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佚
“啊?”
季灯愣了愣,随即笑道,
“好啊,我晓得好多方子呢。”
府城里东西太贵,不如他们自己做来的划算。
说着,季灯也有了几分跃跃欲试。
正好让他买些其它的香料多配几种香粉,改明儿去看看能不能找见个收货的铺子,若是没有铺子肯收,寻辆车出来摆摊也是行的。府城开销这么大,哪怕家里还有存银,手中没个稳定的进项总是叫人不安心。
这般想着,季灯便已经盘算起了要合哪些香粉。
但做买卖还是之后的事儿,当务之急是先把牙粉的事儿解决了。家里最后一点也在今天早晨用完了,本来是想着出来买的,结果现在只能自己做了。
季灯要做的牙粉没有『迎蝶粉』那般文雅的名字,仅仅是唤作『白牙散』而已,但效果却一点不比名贵的牙粉差。
这白牙散好做的很,在药铺里转上一圈,装上些石膏、防风。再去香料铺里买上香附、白芷、甘松、□□、霍香、零陵香、川穹、细辛共八种,还有斐诺喜爱的桂花蜜,这原料便算配齐了。
这些香料拿回家,用小秤称了比重磨成末按着比例混在一处便是,用上几个月,牙齿便能又白又亮,可是比铺子里那二十文一两的强的多。
因着碾磨还要花时间,季灯索性便买了成品,称了斤两混在一处简单又快速。
“唔――”
向来笨手笨脚的斐诺却是在这次大出风头。细辛要二钱五分,斐诺哪怕随手拈上一点也绝不多出一分去,如此下来,倒是比用小秤不断称着四两石膏、五钱防风的季灯快出许多去,真叫季灯对斐诺大为改观。
斐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那是,凡是同植物沾边儿的,他堂堂前中阶七级木系法师就绝不会输!
季灯不禁一笑,把着小秤将香料粉混在一处,把平素用的罐子装的满满的,
“这可够我们用好一阵儿了。”
斐诺捻了捻剩下的香料,
“那这些怎么办?”
季灯便将自己的打算细细的讲了出来,
“一道制了牙粉罢。府城花销太大了,我想着尽早手里有个进项才好。明个儿我再去香铺里头转转,看看这边儿时兴的香都是些什么样的。然后看有没有铺子肯收香粉的,如若没有,像咱看到的街上小摊一样支个摊子卖也成。府城这边儿生意好,街上也热闹,只要东西好,应当能出头。再说原料再贵也比成品便宜,咱们按着这边儿的行价卖,赚头总是有的。”
斐诺认真的听了,时而肯定的颔首,听到后来却是皱起了眉头,
“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租个铺子或者干脆就买上个店面,反倒要这么麻烦?”
从前在县里不敢支摊子是因为怕被季家人发现,可在这燿阳城里,没有人认识他们,有一家自己的铺面就要方便的多,也不像小摊一样受风吹日晒。
如非意外,接下来的几十年,他们约莫就要在燿阳城里度过余生了。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当然是有一个稳定的店面来的好。何况,他们并不缺银钱。
斐诺挑了眉看着季灯,就发现少年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心下顿时了然,
“你不想花我挣来的钱。”
季灯不自在的低了低头,他确实是这般想的。与他而言,因着迎蝶粉而充裕了许多的荷包,本以为足以支持着他租一家店铺,毕竟斐诺说的那些问题他都有想过,店铺自然是首选。然而,季灯万万没想到的是,燿阳城的花销竟然这么大。
虽然那日没能看到斐诺到底花了多少银两才买下他们现在的居身之所,但就从这几天来看,只怕绝非一个小数目。同样的,燿阳城的铺子怕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好租了。
“我只是…”
季灯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斐诺与他而言只是兄长,哪有拿兄长的钱当自己的花的道理呢。
可看着斐诺那板着的脸色,季灯突然就有些无力,又有些委屈。
明明是斐诺先要把他当兄弟,当弟弟的哪儿有把哥哥的钱随便花的理儿,干嘛还要因为他不花钱就凶他。就是真夫夫也没这的这么说。
“你…”
斐诺原本还有几分皱眉,他的一片好意一再被季灯拒绝实在是让他恼火的,可眼下却在少年泛了红的眼睛里全部灰飞烟灭,甚至还有几分的无措。
都是他的错,又做什么同少年较真呢。
是他因着一时嘴快发的效忠誓言,所以才故意设了局把人骗来拘在身边。也是他狂傲不羁爱流浪,想要甩掉季灯这个包袱,所以才主动疏远,无视季灯的年少慕艾。
