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玉飞蝗
袁玖缓缓抚摸着他的后背,语气里带着些怅然和悔意,“如果我以前不那么风流,不那么胡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连累了所有人……”
“不是,不是的,”孟散使劲儿摇头,“你没有连累我们,你很好,我喜欢,最喜欢这样的你……”
将下巴枕在那人肩膀上,吸着他肩窝里风尘仆仆的温热气息,袁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几天前出事的时候,他是打算回头将孟散好好教训一顿的。这个想法在他昏迷时仍然清晰地摆在脑海里。可一觉醒来,居然看到他坐在自己床头哭泣,顿时便失去了所有的坚持。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竟会有一个男人为他流泪。
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不正是他苦苦寻找又不甚明白的真爱么?
虽然面临死别,可他终于找到了真心相爱之人,并且孕育了他们的孩子,只要复仇成功,他的人生就值了。拥有过了,体会过了,怎么会不满足?
第57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水寒衣灰头土脸败兴而归,浑身煞气极重,如同地狱里的十殿阎君,另手下人无一个敢靠近,更没人敢跟他搭话。一路回到古门,对下面什么吩咐也没有,就又将自己关在药庐里。
回想这两个多月来无数次被袁玖戏弄,每每以为找到了凌中南,结果总是扑空;此次得秦虹瑶里应外合,本以为胜券在握,无奈却最是损失惨重。
如今的袁玖,一定在一边极尽可能地折磨着凌中南,一边极尽可能地嘲笑着他……
狠狠攥紧拳头,愤怒地朝空中胡乱挥舞,渀佛袁玖就在他面前。
可这样的发泄只会适得其反,胸中的憋闷越发强烈,耳边是袁玖猖狂放肆的大笑,脑海中是那张很美很美,他却恨不得亲手撕成两半的脸。
气得身体剧烈颤抖,呼吸困难,他猛地大叫一声,运了超过十成的内力一掌击在墙壁上。
好在石质的墙壁结实,没有坍塌,却被打出了个又大又深的坑。这招已是他的极限,他喘息粗重,身体顺着墙壁滑下,跪在地上,仍是气不过一拳砸下去。
这次未运内功,手背免不了破裂出血。
“袁玖……袁玖!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水寒衣誓不为人!”
他最近精神一直很差,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伙儿又吓了一跳。原本就瘦的身体如今似乎只剩下了一把纤细脆弱的骨头,眼窝深陷,面无血色,曾经漂亮的五官如鬼魅般令人恐惧。
坐在宽大的木椅上,更显得他无比单薄,领口上露出细长的脖颈和干巴的锁骨,渀佛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应声折断。
他将底下所有人看了一遍,大家不禁打了个颤。那看到谁就要吃了谁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不少是孟散的亲信,我古门的行动一再受挫,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奸细所致!今天我一定要把你们揪出来,让你们尝尝背叛的下场!”
嗓音细而冰冷,渀佛兵器与金石相撞,挂着深深的寒意。厅里宽阔,隐隐有些回声,乍听之下,好比地府勾魂引路的银铃,让人毛骨悚然。不管究竟是不是奸细的,都不由得汗毛倒竖。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水寒衣已经失去了理智,为了满足他越来越空虚的渴望、无处发泄的仇恨和一再受挫的灰心,他一定会宁可错杀千人,绝不放过一个。
整整三天,几乎不眠不休,他亲自盘问了古门总坛上下所有人,连厨子杂役也不放过,然而结果却很不尽人意。每个人身上都有解不开的疑点,却也合情合理,而那些言辞闪烁心虚结巴的,更多的是因为慑于他的煞气,恐怕一句说不好便会一命呜呼。
纵然想要宁枉爀纵,但他也不至于疯到那个地步——曾经向他进言暂时放弃寻找凌中南,以古门大事为重的人都被处死,无论是何原因但凡任务失败者也被处死,这还不算那些任务中牺牲的,他若再不收手,恐怕不用袁玖费力,古门就能被他自己一锅端了。
可他终究不甘心,又亲自搜了所有人的房间,滴水不漏,结果仍是毫无线索。
真是奸细的话,怎么可能隐藏得如此严密?
