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大热天,看您蹲在这儿大半天儿了,爷儿?您这是玩蚂蚁呢?”
江鸽子看着他踩在数据裂缝上的脚,接过饮品喝了几口问:“你怎么到后院来了?”
黄楚旭笑了一下:“看到您过来了呗~嗨!您今儿就是不来,我也是想去您家坐坐的,这边请,咱可是老没见了……”
他指指女贞树下面的一套石桌石凳,与江鸽子一起坐了过去。
等两人扯了几分钟闲话之后,黄楚旭才说:“爷儿,有个事儿~这事儿吧,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我知道了不告诉您,我这心里吧~就一顿别扭。”
黄楚旭这人虚的很,他在老三巷存在感不强。早年在当铺那会子,对门段奶奶扯八卦,就说这家伙眼大看不起街坊,脾性最是圆滑,是那种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儿的主。
后来老三巷因为江鸽子发家了,黄伯伯因为段爷爷家老二两口子算计人,最后被集体排挤的教训,也就隔开自己大儿子了。
倒不是他们父子关系不好,而是黄伯伯那人极聪慧,他晓得自己儿子打小在当铺学的脾性,是不讨江鸽子喜欢的。
人机灵不是错,虽他儿子有大志向,却也只能隔离开,他的机灵不能在杆子爷面前卖。
黄伯伯不想改变儿子,也不想儿子没眼色被老街坊排挤,就早早做了安排。可这老头千防备万防备,总归就没防备住。
江鸽子一到小院儿,他就被黄楚旭逮住巴结了。
江鸽子放下空瓶笑到:“甭东拉西扯的,赶紧说,我那边还有事儿呢!”
黄楚旭闻言便笑的更加灿烂:“嗨,爷儿!我就是吧~咳!我们全家都心疼您呢,就见不得您受一点儿委屈,这不前儿我家老爷子还让我两个妹妹给您置办今冬的鞋子呢,说您爱穿那样儿的!”
他看江鸽子皱眉,就机灵的拐弯说正题。
“前些天,我送我们家小子去州府面试高等教育的时候,您猜~我在飞艇站看到谁了?”
江鸽子诧异,他看到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黄楚旭看江鸽子表情淡淡,便加重语气道:“爷儿,我看到您从前那一家子三十多口子人正在飞艇站等着上艇呢!我当时就想到您了,就央告个关系去打听,你猜猜怎么着了?”
从前那家子?地球?不可能!
黄楚旭满面喜色的一拍巴掌:“那家子都走了!爷儿,他们放弃北燕国籍,他们去外郡了!
嘿!活该他们有报应!他们现在在咱常辉是活不下去了。您不知道,我大丫头回来跟我说,自打小琴姐节目完了之后,那家人去菜场都买不到吃的了,他们平时想吃饭,还得央告从前关系好的邻居或远亲去代买……”
他唠叨着,江鸽子不爱听这个,便打断他说:“你等等,你是说姓蒋那家子吧?”
黄楚旭满面的喜色道:“对呀!您不知道,那天我就上去跟他们家掌柜说了,像是你们这种人……”
“我知道!”江鸽子打断他笑着说:“不必说了,他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们申请的是魏,还是找的端氏在魏分公司的关系……”
黄楚旭闻言顿时尴尬。
他讪讪的笑着,左右无助的看了一圈儿之后道:“那~那杆子爷,您看咱这小院儿,还需要我做点什么?您看是不是有些空啊?要么咱种几颗梨花树?”
这纯就是没话找话,他听外面人说,杆子爷喜欢梨花,这才有的梨花馆。
江鸽子对他笑,指指头顶愤怒的几个枝蔓说:“甭说梨花,荷花树你都种不活,有这家伙在,这边野草都甭想有一根儿。得了,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他说完站起来离开,黄楚旭笑的谦卑,将他送出好远,等江鸽子人影看不到了,他才笑着说:“这爷儿,荷花那有树啊!”
赶巧有老街坊路过,他们互相打招呼。
“呦!大热天儿,黄大掌柜怎么在这儿站着?”
