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岸月之崖
“顾恩第!你这是什么意思!”顾辰猛然起身,他狠狠拍桌,满脸怒容:“你这是教我怎么管教我自己的儿子吗?”。
顾恩第只道:“倘若二叔管教不好,我可以代替二叔管教”。
“你!”顾辰气得脸色铁青:“你混账!”。
砰!
顾老爷子猛地拍桌:“恩第,你放肆了”。
“那就请爷爷容许我放肆这一会吧”顾恩第身体挺得比值,他丝毫不让的注视着众人:“童潼嫁到顾家还不足一日,二婶奶奶便相继出言为难,也幸好是童潼脑子不清楚,听不出你们的话来,若是换了旁人,听着你们的这些话,只怕心里该是要憋闷得慌了,更何况……”顾恩第双眼一眯,里头的寒光尽显:“你们当着我的面,打我妻子嫁妆的主意,岂不是一样也不将我当一回事?一个是我奶奶,一个是我二婶,在我的眼前都这么大胆,倘若我不在家里,童潼岂不是要任由你们欺负了吗?”。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们欺负他了!”顾辰怒气:“你也说了他才刚刚嫁过来,跟大家都还没见过几次,我们怎么欺负他!再说了,你看你现在的这个架势都敢为了他忤逆犯上,我们还敢欺负他吗?”。
“你现在不是就在欺负他吗?”顾恩第步步紧逼:“欺负他脑子不清楚!随意一顶罪名就能给他扣上去,只怕今晚我若走出去,明日你们便得要说他教唆着我忤逆犯上了吧?今日,我便将这话放在了这里,童潼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他的脑子不清楚他也是我的妻子!你们在打他的注意之前,先想想我这个做丈夫的答不答应!”。
“顾恩第!”。顾辰咬牙切齿。
顾恩第只是甩袖:“桌上的这些礼,你们收下,便记住我今晚上的话,我也当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日后我该如何尊敬你们,便还如何尊敬你们”。
顾辰脸色极其难看:“要是我们不收呢!”。
顾恩第不语,只是眯着眼,锐利而又逼人的直视着顾辰,那份迫人的气势,已经将他的态度明显的摆了出来!
“恩第!你怎么能这样!”顾老太太连连拍桌,一脸的痛心疾首:“从小你就是家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为了让你上学读书,家里的钱都先仅着你用,你当年的束脩还是你二叔跟三叔凑钱帮你交的!你现在怎么能为了一个才刚嫁过来的傻子就这么对你二叔他们”。
“傻子?”顾恩第冷笑:“即便他是傻子可他现在也是我的妻子,这是在官媒做了签证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奶奶这么轻易的便将这两个字说出来,想来也是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过吧?”。
“你!”顾老太太气煞:“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顾恩第道:“奶奶之前说起我束脩的事,当年还是二叔与三叔帮我凑的?我倒是不知道,我去给人当书童所赚的银钱,何时变成了二叔与三叔帮我凑得了?”。
“什么?”顾老太太惊愕。
顾辰与顾秉彰两人浑身一震,面上不由得显了尴尬。顾秉彰思付一瞬更是嚯地起身,端着长辈的架势瞪着顾恩第:“顾恩第,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你今晚上闹得这出下马威,不过就是为了你那个男妻吗?三叔答应你就是了,一定不会让你二叔二婶他们再说什么话来,但你这样的态度对待我们那可就是不行啦,不管怎么说我们可都是你的长辈,来,你给你二叔跟奶奶道个歉,今晚上的事就都算了,以后大家和和气气都还是一家人啊”。
“三叔这是想要和稀泥了,可惜,我不答应!”。
“顾恩第!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三叔都给你台阶下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武氏嚯地起身,亦是满脸怒焰高涨:“这些年,家里供你上学供你读书也都不容易!不就是饭桌上大家说了两句玩笑话,你至于弄得这么严重吗?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在这里忤逆犯上拿腔作势吗?没有你二叔跟三叔在家里忙前忙后的赚钱,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上学读书,还能去参加考试?”。
