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他把自己当成啥了?女王么?
住在这里也不瘆的慌?
而俞东池,他现在正披着锦被睡在那张云榻上,而云榻边,几个空了的酒瓶随意立倒着,看样子,这家伙真是喝了不少呢!
不怎么透气的宫室积存了太多的酒臭,石门一开,江鸽子就闻到了扑鼻的臭气,他倒退一步,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喂!老俞……”
锦被里的人扭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
妈的!这货竟然在装睡么?
江鸽子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对着里面声音更大的说:“俞东池你别装了!我知道醒着!”
周松淳无奈的摇摇头,弯腰拿起工具,开始做起杂务来。
然后,那呼噜声终于尴尬的停止了,好半天……俞东池总算挣扎着坐起,抬脸向外看去。
而他这一看,江鸽子却心里一抓。
只是短短十天的功夫,俞东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面目苍白,两腮凹陷,下巴上满是青茬,憔悴而狼狈。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江鸽子笑笑,江鸽子却发现,这人,他变了。
以前俞东池温和的表皮下,储蓄着的是足够的傲气,而现在的俞东池,他依旧是温和的,却明净了,他就若一块打磨过的玉料,温润而内敛,将他的一切钢性,都深深的埋藏了起来。
这就是远离人群,自我封闭的成果么?
莫名的,江鸽子心就有些酸涩,他也用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说:“老俞……十天未见,咱们这,也算是小团圆了!”
他看看屋里,又看看露台上的,只有水没有荷花的小池子继续说到:“你这地方找的好,你出来,我陪你喝上几杯!”
俞东池低着的头缓缓抬起,他说,好!
就这样,这两人拿着酒壶,坐在有几千年历史,王的寝宫露台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了自在的酒。
江鸽子说,你们给我发的制服太多了,我觉着我一辈子不用做新衣裳了,上百套,靴子就有无双,还配了防臭鞋垫儿……
俞东池说,他现在最向往一个叫若瀛的男人,如果可以,他想活成他。
江鸽子就问,若瀛是谁?
俞东池说,那是……大地女神座下最没用的神仙了,若瀛生在瀛山,无父无母,却快乐自在,他没有钱财,只有一块破木板,后来他创造了音乐。
他喜欢唱歌,就唱了!他没有家,就沐在月光下唱!没有听众就给自然唱,后来美少年变成老翁,若瀛就随便死在一处山秀水美的地方,就是现在的若瀛郡。
后来那些人提起大地女神座下的神仙们,说起若瀛,就说,哈!那真是个没用的神仙……可是,我喜欢他,羡慕他!
后来他们就为若瀛干了一杯。
江鸽子咽下酒,问俞东池,你是要离世隐居么?
俞东池说,我向往之。
江鸽子想了一下说,反正你也隐居了,幕天席地,给你一块破木板你就快乐了,那么?你的钱财我可以帮你花销花销?真的,我一点儿都不嫌弃!
看着满面认真的江鸽子,俞东池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说了很多话,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说自己的。
不过,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好且放松。
后来江鸽子站了起来,伸出自己的手对俞东池说:“老俞,起来吧,我那些衣服,我都不会穿!那个麒麟头是向里,还是向外?你看,你总是有点用处的,走吧,算我欠你的人情。”
俞东池靠在花池上,人却没有动。
江鸽子的手一动不动的伸着,周松淳满面紧张的看着他们。
最后,江鸽子说:“你看老俞,人生在世,若说惨,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了,你比不上我!都是无牵无挂的,可是我有个老三巷了,你有个老三常了,如果别人不挂念咱们,咱们……就为一座城池活着吧,好么?跟我走吧!”
俞东池慢慢的伸出手,江鸽子紧紧地握住了他。
王的凤嘴,忽然喷出水流,喷溅了他们一身。
江鸽子出发这天,本不想惊动任何人。
虽他谁也没有通知,然而出门的时候,他却看到半条街的老人,都守在哪儿等着送他。
段家,黄家,薛班主,还有从中州获得声望,载誉匆匆回归的邓长农他们三……
在江鸽子心里被承认的家人,如今一个没少的都来了。
这是1888年最后一个尾月,天气依旧寒冷,空气里飘着顽强的碎雪。
江鸽子头戴银穗宽边军帽,军帽正中的帽徽正是银色的四爪蟠龙。
他身穿黑色银边黑细羊绒卡腰军装大衣,内着黑色银边细呢军服,扎着小牛皮腰带,带下还配了装饰用的银把礼服短剑。
看上去真是帅气又威风。
冬日的寒风吹着碎雪乱飞,铮亮的过膝军靴踩在雪面上嘎吱作响。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然而这样陌生的他,却令老街坊们心中又是骄傲,又隐约升起了一些畏惧之意。
他们的杆子爷,其实就应该属于那套衣服后面的世界吧……虽然心里不想承认,可是,瞧瞧这身衣裳,跟咱们杆子爷这个人是多么相衬啊!
街坊们都沉默的站在哪儿!有人眼眶已经湿润。
江鸽子笑了一下,他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了自己修剪的十分利落的短碎发。
他正要开口,说点感动人的话语,身后却冲出一个肥胖的身躯,将他撞了一个趔趄。
这一撞,分离的愁苦刹那就没有了。
“等我!等我!!”
