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佚
不想刚刚还附和她面露赞同之色的客人们却俱是低了头默不作声,半点儿没有声援她的意思。
在人家铺子里指着人家铺子掌柜东家这般说,换谁也不做她的生意。他们虽然赞同这婶子的看法,却未必赞同她的做法。
季灯向前一步,毫不退缩,气势汹汹的眼神硬梆梆的瞪着那婶子,
“我们家不卖您,您另去别家罢!”
大婶眼见没人支持她,脸涨的通红,面前又是小掌柜的恨恨看着她的眼神,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愤愤的转身离去,嘴里还不住的骂道,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呸!当你家东西好呢,旁边香铺也多的是好香粉、好盒子!我不差你这一家!”
人走了,管她说什么都不在意了。眼见着那妇人的身影再看不见,季灯这才收回冷冰冰的眼神,噔噔噔的踩着重重的步子回到柜台后头,强压了面上的怒色道,
“下一位。”
排着的客人连忙上前一步,把挑好的香粉放在柜台上,
“这个多少钱?”
……
前些日子季灯都忙着在家里做五香丸,倒是不晓得铺中生意这般好,一上午都衣香鬓影的,季灯索性也就没急着回去,留下来帮着招呼客人。
时近中午,铺子里的客人便渐渐少了。等的铺中完全空下来,忙碌了一上午的夫夫两个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季小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斐诺便催着季灯回去,
“下午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上饭就是了。”
铺子里有常备着的饼子,就是防着饿得时候好垫一垫,撑到季灯再来也是足够的。
季灯也是晓得的,含糊的应了一声,却是低着头不去看斐诺,支支吾吾的拨了半天铜板,然始终都数的是最开始那五十三文。
“今天那人的话……”
季灯说了几个字,却是说不下去了。一个汉子被传出去吃软饭的名声,同小哥儿被传浪荡是一样的。虽然今天把那妇人赶走了,可流言却是止不住的,何况今个儿这么一看,这话显然传了许久了。斐诺明明不是吃软饭的,从前种药卖钱也好,如今合香制粉也好,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过上好日子的。明明因为有斐诺,他季灯才能有的今天。
那些人…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他!
季灯眼眶不禁就有些泛红,对今天那个妇人简直恨到了骨子里,不住悔恨着今天太轻易就放过了她。
正咬着唇,背上却突然多了一股推力,还不待反应过来,额头已然触及一片温热,鼻息间尽是熟悉的香气,季灯已经被斐诺拥在怀里,胸膛虽然不宽阔,却无比让人安心。
“你……”
季灯怔愣住,视线呆呆的落在柜台后的柜架上一角。
斐诺看着季灯红润的眼眶,高兴的简直都要跳起来,到底在失态之前把少年抱进怀里,
“我真高兴,你这么维护我。”
季灯张了张嘴,感受着颈边蹭了蹭的毛茸茸一团深青色发丝,像一条在岸上挣扎的鱼,许久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打紧……我们……你是我哥嘛……”
斐诺弯弯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这么嘴硬,真是――
真是他先前做的孽啊!
斐诺压了压额角跳动的青筋,这一分神,就被季灯挣脱了出来,左顾右盼的看着铺子,就是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斐诺这才心气顺了些,给季灯仔细裹好斗篷着人回家,
“时辰不早了,也别买菜了,直接买上些吃食回家去罢,小妹只怕等急了。”
季灯喏喏点头,
“是,我走了。”
季灯于是赶着步子走出了铺子,待街上的冷风一吹,懵噔噔的脑袋这才清醒几分,胡思乱想着往家走,等提着饭食进了家,看见桌上码的满满的瓷瓶,季灯这才猛然一拍头。
他今个儿一起来便急急忙忙往铺子里赶不就是为了问这个么!
真是!