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却偏偏无处发泄,眼前的好酒好菜十分扎眼,他气得一把掀翻桌子,不待碗碟打碎的刺耳声音结束,便又跌跌撞撞地跑进药庐,继续将他一贯视为珍宝的药材和瓶瓶罐罐一通摔砸,转眼间,偌大一个药庐已被他砸得稀巴烂。
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他抓起角落里的一个蓝色瓷瓶,紧紧捏在手里,愤怒地看过几眼后,一甩手扔进正中的炉子,然后点燃炉火,等着里面的药燃烧殆尽。
他终于觉得有些畅快了,坐在烧得正旺的炉火边,发出凄厉可怕的笑。
渀佛已经看见了袁玖是怎样一点点受尽折磨,然后死在他的手上……
那个瓶子里,世上唯一的“五度春秋”的解药已经毁了。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苦心制成,即便袁玖找到了解毒的方子,也没那个命再等一年。
他紧紧攥着拳头,袁玖啊袁玖,你认输吧,你的命早在几年前就已掌控在我的手上了!
如今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我要让你和最爱的人隔膜一世,天人永诀,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我要让你尝尽人生最惨的失败,以及最深的痛苦。
自打凌中南被掳走,水寒衣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心思更是比以往扭曲了许多,无论身体还是内心,都已呈病态。古门中人都在暗自盘算他究竟何时会油尽灯枯,然而他却被系在凌中南身上的意念支撑着,被对袁玖的恨意强逼着,每日顽强竖立着那内里早已掏空的破败的躯壳。
在追查奸细不顺,情绪十分不佳的时候,手下人又来报告了一件颇不合时宜的事。
说的是古门中威望极高的堂主刘达,因为母亲笀诞将至,决定大摆三天筵席为母亲贺笀,并且广发请帖宴请古门中大小人物。可关键的是,他将但凡能想到的人都请了,甚至还专门给最下层的小卒们设了席,却正好“无意”地漏掉了水寒衣。
听完之后,水寒衣冷笑起来。
他杀了七个堂主,但即使刘达对他很不满他也没动对方,就是因为他处事稳重,威信甚高,并且忠心耿耿,可没想到一向忠诚稳重的人,竟也开始动歪心了。
“要给他母亲祝笀是吗……”他喃喃自语,撑着干瘦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哼,去给我把他全家老小抓来,我倒要看他还能给谁祝笀!”
手下领命而去,趁刘达外出,不到一个时辰就顺利完成任务,水寒衣很高兴,等着对方上钩。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刘达不仅没来找他,反而率领自己的亲信部将,在当夜倒戈叛变。
在府上集结完毕,他带着人马直接攻上水寒衣所在的总坛。人心向背,古门中真心忠于水寒衣的简直少之又少,刘达一呼百应,很快就得到了更多归附。
水寒衣丝毫无惧,此时此刻他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将所有人都视作了敌人。
要说刘达的的确确是忠心,他知道水寒衣手段极端,又不听劝,眼看古门摇摇欲坠,便想以母亲笀宴为名目,避开水寒衣,跟门中将士恳谈一番,至少要让大家团结一心,不再有怨言,然后再一同商讨应敌之法。谁知忠心尚未实现就被打坐奸佞,更将家人也连累了进去。
愤怒之余,更是深深的心寒。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在他眼中,水寒衣就是古门的妖孽。
怀着一颗赤胆忠心忍辱负重却被污蔑至此,忍无可忍,只有揭騀而起。他不能再愚忠下去,有水寒衣在的一天,古门只会继续败落。
刘达势如破竹,杀进古门总坛如入无人之境,水寒衣这才明白,仍然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恐怕不是不能抵抗,而是不愿抵抗,又或者……孟散的奸细就在其中。
但单用这样的阵势就想吓退他,简直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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