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他愣了一下,然后将手缓慢的触摸过去,这一下接触,仿若听到来自几百年前的一声叹息,好像有什么在跟他对话。
在说什么呢?
那些曾经的杆子爷,那最初扛着它解甲归田的爷们,他的妻子,老母就站在村口等着他们。
一路归心似箭。
见到他,全家一拥而上抱在一起大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岁月更替……
那爷们站在杆子下,等待着他陛下的召唤,然而……他的陛下已经把他们忘记了。
杆子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几经易主,一直到那个瘦弱的孩童拿着杆子来到泉大混混家门口,作价五十贯,就是它最后的命运。
它是不甘愿的,它始终记得自己与第一代主人的约定,那就是庇佑脚下的土地,一家人要亲亲密密的幸福生活在一起。
可是,人为什么会死呢?
为什么来自中州的那股支撑的力量,不再承认它们这些无用的杆子了呢?
最初不是承诺过么?
它被迫沉睡,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早就更换了无数的主人。
而那些主人却没有守护意志,它拒绝承认,等啊,等啊!
一直等到了奇怪的他来了。
它破土而出,跃进江鸽子的手心。
江鸽子提着这根巨大的杆子再次飞跃老戏台,飞跃那些传承了千年的旧居老宅,他于高处俯视这个古城,才发现,它是那么的宽广而深邃。
这是家啊。
终于江鸽子在跃到了莲池附近,他站在高处,四下看了看位置,然后没有一丝犹豫的他将那根杆子投掷了出去。
杆子出手那一刹那,他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片乱象。
可是,当杆子插入土地,他却觉着一切都尽入掌握,他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
就如八百多年前与最初的主人承诺的那般,是可以守护好的。
那根杆子慢慢呼吸,用尽全力迸发出了一颗绿芽…… 绿芽破土而出,一层一层的向天空无所顾忌的就开始了它的向上攀登之路。
然后,它变成了一颗小树生长在银色水面的中心,就像神话传说当中的世界树一般,越来越高,越来越茂盛。
池塘边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颗焕发绿意的树木向上攀升,它充满力量,无限增高扩大,它尽力舒展着,想把一切都保护在它的枝桠之下。
然而,它又忽停顿了下来……
毕竟,这也就是一根曾经沾染承诺,有着一丝丝王气的小杆子,虽有苍天大树的凌云之志,可它……也有力竭之时。
江鸽子站在高处看着它,终于……他还是叹息了一声说:“这是……没蓝了么?”
他飞身跃到树枝顶端,盘膝坐下,然后开始发蒙。
他四处滑稽的比划了几下手掌,话说,树木的背心在哪儿?要像电视剧那样,双掌一推,度气么?
乱想什么呢?他反手拍了自己几巴掌。
水池里的水与水银咕嘟咕嘟的翻滚着。
水?水!
是呀!水……
水是万物之源,与水相似……
江鸽子脑中灵光一闪,忽果断的举起自己的手腕,一低头咬开自己的手腕动脉,掰断身边的绿树嫩芽,将自己的伤口与树木切口连接在一处。
周松淳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
“他在做什么?要靠着鲜血去养树?”
俞东池迅速看向连璋。
连璋也茫然的摇头。
江鸽子想,只要自己的蓝不断供应,那么,它的营养就会足够吧……
那树上下震动了一下,仿若得到了新的营养剂一般的,它又开始发育了。
江鸽子松了一口气,做对了!
树木的身体越来越粗,枝叶越来越茂盛,一直到将江鸽子包裹在那片绿荫当中,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江鸽子这个人,他就像被大树吞噬了一般消失了。
俞东池想冲过去,却被侍从官拦腰抱住。
连璋也过来拉住他喊:“别过去!”
俞东池眼球通红的看着他,语气哀求:“他会死……么?“
连璋看看前方,好半天他挥挥手,那些侍从远远的退开。
周围安全之后,他才低声喃喃的说:“1528年藩王世子造反登基,我们称他伪王,其实,王气对我们莲巫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是籍道后裔。伪王李子颧他……是有王气的,他只是不喜欢我的先祖而已!”
俞东池惊愕的看着连璋。
连赐一脸嘲讽:“别看我!巫从不是弱者,我们最初是部落的智囊,我们划定谁是王,谁才可以掌握权柄!不喜欢就颠覆,你的先祖应该谢谢我的先祖……当年,李子颧他利用了最后一批掌握王刃的士兵,才迅速占领了中州,登位金宫!”
俞东池嘴唇哆嗦的看着他:“所以?”
连璋苦笑:“所以,我们灭了自己最后的王刃,他们是籍道开国帝为你们留下的最后的士兵!”