季灯跺了跺脚,真是气糊涂了。可看看手里的吃食,季灯还是先装了碗让季小妹吃。
算了,也不是什么急事儿。
季灯草草的吃了两口,便又钻进火房给斐诺做顿午饭。
只是…
想着今早醒来,一睁眼已天光大亮不说,就连昨个儿睡前还心心念念着的五香丸,竟也尽数整整齐齐的摆好在了桌上。
季灯当即便吓得连起迟了的懊悔也忘了,瞠目结舌的看着满桌的瓷瓶。
直到现在想起,季灯依然满心疑惑与惊讶,手上的铲子跟着便停在锅上头。
直至前晚为止,他才做了七十三瓶,不想一觉醒来,装香粉的袋子便尽数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的成品。
有几分猜到了是斐诺熬夜做的,季灯才急急忙忙揣了药油赶去铺子里。他对斐诺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就斐诺那点子力气,只怕捣一晚上手腕早就红肿的不能看了。
然而刚刚因着那妇人的事却是忘了这茬儿。
季灯懊悔不已,一边儿把红薯装进食盒里,一边儿却是隐隐又觉着有几分不对劲。
当初买五香丸的香料的时候,季灯是估着数买的,约莫能做一百瓶,桌上现在只有八十瓶,剩下二十瓶,季灯已经在铺子里瞧见卖的剩下的那几瓶了。
他一晚上能做五瓶已然是极限,斐诺居然能做十几二十瓶么……适才似乎也没瞧见斐诺的手腕有什么不对劲哪…… 一秒记住【言情888 m.yanqing-888.net】,更新快,无弹窗,免费读!
66.第六十六章
季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提着食盒先出了门去给斐诺送饭。却还是在出门前脚步不自觉一转, 先回了屋一趟, 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桌上的瓷瓶。
八十……
剩下二十瓶季灯已经在铺子里见着了。
这般就是正正好一百瓶。
眉头皱着, 季灯一拍脑袋。
人没伤着是最好的, 怎的还奇怪着了。香丸做好了能尽快卖钱都不行,还想这想那的,真是闲出头了。
季灯啐了自己一口。
只是这次,这股子疑惑却是始终萦绕在心头, 再也不像先前般轻易的散去了。
季灯虽然一路上紧赶慢赶,但一番功夫折腾下来, 等到了铺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新一轮的客流人潮。
斐诺依旧八风不动的立在柜台后面,一手执笔,闲适的记着帐。抬眼看见正进门来的季灯, 墨绿的眼睛顿时弯起了温柔的弧度。
“来了。”
季灯“恩”了一声, 将食盒放在柜台上, 一打开,最上层是三节蒸的熟透的红皮白瓤红薯,看着便软绵香甜的很。下面两层则是切了土豆块炒的肉和咸香的拌汤。铺子里虽然点着火炉,但能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还是要慰帖的多。
斐诺的眉眼一瞬间被升腾的白雾遮住,只听得一句“好香”, 季灯欢喜的笑了笑,却是不经意视线扫过斐诺去拿筷子的手――
手腕处洁白如玉, 一如既往。
季灯愣了愣, 却是很快将这点波动埋在心底,
“你专心吃罢,我看着就是了。”
季灯于是一头钻入客人招呼了起来之中,行走间眉眼含笑,大大方方的给客人们推荐香粉解释疑惑,同一个月前支支吾吾的模样相比已然大为不同。
更多的,带了些斐诺的神色模样。
斐诺但笑不语,筷子夹的是食盒里的饭菜,眼睛看着的却是人群中亦尤为瞩目的季灯,眉眼含笑的模样让前来结账的客人不由得对季灯的手艺多了几分好奇和垂涎。
看来这小掌柜的手艺好的很哪!
