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芳杜若
“是不是只要陵兰变强了,父皇就会见我了?”
我有些无奈,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那个孩子满脸欢快的笑容,我的心一阵疼痛。
夕颜殿还是一如往日的庄严肃杀,它是宸国最高贵的象征,却一日比一日孤独。我穿行在用巨石筑成的回廊上,心里有些忐忑。我从不曾置喙过他的决定,从不曾对他有过任何要求,可是那个孩子的表情却让我如此心疼。
这个时候他大多是在偏殿里处理公事的,除了夜里他会始终不变地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就寝。
回廊上一直很安静,一路走来我没有碰到一个宫女或者太监。偏殿的门翕着,我本打算推门进去的,突然从里面传来一阵男人的呻、吟声,我扶在门上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求你……不要……嗯啊……”
……
“放……过我吧……求你……”
……
“为什么……不……杀了我……”
……
“杀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上你吗?怎么现在又想寻死了?”
……
冷酷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即使隔着厚厚的门,我也能确信在他身下之人分明是定北候於陵曜!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晴雯,为什么不进来。”
我站在门外踟躇了一阵,最后还是推门进去,我已经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怎么敢忤逆他的意思。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站直了身子示意我上前去伺候,空气里还弥漫着情、欲的味道。我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伺候他穿上,在心里叮嘱自己要忽略床上躺着的人,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那人苍白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
他穿好衣服便出去了,我也紧紧地跟上。我没有叫宫婢进去伺候於陵曜,他现在大概宁愿死也不想被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吧。
他漫无目的地在宸宫红色的宫墙间穿行,我难得看到他有如此悠闲的心情。我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要叫我进去伺候,是故意让我进去看的?为了更加羞辱於陵曜?难道这一切又和那个叫修离的男人有关?
“晴雯有话说?”
他突然停下脚步,我这才想起我来找他的目的。
“陛下,可以去看一下陵兰太子么?”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晴雯是在要求朕?”
“晴雯不敢,但陵兰太子不是帝后的孩子么?陛下为什么不能疼惜一下这个唯一和他有牵扯的人!”
怔忡了一下,我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我看到他紧握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在颤抖,但最后却慢慢松开了。
“修不喜欢这个孩子。”
只是,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么?我突然好想放肆地大笑,他和他的母妃何其相似!
如果,我还有什么后悔的事的话,那就是当年不该因为一首诗而将那个男人选进宫里。
浩歌被囚
晟睿六年冬,达县,大雨倾盆。
当邶城告急的消息传回京都时,即墨辰正在夕颜殿里小憩。他立刻从榻上站起来,撞翻了案几上那套他平时最爱的青花瓷茶杯。那一地的碎片就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令他的心骤然一紧,仿佛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即墨辰立于高台之上望向邶城的方向,在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为他披荆斩棘而去。领兵三十万从京都出发,日夜兼程朝邶城急行军,即使军队的速度已经达到极限了,可是即墨辰觉得还是不够快。
他亲自从军队里挑出五万精兵,以最优良的战马,舍弃所有辎重,先行朝邶城奔驰而去。因为九索桥被敌军所毁,宸军只能绕道而行。即墨辰选择的都是最捷径的路线,他知道敌军的目的就是拖延他去邶城的时间,所以一定会在这些路上设伏,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这些路线,因为于他而言时间胜过一切,每过一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离那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一点一点看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即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即墨辰还是觉得不够快,他恨不得用双手换双翼立刻飞去那个人身边。
看着眼前因为山石滑坡而被阻碍的道路,即墨辰蓦地仰天长笑,这些天不眠不休地赶路,中途有坚持不了的士兵马匹便被放弃,一路行至达县,五万兵马只剩四万三千不到,却遇上倾盆大雨造成山石滑坡,阻塞道路。
哈哈!这难道就是命运吗?可是那又怎样,即使天定弄人,我也要逆天而行!
即墨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现在天空下着倾盆大雨,但是这一带的草木繁盛,并不会因为下暴雨就发生滑坡事件,这分明是人为造成的。如果现在原路返回该道而行,定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他知道以邶城的兵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他又怎能让那个人陷于危险之中。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翻越眼前的这座山林,可是他知道在那茂密的树林里隐藏了无数敌人的伏兵。兵书有言,敌军盘踞于山地之高处,不可从正面去仰攻敌人。更何况现在还是大雨倾盆的天气,山路定是湿滑无比不适宜骑兵进攻。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他立于三军之前,以震撼天地的气势告诉身后的每一个将士,任何事物都不能挡住他们君王的脚步!
即墨辰第一个跳下战马,第一个脱掉铠甲,因为这些将在湿滑的山路上成为阻碍。这场战役注定悲壮惨烈!
他紧握手中的剑,斩去每一个阻碍他的人。风声雨声都在为他唱着战歌,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血水染红了他的衣衫,又在下摆汇聚成注。他不再是那个尊贵的君王,也不再是那个倾城的美人,而是来自地狱的撒旦!无尽的杀戮只为心中那个信念!
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人为你而生存。
没有你,生亦何欢?
请你一定要等我,我已经为你披荆斩棘而来。
修,我已经来了。可还是迟了是吗?
如果他知道那日一别竟是永诀,他一定会告诉他,陵兰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以喜欢他吗?