说到这里,他拍拍俞东池的肩膀说:“相信他吧,历史已去,这是和平年代,民众不喜欢你们,又何尝喜欢我们,所以,站在这里跟我一起等待吧,当年与开国帝征战天下的士兵,可以征战八方,可以开疆扩土,何况区区一个水银池……”
江鸽子神识灵敏,听到那个破巫吹的破牛逼,他就想吐,他很想骂街。
还征战八方,开疆扩土?累死你爷爷我了,吃药吃到吐好么。
他从游戏空间里,一瓶一瓶的拿着初级蓝色小药丸,正在整瓶整瓶的往嘴巴里倒,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如今,这根杆子已经根脉粗壮,发育完全,树身已经高达三十多米,就要冲破这种树种的四十米极限。
然后呢?
对!然后,就加粗吧,一年一年又一年生长你的年轮,成长吧,就像香槟酒的瓶塞一般,死死的长在瓶口吧。
既然他无意造出了这个因果,那就由他来结束这个因果。
他如今神识与树相通,便靠着思想通过那些根脉,开始在地下细细密密的吸收起那些水银,将它们推回原来的地方,再用密集的根部,一层一层的拉过泥土,结块,加大密度,将这些玩意儿全部塞回原地,使劲夯实!
水银一滴一滴的被树木吸入身体,就如畅游血管当中一般,被吸收,它们快速的流动,一股一股的消失在池塘之上,最后就连池塘都看不到了。
人们安静的看着,看着一棵树的成长,从小树苗,仿若经历快速轮转岁月的催发,最后它终于顶天立地,变成一颗三十个大汉手拉手都围不起来,高度有四十多米的长叶女贞树。
江鸽子坐在树心里,人累的有些迷糊,他喃喃的说:“呵,原来……你是女贞树啊!”
那么大的一颗树木,从莲池那边生长出来,它越升越高,越来越粗,最后它的整个枝桠,平铺在老三巷的高处,就若一柄巨大的雨伞一般,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
正在慌乱的人群们慢慢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
孩子,老人,士兵,还有……俞东池他们。
那棵树最后终于不动了,就像江鸽子想的那般,它变成了香槟酒的瓶塞,塞在了莲池之上。
就这样,千年莲池从此只存在人的记忆当中。
俞东池傻乎乎的跟连璋他们互看着。
他们生于皇室,见过太多玄妙的东西,然而,这么大声势的玄幻事件,到底还是第一次看到。
俞东池伸出手,上前抚摸住女贞树的树皮,他问:“那……人……人呢?回不来了么?”
再也看不到他了么?
他脑袋一团乱,想的事情也是乱七八糟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失误,那个人死了么?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他,他犹如白鹤一般的在他面前跳跃飞腾,第二次,他又背着巨大的灵柩坦然的站在公路上。第三次,一脸市侩的跟自己斤斤计较……
他总是活泼有趣的。
那么好的人,被自己害死了么?
这是报应么?一个死去了,第二个也死去了……
他伸手死死抓着树皮,用了最大的力量,就像要把那个人从树木里抠出一般的,一直抓到十个指甲都流出了血。
他哭了,眼泪不由控制的向下流着,他自己都不知道。
周松淳丢下手里的防毒面具,跑了过来,用力搂着他的腰喊着:“八爷!别这样,您冷静点!求您了!冷静点……”
怒喊着的周松淳甚至心里在想,要是早就知道那孩子这么好,他就对他好点了。
俞东池激动的回头准备一脚踢开他,刚要大喊点什么激昂的,或痛彻心扉的话语。
一个人忽然从树顶,笔直的,直溜溜的就“咚!!”的一下,刹那之间就僵僵站在了俞东池的面前。
想象一根木桩子直立的从树顶掉落,地面都碰出一股子灰。
江鸽子就这样掉下来了,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是的,没有结束,新的仇恨又开始了。
俞东池收脚不及,一脚就狠狠的踢到了江鸽子的肚子上。
江鸽子力竭,好不容易才从上空的树心挣扎出来,接着有人就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脚。
什么冤?什么仇?
至于么?
赚你几贯钱儿而已?
至于么?
他捂着肚子,缓慢倒下,还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着俞东池说到:“我……我跟……你,没……”
话没说完,他眼睛一闭就躺在了那儿,一动不动了。
俞东池吓了一跳,双手放在胸口,他先看着江鸽子腰上的大鞋印,又茫然的看看左右。
周松淳无辜的摇着头,人可不是他踢的。
俞东池摇晃了一下,贴着树干僵立,他用颤抖的语音问:“他……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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