“嗨!忙啊!一天到晚的忙,这不是咱爷儿来院子里看看,他对这边最是不放心,就吩咐了一大堆的事儿,这不是刚送咱爷儿走么!”
老街坊听到爷儿刚走,便是一脸羡慕道:“嗨,要知道我少溜达一会儿了,还是您家好,想爷儿了啥时候都能见到……”
“那是,爷儿跟我们老掌柜什么关系……”
江鸽子耳朵多灵光,他听着黄楚旭的牛逼,其实~倒也没有多讨厌。
个人有个人的生存方式,说白了~人就是为了脸面活着。
黄楚旭又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家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他家人在维护,虽然维护的方式有些讨厌了些,就远之吧……
他慢慢溜达回家,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站在门边上蒋增益。
他走过去,两人互相对视。
蒋增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半天才对江鸽子说到:“我~我今儿来跟你说,我要走了。”
“走了?你也移民了?”
“不不不~我是申请去大北燕了!他们说,那边正在搞建设,需要大量的设计人员……你知道的,我们家现在的名声有些不好……”
第158章
江鸽子倒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能够公平的去评价一下蒋楠他爸蒋增益了。
他这个人倒是不坏, 就是平常环境里养出的一个平常人, 家中往上数十八代都是芸芸众生里的朴素细胞, 你也不能指望他有个伟大的爆发, 他永远发育比旁人慢半拍,大概是他父母从小教育他,你要看别人做,你要跟别人学,你要如何如何, 偏偏就没有把他当成独立的人看待,他也就不会独立思考, 半辈子随波逐流。
他自己是没有什么主见的, 最多的优势就是足够忍耐,能够吃苦, 做一切事情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他的喜悦来的缓慢,忧伤也缓慢, 就是做父亲, 也是先学自己的父亲, 等到人生过了一小半才缓慢的发现,哦,原来我父亲做的不对啊。
这时候,他才开始动脑筋了。
老蒋家坏了名声,他已经毁了一个孩子,所以必须要带着别的孩子换换水土了。
可他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 带着全家去大北燕,这样他依旧离儿子不远,也能对所有人有个交代了。
可见,他的脾性还是软绵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依旧很少。
江鸽子到没有生气,觉着这一次他倒是做的没错了。盖尔星球有很多国家,不是他吹,有他的庇护,今后的大北燕一定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
而且,周围没有蒋增益,他的日子会很安宁,不会在溜达的时候,再遇到一口沙子。
离开那天,江鸽子却意外的得到了蒋增益托人送来的一套房产。
他在新街购买的那套院子。
如今这样的房子自带铁饭碗,据说当年买入的时候不过两三百贯,如今价格却已经翻了十倍不止。
没得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又占人家姑娘的房产?
江鸽子知道蒋增益的想法,所以他安排北燕那些官员在北燕新的区域,还了他一套十倍大的庄园子。
咳,北燕庄园就是十倍大,也没有人家这套屋子值钱。
以后,那就是以后,不能拿以后来怼人家现在的心意不是。这样的安排,他想两边心里都能好受些吧。
蒋增益离开五个月后,有天傍晚,江鸽子一个人坐在院里清静,他忽才想明白一件事。
哦,老蒋家好像从他的生命当中彻底割裂了。怪不得蒋增益离开那天,他走的跌跌撞撞,还……还哭了呢。
是这样啊。
也不知道蒋楠那孩子对这个结果满不满意,对不住他的那些人,除却死去的,都背井离乡没了什么好下场。
他就是一个字儿都没提,也听他们说,传承了几百年的端氏在一天天的缩水。
据说那边找了一切关系,想到他面前说个软话,甚至愿意献出一半的家财给他们甥舅弥补。可他这张脸,也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到的。
老三巷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护短嘴巴严,反正见他是没门的,不,窗户都没有。
从俞东池皇室那边找路子?
哈!那更是做梦。
端氏在曾经的常辉是个庞然大物,可那不过就是在外姓王执政期间发迹的一家边缘贵族门户,他们攀不上俞东池这样的皇室,就是俞东池身边的关秋安他们都想都别想。
他什么都没有说,从头至尾又什么都不会做,那些人就自然会消亡了。
这就是权利啊!
