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江南 第46章

作者:宋绎如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HE 古代架空

今夜恰好是虞九轮值。

文慎身法极快,且途经几處密道,虞九竟然跟丢了, 最后只在永乐巷陆府一里外的窄巷深处闻到一点似有若无的梅子香。

虞九站在原地,深深地嗅了嗅此处几乎消散殆盡的香气,良久,才从胸口摸出一方手帕。那原本素净雅致的江南锦如今已经被蹂毁成一条痕迹斑驳的破布,锦绣间清新淡雅的梅子香已经嗅不太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雄性腥臭的体味和浓郁的元阳气息。那手帕金贵,禁不住摩擦,平日里只用来擦拭眼泪,可如今却连表面的绣線都给磨坏了,那端方漂亮、针脚密实的“慎”字小楷变得軟塌塌的,有几处甚至断了線,支棱着毛躁躁的茬口。

虞九攥着那手帕,沉眸放在鼻尖猛吸一口,却不能从那微弱的梅子香中得到满足。

他没有继续追,而是回到虞府北厢。虞五起夜,正好听到他在盥洗间粗喘,睡意瞬间散了七分,存了捉弄的心思静步推门缓行,突然出现在虞九背后猛地吓他一跳:“小九!你行啊!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虞九阴沉沉地瞪他一眼,手上没停。

虞五没注意过文慎的手帕长什么样子,还以为虞九拿着哪个姑娘给的定情信物自渎,邪笑道:“看上谁家姑娘了?我替你去说媒。”

虞九:“滚。”

“哟呵,还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千金大小姐啊?”

虞九没搭理他。

“真是千金大小姐啊?”虞五有些犯难,“要不跟主上求个赏赐,看他能不能认你做义弟,给你也镶个金邊。虞氏宗亲能认文慎这个外姓人当二公子,只要主上点头,也必然不会为难你。”

虞九现在听到文慎的名字就心头火起:“你他娘的给老子滚不滚?”

“粗俗,粗俗。”

虞五旁若无人地小解完,眯着眼打着哈欠往外走,嘴里碎碎念道:“到底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被你看上了……也是倒了大霉了。”

虞九眸底猩红,掌中脏帕湿润,撑在盥洗台上,容色阴戾可怖。

虞五说得没错。他要想娶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还得求虞望恩赐。他这些时日只是拿着文慎的帕子就已经快活无比,虞望却能夜夜享用那淫肥曼妙的温香软玉……这世界为何这般不公?

文慎那该死的狐狸精,不就是为了虞家主母的身份才使尽浑身解数勾引虞望的吗?不就是觊觎虞望手里的兵权和虞府的威势才对着虞望双腿大张吗?若是虞望手里没了兵权、声名狼藉……甚至一朝沦为阶下囚永世不得翻身,到时候没了虞望的庇佑,随便哪个男人都能把他弄得欲仙.欲死吧。

文慎。

狐狸精。

虞望向来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也从来不近男女诸色,行军打仗不念俗事,年少时在京城虽有风流浪子之名,却也不曾真眠花宿柳,房里该添陪房丫鬟的时候,也被他以不喜房中有外人为由拒绝了。这回京才多久,居然就恨不得把文慎弄死在榻上,那天文慎在他怀里蹭的时候,能看到他的锁骨往下几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紫红,那是得被经常吮咬啃噬才有的痕迹。

文慎这只该死的狐狸精。那天在自己怀里又哭又叫的,早就是一副离不开男人的模样了,哪里还有之前半点儿清冷疏离的质性,这还只是过了小几个月而已,若是日后被更多男人弄开过,体会到更蚀骨的滋味,还不知会是如何光景。

——

寅时,天色未亮,月色悄然隐去,屋里没有燃灯,漆黑一片。文慎的眼睛这些年熬坏了,夜里看东西离得远了就看不太清楚,他解下外氅,抖了抖上面的香灰,侧目往榻上看去,唯有那榻边小几上那抹杏黄倒还看得鲜明。

他輕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小几前,闻到杏子的香气,无端咽了咽口水。他去了趟寶通佛寺,一路疾走,未曾停歇,是有些渴了,而且虞望洗好放在这儿不就是给他吃的么?吃两个又怎么了?

文慎伸手拿出盘中一颗饱满灿黄的大杏子,蹲在榻边悄悄地吃,怕吵到虞望睡觉,连咀嚼都是轻轻地、慢慢地。他爱吃杏,一不小心就吃掉了半盘,正当他还想伸手继续拿的时候,手背突然一疼,往上看去,虞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托着下巴有些严肃地盯着他看。

一粒圆润的珍珠骨碌碌地弹滚到地上,文慎手背留下了一点圆圆的红印。

文慎有些生气,捡起地上的珍珠,从多寶格里找出针线重新缝上去:“谁准你扯床帷上的珍珠了?”

