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可当他看到江鸽子穿的那件,因为长期磨损边缘都是毛边的工装, 还有江鸽子那张明显消瘦许多,脸颊都凹陷的面孔, 他眼泪到底是无法忍耐, 吸着鼻子哽咽到:“先生~您~您受苦了。”
江鸽子闻言一愣,忽发出一声他从未有过的一种爽朗的笑声, 他哈哈大笑着,还不断伸手拍戚刃的肩膀。
他早就忘记以前的微笑方式了, 马梅罗比的居民都这样笑。
狂野的, 纯真的, 爽朗的,像个乡下人的笑。
没错儿,他现在的生活很苦,还累,有时候因为处理地下的那些资源,他一天四个小时都睡不到。
可他就是快乐啊, 那种难以言喻的舒畅,那种从心灵到到每个细胞的舒缓,是他到盖尔以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的。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呢。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当初年少时,在网吧跟人联网打帝国时代的愉悦感。
那是一种无法替代,来自灵魂的成就感,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一个一毛不拔的地方,竟成神眷之地。
随着世界各地新闻机构的到来,佛偈艾利声名鹊起,大火于世界,眼睛多了,世界自然便文明起来。
狩猎节被迫叫停,组委会是拟定了几次可猎杀动物名单的,然而均被不客气的驳回。
如今就连最不起眼的教宗,都会梗着脖子反对狩猎组委会将狩猎地点放在圣城一般的地方,对他们而言,在圣城灭杀生灵,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恕的罪恶。
如今国际上还有个浅薄的认知,那就是佛偈艾利这块土地与神最近,活下来的人或者动物都是珍惜的,是需要爱护保护的。
别人的保护伞是法律,佛偈艾利人的保护伞是神灵。
这没有可比性。
谁不想给神留下个好印象呢?
还有大量的,国际上所谓的保护机构,什么人权机构,动物保护组织……反正就是,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有一天清早起来,选手营便入驻了不少国际字头的组织,还有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成员,一刹那,那铁丝网外面又趴满了人。
有上千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狂热珍稀动物保卫者,人家自带干粮,每天在铁丝网外面举牌抗议。
搞不懂那些人怎么想的,其实,他们就住在铁网后面的。
众目睽睽之下,国际狩猎节组委会近况堪忧,不知道是谁向外界公布了一份狩猎名单,于是国际终于震惊了,全球人民终于看了,总算是纷纷震怒并开始谴责了。
那时候的马梅罗比城神迹天天都有,是的,只要是江鸽子出来,它就肯定有。
夷陵号的来客疯了一多半,除了没钱儿的,真是慈善人越来越多,就恨不得把全部家业奉献给神了。
除了夷陵号上的,还有全世界蜂拥而来的奇怪朝圣者。
有知识受过教育的自然有个信仰的目标,然而连文字都没有的佛偈艾利人,就开始开动自己原始的脑袋,开启瞎挤吧信模式,总而言之……这里面没江鸽子什么事儿,也没有大地母神什么事儿。
各色宗教在马梅罗比修建各色神庙祭坛,力求将这里的神迹跟自己诸神搭上个关系。
他们又开始编故事了。
只有少量的像是江鸽子这样的“明白”人,他们开始在佛偈艾利花重金修建基础教育设施,推行本国语言文化。
又因一场十五天的中雨,江鸽子大发“神威”浇塌了人家整个城池的土包房子。
内疚而又不能言说之下,九州北燕便以官方的名义,送来了大量援助的物资,以及农学家,基础教育志愿者……
众所周知,佛偈艾利没有个正统的权利组织管理,所以东西送来,江鸽子便难得不懒,亲自下场管理分配资源。
这位~是有足够老父亲意识的。
有时候他也想,比起整个盖尔,佛偈艾利这块地方就像个残暴后妈手里煎熬过来的苦娃儿,他不心疼谁心疼呢?