……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了时间,纂香苑近来生意不错,季灯和斐诺忙的一步也离不得,照看不上季小妹,索性便每日带着人一起来铺子,几日下来,竟也能同客人能说会道的介绍香粉,养的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咧嘴笑着,同红纸上的玉女像的很,简直想让人揉进怀里去。外面的人听说这家有当伙计的小女娃,也纷纷好奇来看,一时竟也给铺子招来了许多客人。
季灯一时更是忙的空不开身,却也欢喜的很。
只是斐家人少的劣势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一家三口都被绑在铺子里招呼来采买年货的客人,却是无暇分身去买自家的年货。等着这几日过了,擢莲街上的铺子也就十有八九的关了,届时斐家可真是连粒瓜子花生都买不着。
没得招,季灯便起了找个临时伙计的心思。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到哪儿找个合适的人回来又是个问题,没奈何,季灯只好趁着每日中午那一点功夫,同斐诺转遍街上的衣食粮铺,踩着时辰紧紧张张的挑好东西,叫伙计快打烊的功夫送回家。
饶是如此,仍有许多年节的物事来不及看。好在季灯平素同街邻相处的好,原先一起炸小食谈闲天的夫郎阿么嫂子,便七七八八的帮着买了一些,如此倒也在小年之前凑了个齐活儿。
如此,季灯便能松一口气,专心忙着铺子里的事儿。
时近小年,铺子里的人也就越多了。小年时,街上的铺子大多就都歇了,纵然还有些做生意的,却大多是没有铺面的小摊小贩。小年这一日,铺子门面上贴了对联倒福封住,就要等到来年才能再开门了。先前忙着的趁这几日赶紧把物事添置了,买过的回家一数还有缺的,便又急急忙忙出来补全。
先前买了五香丸回家的人已经有用出效果来的了,果真是口吐幽香,身上衣衫也尽数透着香意,有如体香,因此又忙不迭的回来还要再买,却被斐诺以『数量有限』的理由挡回去了。即便如此,五香丸到底还是在短短的数日内便传出了名声,前来一掷半贯的不在少数,买不起来看看的人便更多了,因此也算有一波人潮高峰。
然人一多,难免就要起乱子,混进来些混水摸鱼的再正常不过。季灯现在在铺中忙的走不开,一半的原因是要看着铺里的香粉别被人拿了去。虽然香铺不比粮铺衣铺,但还是注意些的好。
斐诺瞧得出季灯那点子谨慎,虽然有心宽慰两句,却也没甚起效。毕竟往往铺中才有客人莫名其妙的在木架边平地摔上一跤,斐诺就抢了先赶过去将人请出店外,季灯被人群隔在他处,一时也注意不到这边的小小混乱。不晓得自家铺子已经被几进几出的季灯,因此便一直提着心操持到了今天。
眼见着今年的忙碌就要结束了,最后半个下午,客人不甚多,季灯便不由得轻松了许多,已经盘算着明天祭灶王的事儿了。
待送走两位心满意足提着香粉的阿么,季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又很快转身去招呼另一边的婶子。才走了几步,就听得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
“有扒手啊!”
季灯猛然循声看去,果见斐诺已经皱着眉站在柜架旁边,旁边站着几个人,面色都不很好的模样。
客人体谅道,
“快去看看罢,我自己看就是了。”
季灯扯了扯嘴角歉意的露了个笑,赶忙走了过去,就见一个小哥儿正指着旁边脸色通红的男娃对斐诺恨恨道,
“这孩子刚刚从我家主子身上摸了东西!快抓他去见官!”
季灯连忙走到斐诺身边,
“怎么了?”
那小哥儿见季灯过来,指着男娃愤愤道,
“这小娃心怀不轨,想偷我家主子的东西!掌柜的快抓他去见官!”
小哥儿旁边立着个身穿雪底红边斗篷的小哥儿,想必便是他口中的主子了。那人身着不菲,眉眼精致,右眼角下还有个颇惹人怜的泪痣,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虽然是个哥儿,瞧着倒比姑娘家更娇弱几分。
旁边的客人闻言,看向男娃的眼神就不对起来,交头接耳的指点着道,
“这么小就出来做贼,没爹娘教啊。”
“真是,这么小就会偷了,大了不得杀人放火去。”
“看着挺老实的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