夜里光线不好,他缝得就慢,也不想让虞望看出端倪,于是一边缝一边抱怨:“我知道杏子吃多了伤身,打算就吃最后一个的,你问都不问直接就用珠子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去哪儿了。”

虞望平静地质问。

文慎一噎:“你怀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还不行么?”

虞望沉默,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静地盯着他。文慎缝完珠子,将针线收起,往虞望怀里一扑,闭眼耍赖道:“好困啊,我要睡觉。”

说完,就真的在虞望怀里不动了,甚至还故意微微张开嘴装作浅浅打鼾的样子,呼吸放得平稳绵长,身体也软下来,贴了虞望满怀。

虞望抱着怀里倒头就睡的人,惯常含笑的黑瞳此刻温情尽褪,只余一片冷戾,眼睑半阖间少见地露出几分骇人的下三白,晦暗夜色中,神情愈发冷漠森然。

他低头嗅了嗅文慎雪白的中衣,闻到上面香灰的味道,“跟哪个野和尚深夜私会了?”

文慎捏紧拳头,继续装睡。

“还穿着我的外氅跟别人偷情,里面就穿成这样,文慎,你要不要脸?”

文慎最烦虞望连名带姓地叫他,瞬间连装睡都懒得装了:“你有病是不是?能不能安分点睡觉!”

虞望沉着脸,大掌直接扣住他的脖頸,没用力,但已经完全把那纤细的玉頸握在掌心,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文慎掐死。

文慎却并不怕,眼睛都懒得睁:“你掐死我好了,掐死我没人给你去宝通佛寺祈福,你就高兴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迷信,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只随便可以掐死的蝼蚁。”

虞望放开他的脖颈,搂住他的腰,半信半疑道:“你大半夜去宝通佛寺给我祈福干什么?”

文慎恹恹道:“怕你死在我身上。”

虞望想,这确实是文慎可能会做的事。他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自然不知道房事做多久是正常的,做多久是过度了,做多久会精.尽人亡。他就是这样笨笨的性子,某一瞬间哪根筋没搭对就会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小时候比现在还要笨得厉害,连他出门的时候刚好下雨,在文慎眼里都是旧业新殃,又要跑佛寺去为他礼佛誦经。

“放心吧,死不了。”

虞望捉起他的右手,仔细看了看他手背上淡红的珍珠印,拇指轻轻地压着揉了揉:“下次别半夜玩儿失踪了,要去哪里跟我说一声,让我陪着去。京城多危险啊,你又不是普通官员,万一被别人盯上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虞望烦躁不安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跟文慎说话也不知不觉间带了些粗鄙,“下次再这样,直接抓回来打断腿关起来,给你专门建个佛堂,请尊佛像,不是喜欢誦经礼佛吗?天天就给我诵经祈福好了。”

文慎:“……”

不管了,总之蒙混过关就好。

“不会有下次了。”他抱住虞望,乖乖在他下颌亲了一口,悄声解释道,“我刚刚被热醒了,睡不着,又不想吵醒你,才决定一个人去的。”

虞望沉默了会儿,伸进中衣顺着摸了摸他的背脊:“很热?”

文慎:“嗯,别盖被子了。”

虞望将被子一掀,继续紧紧地搂着人,文慎在他怀里艰难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皮一阖,这回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第88章 秦回

没了薄被的遮掩, 文慎腰臀间起伏的轮廓几乎是一览无余。腰身纤韧,微微往里塌着,夜色中勾勒出一道迷人的弧线, 至臀处又倏然丰盈, 仿佛陡然隆起的玉润小丘。虞望垂眸凝视他许久,待他睡熟后, 才起身吃两颗清心丹。

虞七如鬼魅般出现在茶室窗前, 轻轻叩了叩窗棂。虞望颔首示意,他便捧着一卷经书进来。

“小少爷确实是去宝通佛寺礼佛祈福了。”

虞望垂目翻了翻文慎亲手抄的经书, 沉默不語。早在陆懷臻案发生后,他就派人彻查了永乐巷陆府一里外那条密道,若不是他亲眼看见文慎消失在那巷子深处, 很难发现那青石板砖下狭长的密道。不仅如此,那密道里弥漫着一股无色无味的毒气,若不是虞府私卫随身携帶解毒丹,可能都折在里面了。

密道里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走进死路,也另有两条通路,但路口外设有自毀弩機, 一旦出口打开就会射出毒箭, 箭发機毀,设置弩机的人一看就知道有人来过。侦卫并未贸然打开密道出去,而是另掘一口, 但还未完全掘好便有湖水渗灌,又赶紧把洞修补好。

几经周折,才绕到唯一能走通的一个出口——宝通佛寺千机塔下。

侦卫都傻了眼,以为能探查到什么机密, 结果却是坦途都能到达的地方,那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挖这么一条迷宫似的密道?

“和什么人接触过?”

“小少爷径直去的经堂和延生宝殿,除了住持,未和旁人接触。”

“抄经书用了几个时辰?”