庭院里的水琴在零乱作响,院内无比安静,连蚊子都没得一只。
今日是老班主入决赛的节目,家里除了值班的护卫,他们都去老戏台看北燕国家电视台去了。
老班主是北燕的艺术家,所以整个九州,就北燕买了播放权。
今晚这期节目,却是十五天前的录播了。
江鸽子自从老班主离开,有关他大杀四方的比赛,他是一场都没看的。他矫情,觉着没看就是一次亲人远离,他总会回来。
看了,那就是绝响了。
他一个人独坐了一会,便听到身后大堂的扇门被人缓缓推动,能从两股不壮实的喘息当中听出,这是他唯二的两个老朋友来了,对了,还有一位九德先生算半个朋友,可人家又是艺术学校校长,很忙,就不常来。
当廊下门被推开,他就没回头的笑着问:“怎么不去看你们老伙计大杀四方的节目去?”
黄伯伯鞠着腰放下自己手里的一个圆簸箩,一股子河鲜的味道便直冲脑门。
段爷爷脱去自己的袜子,光脚悬在廊下坐好才说:“不去了,等那老东西回来,我让他给我随便唱!”
黄伯伯嘲笑他:“他能给你唱?你做梦呢!我们不去了~老眼昏花的,去了也看不清。”
说完他指着簸箩说:“今儿啊,得了些好东西,就拿来给您尝尝。”
江鸽子借着廊下点亮的光低头看去,却见这簸箩里是闻上去腥咸腥咸的,一条一条的干巴巴类似于小鱼干的玩意儿。
细细看去,又看不出来是什么鱼种,因为这玩意儿没有鱼头也没有鱼尾是,倒是头回见这么古怪的玩意儿。
他问:“这是啥鱼晒的小鱼干?”
段爷爷听完便笑:“我就说,爷儿肯定不知道,你还说爷儿啥都见过。”
黄伯伯有些不敢相信:“爷儿!您真不知道?”
江鸽子就有些气笑:“当我是神仙无所不知呢,这不就是小鱼干么?”
他说完,俩老头便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黄伯伯才一脸得意的说:“我的爷儿哟,您知道唐宁鱼子酱吧?”
这个倒是知道的,因为俞东池跟连燕子爱吃,家里餐桌就每天有。
黄伯伯指着这簸箩得意的说:“这玩意儿是小江鱼肚,算是跟唐宁鱼子酱齐名的奢侈美食,可唐宁鱼子酱产量大,花个高价能买到,也能人工养殖!可咱常辉小江鱼肚就不成了,有价无货,有货也轮不着咱们吃……嘿嘿,我是说从前那会儿,我们以前也就是知道个名声,现在能吃到了,日子好了,啥也不缺了!这不是前几天他们给我家里送了十来斤,我匀一半儿给您尝尝鲜儿。”
段爷爷也赞同的点头:“爷儿,这真的是好东西,好吃得很呢!您尝一次我保准您忘不了……您是不知道啊,每年一到三月四月,下江鱼往上江逆流,能游到咱常辉的都是最健壮最好的小江鱼,这小江鱼形如柳叶,也叫柳鱼,它长的个儿不大,周身精髓就在肚子一条肉上。
您知道么,我打小每年最爱的日子就是三四月,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啊,我们就悄悄整点捞具,没有船就沿着江岸下水摸去,也能够到几个不机灵的拿回家收拾好,晾干了好卖给贵人们吃……”
黄伯伯一脸得意的对江鸽子说:“外姓王那会子,这玩意儿一斤可卖十贯。”
江鸽子也好奇,就问:“那现在呢?”
黄伯伯一脸遗憾的说:“现在?谁还受那罪去!甭说十贯,百贯都没人给费这功夫去!春寒刺骨下河,这鱼要的网子又是小眼儿网,得了鱼还要回家臭烘烘的收拾俩月,熏的院子都不能进,没人去喽……傻子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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