“二婶似乎忘了,我自十三岁考得举人之后,每月都是有俸禄可拿的”顾恩第冷讥:“更何况,我当初的束脩,除了给人当书童所得银钱之外,家里何曾给过一文?有些事,我不说并不是我当真不知,而是不想闹得家无宁日罢了,倘若三婶二叔非要与我算个究竟,那我也奉陪,不若就从我第一次上学的那次开始算起,如何?”。
“你!你!”。
顾恩第气势强硬,那无形间散发出来的压迫,在场的居然完全没有人能镇压得住。
这边的声音闹得不小,连徐氏那边都听见了,她与顾岩尉连忙赶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堂屋里的氛围极其怪异,那种无形间的压迫,连她都觉得呼吸有些发紧。
顾岩尉自然也发现了屋里的异常,不过他聪明的没去过问,而是走到桌边看着桌上堆放的那些东西:“哟,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满屋子的心里头全都被塞了大石头顶得难受,他们呼吸粗重鼻翼张弛,又顾忌着顾恩第之前的那般气势,一个个竟不敢说话,最后还是丝惗吞吞唾沫,说道:“这是大嫂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大哥帮忙送过来的”。
听这个,顾岩尉的脸色顿时有些微僵。
顾恩第朝父母看了一眼,神色这才稍霁了几分,他朝父母作揖行礼也不欲多说:“爹娘,这些礼物,你们挑吧,我便先回房了”。
“顾恩第!”顾老太太突然喊他,那阴厉的话音显得咄咄逼人:“刚才的事倘若我不答应呐?”。
顾恩第走到门边的脚步一顿,他甚至头都没回,就极其平淡的说了一句话:“那就分家”。
分家!
分家!!!
平地惊雷,瞬间炸得满屋众人完全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宵夜
离开大堂屋的时候,顾恩第还去了一趟厨房,不过看着厨房里已经冰凉的剩菜,顾恩第也没多想便直接撸起袖子,将这些菜都热了一边,那蒸子里的饭也都给童潼又蒸过一次,这才带着东西,回了房间,不过推门进去的时候,顾恩第并没有在床边或者桌边看见童潼的身影,他狐疑着,又往内室走了两步,而后才在角落里面,看见童潼跪坐在那些大箱子边上的影子,而在他的身边,摆放着的全都是他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
童潼这般的模样,让顾恩第心里狐疑,张了口,正要喊人时,不知为何,那话音就这么咔在喉咙里面,而他自己则是下意识般的,盯着童潼的身影。
童潼并不知道顾恩第的回来,他就这么安安静静跪坐在箱子边上,看着那些从箱子里翻找出来的东西,童潼的面色十分平静,只不过那睁大的眼底,会因为自己从箱子里拿出的一些东西,时而变得疑惑,时而变得好奇。
巴掌般大的脸颊,一双黑若珍珠的双眼头大又亮,因着光线昏暗的关系,他低头垂眼的时候,还能看见那睫羽在眼睑下头投射的一弯剪影,随着眼睑的轻颤,那睫羽簌簌抖动,如若振翅的蝴蝶一般十分好看,樱桃小口轻轻抿着,鼻头如葱,既是空灵可巧,又不失乖顺软糯,很可爱,可爱的……让人有些忍不住想伸手狠狠揉上一把。
“嗯?你回来啦”童潼骤然扭头,意外的看见顾恩第的身影,他咧嘴一笑,脸上的神色瞬间如若春暖花开一般,暖人心脾:“你看看,我从箱子里翻出了好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呐”。
顾恩第被他拉着,又往前头走去,两人的脚边,摆满的全是箱子里被童潼掏出来的,零零散散的堆了一地,有盐巴罐,胡椒盒,有辣椒粉,还有几包撵成了粉末的花椒沫,以及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真正值钱的东西,却没有几样。
这些小东西全都一用样的大箱子装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童府的魏芩给童潼陪嫁了多少的好东西,可是实际上,却全都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不过……虽然都是一些小东西,倘若去市集上卖的话,也算得上是一笔开销。
如此换个方位一想,顾恩第心里的阴郁这才散了几分,他拉过童潼,不打算去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都先放着吧,日后若是需要,再拿出来便是了,现在先过来吃东西,免得一会饭菜凉了”。
“好~!”。