“老父亲”每天把自己折腾的一身泥泞,如今跟工地搬砖的也没啥区别了。
戚刃满眼心酸的看着自己的先生,不管他如何高兴,心中难免对毛尖等人有了颇多的埋怨。
离开中州那会,发毒誓拍胸脯的可不止一人呢。
见他不悦,江鸽子就把手上的线手套摘了,还莞尔到:“你看你~嗨!你哭什么啊?这叫什么受罪啊?”
你是没看到年初的佛偈艾利呢。
戚刃苦笑一下道:“没哭,就是想您了,有些激动,对了!您知道么,其实~陛下也来了。”
江鸽子闻言一愣,接着便笑了:“呵~我就说么,他也该来了。”
他无限放了某人的鸽子,大有在佛偈艾利扶贫一辈子的趋势,那人到底是无法忍耐了。
比他想的要早几个月,他以为他好歹要主持了北燕的尾月年节,要在全北燕民众面前刷个存在感才来呢。
两主仆正亲密的交谈,陈润平就小跑着从营地里出来。
他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跟江鸽子打起了招呼,他大声喊着:“先生!听说九州的援助物资到了?”
一声下去,便引来了无数艳羡。
在选手营地这块地方,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大家都在新土地扎根,然而宗教援助就是再努力,也没有国家支援的力量大。
九州北燕每月最少往佛偈艾利运送一次支援物品,每次最少一飞艇。
也因为此,他们的人缘最好,在马梅罗比的社会地位也最高。
很多住在马梅罗比的佛界艾利人,如今已经开始用九州通用语跟他们打招呼了。
了解内情之后,虽再也不畏惧沼灵教,然而江鸽子依旧戴着自己的小胡子。他一外国亲王,在别人的领土上做慈善,这事儿到底是有些不好的。
江鸽子对跑过来陈润平笑,顺手把脚下的油漆工具递给他说:“到了,到了!你先把它们放回去,跟毛尖他们打个招呼,我去临时飞艇站那边看看,等清点完了,咱们晚上就能联系赵先生他们卸货了。”
“好嘞,好嘞!”
陈润平高兴极了,他态度亲昵的跟戚刃打招呼,接过东西,又笑眯眯的小跑着回去。
戚刃看着陈润平的背影,表情不动的问江鸽子:“这就是~那个间谍?”
江鸽子闻言点头:“恩!嗨~这边连个国家都没有,还间谍?人家也没从咱北燕非法获取情报,这个~至多是个小贼吧!咱们从九州弄来的物资,这小子偷渡了不少运出去,我叫李豆跟了两次,李耀那件事,许就是这群人做的……。”
“那您还留他?”
江鸽子笑眯眯的拍他肩膀,表情特别轻松地说到:“这不是人手不够么!人家熟门熟路的本地人,就留着做个头狗吧,他不带路,我也找不到那帮~败家的孩崽子,对吧?”
他说完,转身就向着城外快步而去。
物资到了啊,家里都断粮四五天了呢。
戚刃站在原地,品了半天孩崽子这词儿的滋味,恩~他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就连幼芽队,殿下都没有当成孩崽子惯着。
看着远处江鸽子的背影,戚刃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赶紧快步跟上。
马梅罗比大街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宗教推销者,有带着一群白袍儿童唱歌的老者,演奏宗教音乐的小乐队,来来去去举着各式牌子招揽信众的宗教实习生……
一个外地的佛偈艾利人入了马梅罗比,逛一圈大街出来,身上能挂满了神的慈铭赠品。
“这里就像个宗教世博会!”江鸽子笑着跟戚刃介绍:“他们都在推销自己,我们的大地母神随便空个旮旯,对他们而言就是喘息的福地,你猜这里有多少教门?”
戚刃举目四顾,犹豫着说:“我觉着最少有几百种了……吧?”
江鸽子闻言一笑,竖起一个手指头,举了老高。
戚刃前行几步,低声在他身边说:“竟然有一千种?殿~先生,这么多宗教来这边真的好么?”
