人心意相通,相互对视一眼,竟生出了几分亲近,谢离满身酒香,衣裳胡乱披挂,坐没坐相,半倚靠着床榻,上身几乎赤裸,林故渊离得他近,只觉冬夜寒冷刺骨,只他身上一处滚烫,一颗心砰砰乱跳,两人体内蛊虫此呼彼应,只要一丝邪念入心,立刻就要发作,再无半点回转余地,像是连日饥饿忽遇食物,沿奇经八脉奔腾踊跃,直如狂欢一般。
林故渊心里懊恼,急忙收敛心神,暗暗运起内力试图克制,却一丝效用不起,身体越来越热,忽感一阵天旋地转,已禁不住依偎到谢离怀里,半是抗拒,半是邀约,抱着他的腰,喘息间尽是他身上男子气息,顿时满脸通红,羞愤难当,只恨自己定力不足,被邪魔次次趁虚而入。
谢离看他难受,用鼻尖轻轻抵触他的侧脸:“想了?我又不是不给,何至于每次都忍成这副样子?”
“我也是服了这孟焦,就算是夫妻,也常常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我们倒好,明明没有半分苟且之心,做这事倒是情投意合。”他叹一口气,宽解林故渊:“你想时我便想,半分不少于你,直接动手,无需客气。”
林故渊被他说得想笑,转念一想,这蛊毒不知要作恶到什么程度,又笑不出来,强压心中悸动,艰难道:“我只奇怪,当初孟焦在风雨山庄密室第一次发作,虽然凶险厉害,我仍能以意志与之抗衡,近几次势头并不如那时摧枯拉朽,为何我却一次比一次情难自制,全不由自主?难道是最近疏于练武,内功有所倒退?”
其实昆仑派同代白衣弟子之中,无论勤奋专注,还是天资悟性,再无人能与他比肩,下山后卷入武林纷争,一连与数名高手过招,于命悬一线之际融会贯通,愈发体会到昆仑派剑法“心随意动,变化无形,任意之至”之理,早已摆脱在门派时的谨严小心,武功大为精进,怎会有退步一说?
这里面其实另有玄机,人非圣贤,本就难逃七情六欲,他又是年轻男子,正是欲念的鼎盛时期,数次与谢离做那禁忌之事,尝到的都是世间至极快乐,食髓知味后,哪还能保持第一次的纯净心思?修炼全凭专心,心思一偏,体内浩浩真气如洪水倾泻,再难与孟焦抗衡,这也是武林中有几路至阳刚猛心法只传童男子的原因。
这却是孟焦最巧妙的地方,一等一的内家高手,内息一旦凝聚,外物难以滋扰,凭一股胸臆之气破阵临敌,而那孟焦却是利用人性贪图享乐之软肋,蛊毒一旦发作,先自杀自灭了大半意志,再不能与之相抗,世上强于御敌者多,善于律己者少,凭他再高的武功,面对这人间至乐的诛心之术,往往却毫无办法。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说的便是这一重道理,林故渊不谙男女之道,谢离却惯看人间风月,哪有不懂的道理?听他如此怀疑,心中如明镜一般,他不点破,只亲吻他长发,缓缓切入正题。
……
不知过了多久才略觉清醒,身体酸痛疲倦,眼皮沉重涩滞,朦胧中被人双手环绕,只觉潮热紧囿,让人倍感安全,迷糊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依旧是深夜,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是有人在枕下轻轻掏摸,周围万籁俱寂,那声响便异常清晰。
那菩提心法!林故渊一惊,猛然睁眼,只见月色满屋,如抹银霜,漫壁清辉之中,谢离面对他侧躺,双目深阖,黑眉如剑,睫毛微微抖动,一手却压在枕头之下,一动也不动。
林故渊一把抓住他手腕,轻声道:“别的都罢了,这个,碰不得。”
他声音虽低,一字一句咬得分外清楚:“你看一眼,我剜去你一只眼睛,看两眼,两只全剜去,不信你试一试。”
谢离见瞒不过他,一下子抽回了手,讪讪笑道:“不看了不看了,我家小娘子家法忒严。”林故渊背对他坐在榻边,眼里再无一丝温度,淡淡道:“你回房去睡,我不惯与人同寝。”说罢捞起地上散乱衣衫,囫囵着递给谢离,不由分说撵他翻窗回屋,咔哒一声栓上了窗格。
第44章 茶馆
接下来一连三天,两人都在客栈中度过,轻易不肯出门,林故渊清净惯了,倒不觉怎样,照常吃饭睡觉、练功打坐,谢离却闷得不行,动不动来敲他的门,进屋一屁股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扯皮吹水,林故渊半搭不理,谢离闷得快发疯,困兽似的在屋里转圈踱步。
第四天仍无甚动静,谢离再忍不住,从林故渊的背囊里摸出几锭银子,出门转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才返回客栈,跌跌撞撞,一身酒气,带出门的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回来一头扎进房里,再无一丝动静。
林故渊半夜想起他,怕他就这么醉死了,翻窗进屋查看,只见谢离跪在地上,枕着床沿正呼呼大睡,天亮时又去看了一趟,人已经不见了,回屋一翻,果不其然,包裹里的银两又少了几锭。
直到子时才有了消息,谢离被酒馆的两个伙计用木板抬回来,那两人一个拖着他两脚,一手拽着两只手,喊了个一二三,一齐把他扔在客栈门口,怕被他讹诈,看也不看,拔腿就跑。
楼下登时响起哇哇骂娘声,林故渊听见动静,扶着栏杆缓缓下楼,只见谢离四仰八叉躺在客栈大堂,衣衫脏乱,破了好几处口子。
店小二在一旁愁眉不展,见林故渊来了,如蒙大赦,说了句劳您费力,一溜烟也跟着跑了。林故渊背起谢离上楼,边走边问:“为何醉成这样?”
“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喝酒?”谢离趴挣扎着要下来,一动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举手敲打林故渊后背,“不行不行,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