圆桌前,童潼与顾恩第并肩坐着,不知是不是这次吃饭,身边只有一个顾恩第的关系,此刻的童潼完全没有了之前饭桌上的那份拘谨,他端着碗,拿着筷子,想吃什么便自己去夹了什么。
顾恩第就坐在童潼的身边,他垂下的眼,便这般盯着童潼,然而见得童潼那脸吃饭都乖巧得像个孩子般的模样,顾恩第心里由不由得轻轻叹息。
昨日……成亲,他显然是失控了,也吓到了童潼,想到童潼背对着自己缩成一团默默哭泣的样子,顾恩第就总觉得这心里像是扎了刺般的难受。
两年前他惊鸿一瞥的人是不在,可是却也不是让他可以对两年后的人迁怒发作的理由,这两年间,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而他身为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冲着那个局内人这般怫然?思及此,顾恩第轻轻一叹,他一手支着下颚,一手却下意识的朝童潼的后脑轻轻抚摸过去,仿佛每摸一下,就像是他自己在对着童潼的无声道歉。
童潼不知其意,只是含着筷子,睁大眼,狐疑的扭头朝他看去,见顾恩第一脸温和,嘴角轻哂,童潼眨了眨眼,他突然夹了一点盘子里的蒜薹,递到顾恩第的嘴边:“你要吃吗?这个好吃,香喷喷的!”。
顾恩第眸色一怔,不过须臾,他便直接张口,含住童潼筷子尖上夹着的蒜薹。
童潼眨了眨眼,眼底忽而又了几分光亮,他又朝另外的盘子里面,夹了菜,继续递到顾恩第的嘴边:“这个也好吃!”。
顾恩第依旧如同之前一般,直接含住。
童潼看着,脸上顿时有了笑意,他似乎喜欢上了这样的“游戏”,自己吃过一口,就给顾恩第夹一口菜,等吃完饭的时候,童潼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伸手去拍顾恩第的肚子!
“这是作何?”顾恩第一脸疑惑。
童潼微微鼓胀起了腮帮子,闷闷的说:“我肚子涨涨,吃得太饱,我看你的肚子涨不涨”。
顾恩第失笑,他抓过童潼的手:“吃太涨了?走吧,我带你去院子里走走消化消化”。
童潼直接往桌上一趴:“吃太饱了,不想去”他歪着头,有些困倦的盯着顾恩第看:“我想睡觉”。
顾恩第直接将他拉了起来:“这个时候去睡,容易积食,听话,我们去外头走一会,一会回来再睡”。
“好吧……”童潼懒洋洋的应着,刚起身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顾恩第拉着他的手,两人出了房门,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漫步走着,不过……却是童潼懒洋洋的任由顾恩第拉着,若是顾恩第松手,指不定他还能耍赖,直接蹲下不走。
夜色静静,四周一片蛐蛐声响。
两人的脚步在院子里面一前一后,顾恩第拉着童潼的手,偶尔回头的时候,见童潼摇头又叹气的模样,他不禁莞尔一笑,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少有的宁静惬意。
“砧声送风急,蟋蟀思高秋……”身后,一直嚷嚷着好困的人,突然开口,顾恩第走在前头的脚步猛然一顿,他微微睁大了眼,僵硬着没动,就听声后童潼那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学宋玉解悲愁。收拾凄凉兴况”。
顾恩第喉头滚动两下,他屏住呼吸,声音有些低沉的开了又:“分付尊中醽醁,倍觉不胜幽。自有多情处,明月挂南楼”。
童潼微微眨眼,似乎有些呆愣,他盯着顾恩第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而顾恩第亦是不敢回头,只是那么僵硬着,将自己瞬间变得激荡的心,紧紧……收拢起来。
良久了,一直到冷风从两人身边吹拂而过时,童潼才忽而又道:“怅襟怀,横玉笛,韵悠悠。清时良夜,借我此地倒金瓯”。
“可爱一天风物,遍倚阑干十二,宇宙若萍浮”顾恩第深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眸色深深的盯着童潼:“醉困不知醒,敧枕卧江流”。
童潼也睁大了眼,直视着顾恩第的目光,他像是有些怔住,又像是有些迷茫,然而几息之后,童潼忽而一笑:“你好厉害,都接得上,我也不错呀,我也接得上,哈哈哈……”。
童潼……
顾恩第喉头有些发紧。
童潼揉着眼,又开始打哈欠:“言之,我真的好困啊,我们还不可以回去睡觉吗?”。
顾恩第深深一口气,狠狠闭眼,再看向童潼的时候,他神色已然恢复如初:“走吧,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两人对接的诗词,出自宋代米芾的《水调歌头·中秋》
然后同好困,晚安~!