江鸽子脚步轻缓,又无奈的耸耸肩。
信仰也是思想,多了必然会产生冲突,它对于别的国家是祸乱根源,然而对于佛偈艾利这个地方,宗教知识也是知识,宗教传承也要靠文字,还有宗教医学,宗教的道德规范,佛偈艾利想从泥潭里拔出来,大概就只能靠这些了。
最起码它们免费,其实就连九州最早的时代,也是靠着祭祀传播稳定民心,宗教庇护传承知识的。
即便有一天,佛偈艾利的人数资源被挖光了,还有这么多神庙呢,这里好歹也会成长为一个旅游国家吧。
这可比什么稀有资源安全多了。
他带着戚刃在人群里穿行,因到了饭点儿,便顺手从街边的一位灰袍女士手里接过两份简餐。
这位女士灰袍上绣的满是亮闪闪的星座图,就像穿着一件小宇宙一般。
将其中一份交给戚刃,江鸽子对他伸出手,还捻了一下贪财的手指头笑道:“带~现金了么?最好是九州钱儿,这边人都爱死九州钱儿了。”
戚刃闻言一阵恍惚,他家殿下什么时候在意过钱儿这件事了?
愣神十几秒,他才从怀里忙取出钱包,本来他想拿一张百贯的大钞,然而钱包却被江鸽子一把夺过,从里面翻找出最小的一张十贯的小额钞票,然后……江鸽子看着这张钞票正面便乐了。
李拓带着皇冠,威严的静止在钞票当中。
“这是今年的新版?”
“是!”
“啧~动作到快,那个老女人是不是已经彻底消失了?”
“也没有那么快,最起码一些钱币爱好者,还是有收藏的。”
“他可真丑,我见过他家许多人,这家伙长的最丑了。”
“呃……是!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其实~您没看到其它的样板呢,我在陛下办公室见过最少二十版,还有比这个更加难看的。”
江鸽子闻言便轻笑起来,他在空气里挥舞钞票,觉着这张十贯钱在马梅罗比,能有千贯钱儿的重量。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大额的现金了,即便这只是十贯。
不但他,城堡车上的每个人现在都穷的掉底儿,马梅罗比除了庙宇祭堂,这里依旧没有银行,这里的人依旧没有找到生存下去的正确方式,他们不会花钱,也不知道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段时间,江鸽子他们拿现金购买物资,引诱那些佛偈艾利人跟他们学习。
将钞票递给灰袍妇女,并用奇怪的语言对人家一顿叽里咕噜,在领了一颗小星星别在胸口之后,江鸽子便毫不客气的将戚刃的钱包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一番操作,把个戚刃看的在心里一阵哀叹。大概,他们神仙般的杆子爷儿,是回不来了。
恩,回不来了。
江鸽子依旧很兴奋,一边走他一边心情很好的跟戚刃介绍:“那女人是朝泓星辰教的,他们的教意大概是,每个人都是一个星星死亡之后的化身,总有一天我们要重归宇宙……是不是很浪漫!
对了,她们家的教餐是最好的,真材实料,一个饼半斤!吃了特别踏实,恩~尤其是酱料,特别适合九州人的口感,你看!”他打开粗制劣纸的包装,掰开里面的粗面饼,指着一片薄肉对戚刃说:“看!这里有真的冷冻肉!不是人造肉呐!”
说完他大力的咬了一口,不断咀嚼,发出比较满足的,对食物赞美哼哼声儿。
“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戚刃看的心疼:“您就吃这个?”
江鸽子闻言眨巴了下眼睛,咽下口里的食物才道:“吃这个怎么了?这个很好吃啊!真的,你试试呗,这应该是这一区里最有良心的教餐了,真是活该他们的宗教信众多!”
他对身后的灰袍女士竖起了大拇指,那女士一脸开心,笑的就像朵向阳花。
戚刃看江鸽子都说好,就打开纸包,带着几分犹豫的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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