胖球子一路飞奔到老锅灶台前,她先是伸手揭开锅盖,看着满笼屉的大馒头,咽了一口口水后,她又相当自觉的跑到一边的石台下,取出一个特大号的饭碗,用手端着,开始寻找起来。
那胖球子正是连翘,她倒不是来送江鸽子的,人家就是等开饭的。因为她已经养成,排队会排在地下室一个姓孙的奶奶后面,所以吃饭的时候,即便是来的早了,她也要先找到孙奶奶。
连翘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孙奶奶,顿时她肥胖的大脸上露出开花馒头一般的笑容,当她端着饭碗疾步路过江鸽子身边的时候,她脚下一停,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管是穿着布衣的杆子爷,还是穿军服的杆子爷,这对连翘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这个大胖丫头,迅速把自己的大饭碗藏在身后,态度特别认真的对江鸽子说:“爷爷,吃完了!没了!你走吧!”
可怜的孩子,显见她是没少被江鸽子骗的。
江鸽子啼笑皆非,他握着小鹿皮手套的手,顺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说:“傻丫头!就认吃!”
说完,他笑容就如往常一般的来到段爷爷,段奶奶的面前,他看看他的老街坊们,语气温和又轻松的说:“那,我~就走了啊!今年年节怕是要麻烦几位哥哥了。”
段奶奶眼眶通红的,老太太嘴巴打着哆嗦,把手里的一个大包袱放到江鸽子手里说:“杆子爷儿……咱还小呢,你出去也顶不了大梁,遇事儿,您可别傻冲啊!知道么?”
江鸽子失笑,耐心的解释给她说:“奶奶,您别担心,我这是文职。”
老太太抹了下眼角,语气有些抱怨的说:“你也没读过几年书,他们找您麻烦干嘛啊……我知道,总归是我们对不住你,一点事儿都扛不住,老连累你为我们奔波……”
江鸽子与老街坊们一一告别,大家舍不得,他也舍不得。
这种挺难受的别离一直进行到,从老三巷路口慢慢进来一队军人,为首那位四十多岁,他身材高大,五官菱角分明,皮肤白皙,气质斯文,还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儿,脚下皮靴比江鸽子要短上那么一大截。
在九州部队,有时候,军靴也是区分上下关系的一种分辨物。
像是一般的士兵,他们穿的是短靴。
眼镜儿捧着一个折叠的皮革制品来到江鸽子面前,军靴后跟清脆一碰后,他弯腰恭声说:“长官,您吩咐的东西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江鸽子接过他手里的皮革,也点点头说:“我东西也收拾好了,叫他们带你们下去拿。”
“是!”
这一行共二十位军人,是俞东池特地为江鸽子调拨来的。
也是他信得过的,最后属于他的京军。
一部巨大的皇家城堡开动,从常辉到北燕,除司机外,江鸽子现在也是有生活秘书的人了。
他现在不但有秘书,还有厨师长,厨师助手,还有十二人的职业京军,要配合他完成任务。
这么多人,外加一辆吃磐能的吞金兽,要是按照以前的合同,那肯定是江鸽子自己付费。
现在么,他们享用最好的物资,拿双倍薪水,事后还有红利奖赏,这一切都是北燕与俞东池付费。
至于女皇,好像……她的手绕过俞东池,伸到燕那边了。
想来好笑,原来她是有绕过俞东池的方式的,大概是怕人说贪财吧。
看到下属下去,江鸽子蹲在地上打开那张皮革,他缓缓伸出手,从地下一支一支的抓出十六根,一米长的脱皮女贞树木杆子。
江鸽子将这些木杆子放进皮革内卷好,再用皮搭子一条一条的束紧,最后,他就像背了一包鱼竿一般,将皮包背在身后,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归期未定!
上午九点整,老三巷街口,各大建筑公司的建筑队都纷纷赶来上班。往日这些建筑工人的言谈举止,难免就有些吵杂。
可今天,这些人才刚迈步入巷,就看到一队军人,列队两行,人手左右提着一模一样大的黑色皮箱,正在往外走着。
走在军人最前面的,是一位……相当不好形容的长官?
昨儿他们还见到这位的照片挂在老三巷口呢?
不是说是杆子爷?艺术家么?
怎么今儿就是军人了?
心里有着疑问,然而他们还是乖觉的左右让开了并不宽敞的通道。
而就在队伍路过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发现与妈妈分开了,她就忽哇的一声哭出声,小跑着冲出人群,疾奔几步,一下子就摔在了江鸽子面前。
江鸽子脚步停顿,才要弯腰去扶,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瓜子!!”
接着,穿着建筑工地制服的女人,跑出人群,几步来到江鸽子脚前,猛的跪坐在地,一把抱住了自己孩子。
孩子又惊又怕,哇哇大哭着,她就像普通的妈妈一样,慈爱又温柔的哄着:“瓜子没事儿啊!吓到了!妈妈不是在这里么?”说完,她抬头刚想道歉,当眼睛与江鸽子对撞,两人都惊了一下。
江鸽子意外的看着面前这人,反应片刻,他就若不熟悉,只是认识那人一般,微微点点头后,他绕开她就走了。
那只是几秒的眼神交汇,他能从她狼狈的一身旧工服,还有那双抱着孩子的粗糙双手上看出,这个女人的日子过的并不好。甚至,她抱着的孩子,身上穿的保暖衣裳也是质量最不好的那种。
她们穿的甚至不如连翘。
然而……那又如何呢?那孩子从八岁开始过的日子,怕是连这个待遇都没有吧!
那女人傻乎乎的抱着自己的女儿,队伍远了,她都是一动不动的。
整齐的脚步声消失,她眼里慢慢滑下泪滴,嘴巴微张的唤了一声:“楠楠……我的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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