☆、头伤
回了房间,童潼已经困得直揉眼睛了,不过即便再困,童潼还是听话的梳洗,更衣,而后再钻进了被褥里面,朝着枕头上用力的蹭了几下,顾恩第回头的时候,见童潼这个样子,不由得微微轻勾着嘴角,可是不过须臾,顾恩第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沉了下去。
他发现童潼的额头上,有一大块淤青,之前因为被他额前的碎发遮盖住了,所以顾恩第便也一直没有发现,然而眼下却是因为童潼困得直在枕头上蹭的样子,而拨开了碎发,将那淤青彻底显露了出来。
那淤青,让顾恩第心里猛然一绷,使得他复又想起了当初才艺大赛上的情况,想起当初那个万众瞩目的江流童潼,也想起了昨日两人成亲时,他缩在墙角下面,……瑟瑟发抖的模样……
“这伤……”怔愣着,顾恩第下意识的伸手想碰。
童潼瞬间猛然一个翻身,躲了开去,只戒备的盯着顾恩第看:“痛!不能碰的!”。
顾恩第一怔,放下了手:“现在还会痛?”。
童潼严肃着脸,重重点头。
顾恩第深深吸一口气:“这是何时伤的?”。
“不知道”童潼摇头,只是自己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反正我一醒来的时候就很痛,很痛”。
顾恩第眸色一沉,沉吟须臾又问:“那你还记得是谁伤你的吗?”。
“谁?”童潼认真想了想,可是脑子想起的却始终只有:“手……”。
“嗯?”。
“是手拿杯子伤的?”童潼自己也说不确定,他总觉得他好像是知道的,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似乎越想反而还越加模糊,最后童潼皱眉,一脸认真的看着顾恩第:“是杯子伤的!”。
顾恩第眉头轻蹙,心里瞬间便笃定了,童潼说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有人拿杯子往他的头上砸,但是他想不起是谁,也许他当时只看见了一只手,所以他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手,但是一个杯子而已,即便被人往脑袋上磕,也不可能会造成这一的伤势,甚至是!甚至是让童潼变成了这样。这其中,必定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却偏偏被童潼自己给忘了。而童潼这个模样,明显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困了便睡吧,明日我去村里郎中那里,给你拿点膏药回来,擦了就不疼了”他只能这么说。
童潼自己嗯了一声,身子一缩,就在被褥里面圈成一团。而床榻边上,顾恩第看着童潼瞬间入睡的模样,回想着他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却只是闹得他自己彻夜难眠。
翌日,童潼睡到快午时了才睁眼醒来,房间里静静悄悄的,并没有顾恩第的身影,童潼迷糊的抓了抓头,自己穿上衣服,就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钻了出去。
院子里,丝惗抱着簸箕坐在阶梯上头正在坐着女红,她每做一会,都会抬头朝童潼的房间看去,那模样显然是特意在等童潼起床。只不过等丝惗再次抬头的时候,看童潼就穿着衣裳,头也没梳便走来的样子,不由得怔愣住了:“大嫂?你、你这头发……”。
童潼狐疑着,他伸手抓拉了两下,又朝丝惗看去:“现在好啦”。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