现在,斐诺又哪里有资格因为季灯一再拒绝他的好意、他的主动亲近就心生恼怒。
可他怎么会,会因为季灯的拒绝就心生恼怒?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想着要和季灯一同在这里度过余生。
他不是一直都想着要去游遍大安的么。
墨绿色的瞳孔蓦然放大,斐诺慌然起身,顾不得季灯疑惑的眼神和被绊倒的椅子便匆匆离开,把自己关在屋里,久久都没有踏出房门。
他该理一理,他对季灯,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小说阅读 m.yanqing-888.net 请登录言情888
57.第五十七章
斐诺的失态被季灯看在眼里, 可季灯也想不清斐诺是个什么想法, 只好按部就班的按着原先的想法先在城里的铺子转一转,瞧瞧时下时兴的是佩戴熏染的香粉,还是美体嫩肤的。再去附近街上的香铺问一问收不收香粉,然后果不其然的尽数被拒绝,
“我们有自个儿的大师傅, 在燿阳城也算数得上名号。这外来的收了要是出了问题,不也是给我们铺子里找麻烦么。”
伙计说的不客气,季灯也不难过不失望。像徐先生那样肯收他香粉的本来就万中无一,来这儿也不过是碰碰运气。既然这条路走不通, 季灯就盘算着要去买辆小推车, 学着人家出摊去了。
等季灯转过了许多香铺、决定好小推车上的香粉之后, 在屋子里关了几天的斐诺却突然放了一张薄薄的纸在他面前,
“这是前面擢莲街上一家铺子的房契, 地方不大, 约莫着长两丈宽一丈, 但卖香粉是足够了。”
“你……”
季灯猛然从香料中抬起头来讶然的看着斐诺。
斐诺这几天除了吃饭都在屋里待着, 什么时候去看的铺子?!
然季灯的讶然和疑惑不是法师考虑的细枝末节。修长的指节敲了敲香樟木制的桌面, 斐诺的面上的笑居然带着几分季灯从未见过的邪气,
“收下它。”
静修显然是有效的让斐诺理清了思绪和情感,作为堂堂前中阶七级木系法师,虽然是出了名的皮薄血脆, 但法师的狂狷不羁从来都在斐诺·伊格纳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既然明白自己确实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动了心思, 斐诺也不惧坦白的承认, 更不会畏手畏脚的停滞不前。设伏埋套、请君入瓮才是他的风格。
所以…
斐诺弯下腰,墨绿的瞳孔直视着季灯带着惊讶的眼睛,唇角邪邪一挑,
“咱们一起开一家大香铺挣大钱,你主外,我主内。”
……
季灯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伏低做小,装着木愣懦弱,以在方老太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的带着季小妹长大。自遇到一力护着他们兄妹的斐诺后,便逐渐解放了从前压抑着的那点子天性,并且坚定的相信着斐诺的正直宽厚与善良。
住在一处的这些日子里,季灯也觉察了几分斐诺隐藏在温和有礼面孔下的不羁甚至是几分霸道,但更多的却是看见了他的孩子气,因此一直不放在心上,反是对斐诺更多了几分亲近。
但自那日斐诺突然雷厉风行的把铺子的房契放在季灯面前,一改往日的温和,不容拒绝的要同他合伙开香铺。就连笑,也带着不同于从前的邪气。
季灯突然就有些无所适从,他感觉斐诺好像有哪里似乎不一样了。说不清是欢喜于见到了斐诺的其他面,还是畏惧于斐诺流露出来的那一点邪气,心绪复杂难辨。
更让季灯心悸的,是斐诺时不时露出来的一丝莫名情绪,总让他也莫名不自在起来。季灯理不清头绪,更遑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斐诺,只好尽可能的避着同斐诺正面接触,直接交谈。
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
季灯怀着这般侥幸想到。
铺子的房契既已过了手,也就没得再纠结的费工夫,何况斐诺已经寻了工匠大刀阔斧的修缮着铺子,季灯就也把先前那点子思前想后抛诸脑后,认认真真的盘算起了香方子,打算赶着年节做一批应景的香赚一笔,早点把斐诺投进去的钱挣回来才是。
斐诺坐在一边儿支着下巴,墨绿色的瞳孔深情的看着季灯,却还不忘一派正经的出着主意,