“半个时辰。”虞七道,“祈福一柱香。来回路上大约一个时辰。总共是两个时辰不到。”

虞望語气听不出喜怒:“但他去了两个时辰。”

虞七替文慎解释:“路上或许累了,耽搁了一柱香也说不准。”

虞望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在佛寺多安插些人手,查一下经堂和延生宝殿有没有暗室之类的东西,不要声张。”

“是。”

虞七退下后,虞望才转身拉开内室的黄花梨屏门,缓步走到榻邊,垂目看着文慎不太安稳的睡颜,在榻邊坐下,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

“真的很不听话。”

……

文慎又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到哥哥变成了蛇,不是江南水乡那样色彩鲜艳毒性极强的细蛇,而是塞北草原上饱经风霜的沙蟒。

他细心地照顾着哥哥的饮食起居,忙着给他換水,给他捉蜥蜴,热了给他扇风,冷了把他抱在懷里贴身暖着,可哥哥居然恩将仇报。文慎抱着蛇身,怕得一动都不敢动,他不喜欢这样,总觉得很奇怪,但褥间很快湿了一片。

文慎昏昏沉沉地蹭着,抱着蛇,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眠境。好一会儿,虞望舌尖都有些发麻了,才依依不舍地从那软热的地方离开,心情总算稍微好些了,抱着人给慢慢換了条亵裤,又垫了块方锦,闭上眼重新入眠。

——

大半月后,昔日的三皇子,如今的靜王殿下居然亲自押解了一个犯人入京,声称是景禧朝的重犯,左春来、严韫参与审案,除此以外再无任何消息传出。

虞望当晚才知道那重犯是谁。

以往十五年,虞府的情报侦察任务都由虞九执掌,眼线遍布朝野,每一道密报都经由他亲手筛选,或直接面呈虞望,或借虞七之口转述。可此番探查靜王府,那些经营多年的暗桩竟似泥牛入海,回报的尽是些无关痛痒的边角消息。

反倒是刚从暗阁提拔的虞十九,今年才不过十五,却能临危受命,在一个时辰内孤身潜入靜王府地牢,由虞七呈上的密函墨迹未干。

虞望摩挲着密函边缘的暗记,眸色渐沉。

“查到了吗?”

文慎直接抽走虞望手中的密函,顺着暗记打开封口处的雙层火漆封印,展开信笺纸一读,容色霎时有些发白。

“秦回。”他轻轻地念出那重犯的名姓。

“突然抓秦回,定是查到潇湘秦府头上了。是我失策,当时不该讓秦回去接应刺客……他恐怕已经暴露了,也不知静王查的是陆懷臻案还是铸箭坊,陆怀臻案还好说,物证都已经全部销毁了,但那个铸箭坊……”

虞望雙手按住他的肩,将他往原地按定,看着他脸色难掩焦虑的神色,双手捧起他苍白紧绷的脸,欺身在他唇上吻了吻:“忘跟你说了,铸箭坊已经烧毁了,连箭镞都全部融掉扔湘江里了,如今正是汛期,那不成形的银铁铜块早就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谁也定不了你的罪。”

文慎脸颊贴在他掌心,眉眼间愁云未散:“我倒是其次,再怎么样这把火烧到我身上也要些时日,可秦回在静王手里,又有锦衣卫蹚这趟浑水,我怕他在京城的日子不好受。”

虞望指腹轻轻摩挲过文慎微凉的颊侧,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令人心定的力量:“秦回是有血性的,又受过你的恩,静王那点手段,还撬不开他的嘴。况且静王的脾性,你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应该说比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严刑逼供的人。”

说完,他在文慎眉心轻轻烙下一吻,而后才松手,拾起案上密函就着烛火点燃,火光映得眉目愈发深邃。

“他或许不是,但左春来一定是。”文慎忌惮道。

虞望并不担心:“我今夜修书一封,保证讓他不敢动秦回一根汗毛。”

“不行。”文慎断然回绝,“这事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跟我没关系?”虞望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文家在江南的势力已经可以和左川穹相抗衡了?还是说你手里也培养了一支势力可以把秦回秘密营救出来?你以为静王府地牢里被严加看管的重犯,和当年无人在意的一个小萝卜头一样好救?”

虞望察觉自己语气太过冷硬,非但没能安抚文慎,反倒让他眉间郁色更深。于是低叹一声,将人往怀里帶了带,指腹轻轻抚过文慎紧绷的脊背:“同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我夫妻,本是一体,遇事却总想着把我推开,这是什么道理?”

“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都由我负责,天大的难题自有我为你解决,你慌什么?怕什么?救一个秦回而已,就是一千个一万个秦回,我也有法子救下来。”

文慎有自己的打算,在正事上并不完全被他带着走。他觉得这件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铸箭坊已经烧了,陆怀臻的人头也已经随江流而去了,秦回又不可能背叛他,抓秦回有何用?还把从外地押解重犯回京的消息大肆宣扬,静王府、锦衣卫层层封锁之下,京城里能查到确切消息的人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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