还有那句来不及说出的承诺,
我爱你,永生永世。
晟睿七年秋,长信宫。
自从这里的男宠被坑杀以后,长信宫就彻底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宫殿,没有宫人进来打扫,偶尔路过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凄厉的哀叫声,甚是吓人。于是宸宫里开始流传,那声音是被坑杀的男宠阴魂不散。胆小的宫女连白天都要绕道而行。
即墨辰走在铺满黄叶的小径上,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宫殿里显得特别突兀。
在长信宫的中殿有一间屋子,表面与别的屋子并无二样。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可以察觉出这里的异样,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这里潜藏着翼影最顶尖的暗卫,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禁止任何人带走这间屋子里的人。
即墨辰走近那间屋子,随行伺候的少司命急忙上前去替他推开门。他做的谨慎而小心,因为每次来这里的晟睿帝都是暴怒异常的,一个不小心,自己极有可能搭上小命。
即墨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青岚在为那个人擦拭伤口,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青岚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即墨辰,吓得将手中的帕子落到了地上。即墨辰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她旁边那个被铁链捆住手脚,呈大字行站着的男人,他满身鞭痕的身体不着寸屡。
在即墨辰看来,穿衣服是维护尊严用的,而这个人不需要那种东西。即墨辰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食盒,自己在吃食上是从不亏待他的。如果不养好身体又怎么受得住自己这挂满倒刺的鞭子呢?
可是只是身体上的伤痛又怎么能够让自己泄愤呢?
“太子可喜欢朕亲自吩咐御膳房给你做的肉丸子?”
尹文浩歌从始至终都垂着眼睑,没有看他一眼。
“怎么不喜欢吗?那朕下次换你那位忠心的副将大腿上的肉烹制给你如何?”
邪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
尹文浩歌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即墨辰,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他蓦地干呕起来。青岚的脸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没想到即墨辰竟然会利用她。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你?哈哈哈……”
即墨辰突然放纵地笑起来,那笑声凄厉而惨绝,宛如失去配偶的雄鸟的哀鸣。
“如果杀你可以换回他,朕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凌迟千万次!朕将用铮铮铁蹄踏碎你天狼河山,让你眼睁睁看着你挚爱的子民沦为宸国的奴隶……”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噗地一声,尹文浩歌喷出一口血水。他自嘲地笑了笑,修离,我为什么还要记得这个名字。你看,为了你,我已经万劫不复了。
爱能刻骨铭心,恨亦如此!
……!!!!分割线!!!……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迷迷糊糊地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变成轻纱帐顶繁复的花纹,也没有变成古色古香的木质屋顶。
我扯过被子蒙着头继续睡。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梦了,怎么会又突然梦到回现代?
“杨裔,你小子怎么还在睡啊?快要上课了!”
是陈文的声音,他是我睡在我对面床的哥们。哥们?!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站在我床边的他。
“你看着我干什么?该不会你连四大名‘补’之首的笑脸张的课也要逃吧?别发呆了,快走吧!”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朝门外跑去。他拍的这一下是真实的触感,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朝阳台上的镜子跑去。
镜子里映出一张瘦削白皙的脸,大而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红润小巧的嘴唇。呃,一张很“受”的脸,这分明不是我的脸,不,这是我原来的脸!
我惊讶地看着镜子里那人惊讶的表情。
我回来了?
靠!如果知道死了能回来,我就应该早点服毒自尽!我激动地去抽屉里找来久违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居然是我穿越后的第二天!难道在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不过是南柯一梦吗?
可是戴在无名指上,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锁情告诉我在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心突然泛起疼来,在那个世界的修离死了吧,所以在这个世界的杨裔重生了。
他会怎么样呢?那个我只是躲在人群里不出来就疯狂如斯的人。可能会迁怒他人吧,这才是符合他性格做出的事。
他又会怎么对甄妃呢?虽然他已经知道甄妃不是小时候那个和他相依在屋檐下一起躲雨的人,这么多年的偏宠不过是一场错误。可是那毕竟她是为他生了唯一孩子的女人,即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现实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多年以后,他是不是也会忘记曾经为一个叫修离的男子痴迷疯狂。
“嗡嗡……”
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是陈文发来短信说是“笑脸张”这节课要点名,叫我赶快去教室。我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看一下贴在门上的课程表,然后朝教室跑去。
我发泄一般地疯跑起来,路上有很多行人都回过头来看我。看着那些留着短发或长发,穿着简洁T恤的人们,我突然生出无限的亲切感。
这才是我的世界不是吗?在这里我不用担心会被不当人看地践踏尊严,也不用向娘娘主子们下跪磕头。在这里有我的朋友、同学和家人,我错失过疼宠我的爹娘,那我又怎能辜负同样疼爱我的爸妈。
杨裔是个万年受
我赶去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笑脸张正在上面唾沫横飞,见我推门进来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自然不将他这点气场放在眼里,于是径直朝悄悄向我挥手示意的陈文走去。
“我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也!”
陈文伸出手来想要搂住我的肩膀。我冲他尴尬地笑笑,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虽然我跟他是很好的兄弟,但毕竟有“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他也没多在意,转过头去继续听课。笑脸张是教英语的老师,看着幻灯片上像蝌蚪一样密集的文字,我的脑袋开始发昏。就像数学永远是女生的弱项一样,英语是我永远摆脱不了在及格线上挣扎的宿命。我记得最清楚的单词大概就是Fuck、bitch这一类男生常挂在嘴边的脏话了。
思绪开始游离……
教室外面有一排老槐树,时值初夏,槐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白色的花束,相互交织在一起,花团锦簇的,煞是壮观!有风吹来的时候,在教室里也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
在我的记忆里也有一片槐树林,只是我从不曾见过它开花时的样子。在林子的深处,有一个男人从马上俯下身子对我说,他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