“你先前给我做的拂手香就很好,冬日里天冷,抹来护手最是应景。”
木系元素虽然蕴含一定的生命力,可到底效果并不很大。像保护寒风中的自己这种事情,对于土系和火系的法师来讲都是轻而易举,木系法师却还要小心手被冻伤。
所以说,木系法师皮薄血脆不是没有原因。
尤其斐诺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低阶三级法师,出门的时候除了维持法师的高深莫测,还要保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免遭寒风侵扰。大安人没有魔法,唯一应对的方法就是抱个小炉子,一点都不方便。所以季灯的拂手香便成了雪中送的炭。
换言之,斐诺不出门还好,躲在家里悄悄抱个暖手炉也不怕被人看见。但凡出门,是必要挑一点抹上。季灯本来估摸着能用一两个月的拂手香,结果在斐诺手里坚持了半个月都没到,足见斐诺对这拂手香有多喜爱。
季灯深以为然的点头,拂手香是要做的,只是做不成斐诺面前用的那个。又是加速脑又是加麝香,他这点小本钱支撑不起。
“到时候换成别的香膏好了。”
他做来给自己和季小妹用的就很不错,放在铺子里拿来卖也挺好。
说到拂手香,季灯就想起来这茬儿,
“我忘了给你再做几瓶了,到时候买香料时一起买上些回来罢。”
斐诺自然无不应,墨绿的瞳孔中盈满笑意。
独一无二什么的,最符合中阶七级法师的尊贵气质了。如果不是把他放心上,哪里会这么用心的合香。
季灯被斐诺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自觉打了个寒噤,连忙避开斐诺的视线,转移话题道,
“我去看过城里的香铺,除了拂手香、迎蝶粉这种有功效的香粉,专门点来熏香或者佩戴的也很时兴,我想着两样都做一些,一样做上十来盒,先专做几样,等名气有了,客人多了再慢慢增加种类,怎么样?”
斐诺赞许的颔首,
“当然好。”
季灯于是从屋里拿出来一摞小盒,盒子是之前斐诺做了剩下的,里面却是装着不一样的香粉。季灯一样一样的展示给斐诺看,
“前几天剩的细辛什么的我已经做成白牙散了,除了护手的拂手香,这是去面上热毒风刺的洗面方,用完以后面上光光滑滑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这是去头油去风屑的头油方,甭管是啥洗完之后头发都又顺又亮,用久了就是…乌发如云?”
季灯有些不确定齐氏从前同他讲的是不是这么念。
但这不重要,季灯很快把它抛诸脑后,拿起一盒对斐诺露出个神神秘秘的笑,
“这是桃花娇面香粉,专门用来保养脸的,最适合在冬日里用了。”
说到这儿,季灯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自豪的微微抬了下巴,
“这香粉虽然名字带个桃花,可却同桃花没什么干系。现在隆冬时节,桃花鲜少见到,就是有几片干花,价钱也颇贵。等着明年开春了倒是可以加一些进去。
“不过现在,就冲着桃花这个名头,也能吸引而来一些客人。等来了买了回家用过了,哪怕里头没什么桃花,那也是要回头再来买的,咱们家的这个比大铺子里便宜些不说,效果也是顶好的。用完以后面上娇嫩似桃花,人比桃花红!”
季灯磕磕巴巴的背了齐氏曾经的话,满心热情却一点儿不受影响。
要说季灯为什么能有这份自信,完全是因为他已经逛遍了附近几条街上的香铺。虽然顶着伙计不屑又不耐的眼神和口气,季灯却纹丝不动的瞧遍了他要做的几样香粉。
从光泽、细腻度而言,同他做的样品都不差多少,甚至有些还要略逊几分。从香方子来看,季灯的香方是齐氏从大安首屈一指的大香商家里学来的。齐氏跟的主子得宠,因此也晓得了一些不外传的香方子,功效只要看那主子年仅三十仍肤白如玉,更胜二八少女,体带幽香萦萦绕鼻便晓得了。季灯自认不比这些铺子的香方差,甚至更胜一筹。
不然同样一种香粉,怎的他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成品细腻程度居然能堪比大香铺里的大师傅。
“除了这个,还有应季的梅香……”
季灯面上焕焕容光,鲜明又灵动。斐诺笑眯眯的支着下巴,似听得认真不住的点头附和,视线却久久的落在季灯白嫩了许多的面颊,和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耳垂上,唇角勾起别有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