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人北
当下,商人便愤怒异常地转头质问罗癞子:「这就是你探到的铁矿入口?这里明明都已经给人开采得差不多了!」
罗癞子一脸慌乱,「已经开采光了?怎麽可能?」
「事实就在眼前,怎麽不可能?」
罗癞子胡思乱想,半晌後愤怒地大叫:「好啊!我算是知道了,怪不得那一家子突然变得那麽大方,原来他们已经暗中把矿石都卖了!」一连串极为难听的脏话从罗癞子口中骂出。
「我要去官府告他们!我一定要去官府告他们!早知就不应该让他们那麽轻松离开,至少也要让他们付给我五百两,不,五千两……啊啊啊!」罗癞子那表情就像被人割了肉一样,恼怒得满地乱转。
「你们都是一个屯的,这铁矿离你们屯也不远,开采铁矿这样耗时、耗力的大事,你们会一点风声都没察觉到?」商人根本不相信罗癞子不知此事。
罗癞子赌咒发誓,「我要是知道这里铁矿被开采光了,还骗你来这里,就让我一家不得好死!」
「也许他真的不知此事。」走到尽头的男子忽然开口道。
商人看向男子。
「你是何时得知这里有丰富的铁矿?」男子转身问。
商人回答:「大约两个半月前,不过确切消息却是……」商人看向罗癞子。
罗癞子赶紧道:「我就知道那一家子肯定有事情瞒着咱们屯民,後来跟踪他们才发现,他们果然在利用这里的铁矿中饱私囊。我也是为了屯里大家好,心想与其让他们偷偷开采只富了他们一家,不如把这消息告诉谢大官人您,让大官人您跟官府买下这片地,然後进行开采,也能雇佣咱们屯里的人帮助采矿,这样大家也都有条活路。」
「哦?你倒是挺为你们屯里的人着想。」男子似笑非笑。
「呵呵,都、都是一个屯的嘛。」罗癞子从男子身上感觉到无形压力,抹着汗结结巴巴地回答。
「麻山屯的人都去哪儿了?」男子突然问。
「啊,一部分回老家了,还有一部分大概都跟罗传海走了吧。」罗癞子看着男子那双宛若会说话的眼睛,稀里糊涂就说了真话。
「罗传海就是你说的你们屯的首领?」
「是。」
「你有没有注意过,他和一些貌似仙风道骨或神态高人一等的人接触过?」
罗癞子表情茫然,似乎不知道怎麽回答。
男子耐心地问:「他身边有没有看似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人?」
「有!」罗癞子一拍脑袋,「有个胖胖的男孩,他们一家子都叫他小神医,可我曾偶尔听到他家两个老头暗地里谈话叫他小神仙。」
「小神仙?」
「是,那小胖子真的很神,他不但治好了都快要死掉的罗家老不死,还把那楣神外祖母的断腿也给接上了,就那麽几天工夫!还有村里好些有陈疾旧病的,他也都能妙手回春。他娘的,说神还真的神!」
罗癞子在不知不觉间就把传山和庚二来到麻山屯後做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商人在旁边静静听着,他知道男子打听这些肯定有他的目的。
男子听完罗癞子陈述,心中已经差不多有数,这才对谢姓商人道:「从你得知消息的那天算起,不过才过去短短两个半月,就是羲朝官府,也没有能力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对这里的矿藏进行开采,还开采了那麽多。」
「您是说?」商人问。
男子不再看罗癞子。没有那双眼睛盯着,罗癞子迷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都说了些什麽,当即脸色一白。他怎麽什麽都说出来了?甚至包括一些见不得人的打算都……
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只当自己一时兴奋得糊涂了。
商人一行人也没有察觉罗癞子的异样,只当他被男子的魅力所惑,才会呱嗒呱嗒什麽都说了出来。
「有人在帮那个罗传海,应该就是那名叫庚二的小神医。而那人则很有可能和我是一类人,你明白吗?」男子道。
「啊!」商人闻言神情复杂,「怎麽会这样?早知如此……那这里还有开采的必要吗?」商人懊悔过後又连忙请教男子。
「目前我们看到的地方已经给人开采得差不多,至於後面……」男子瞧着矿坑尽头的一堵石壁,笑了笑。
很简单的障眼法,可见那布置阵法的修者顶多也就练气期修为。
「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说完,男子就朝石壁走去。
进去?商人一行和罗癞子一起看向男子,不明白他怎麽会朝石壁走,然後这些人眼睁睁地看着男子的身体没入了石壁中。
「……!」众人张大嘴巴,尤其是罗癞子,不相信似地跑上前,在石壁上摸了又摸。
「他怎麽进去的?他他他是人是鬼?」罗癞子骇然。
他是魔,虽然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魔头。庚二努力表达自己的鄙视。
就这麽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小魔头,就算你是天生魔物又如何,如果你以後敢……我就把你煮了给我们家嫩草当补品!
庚二看男子眼带轻视就这麽走入自己布下的障眼阵法中,也不知哪来的怒火,越想越不舒服,小拳头握紧。
哼哼,你不是瞧不起我的阵法吗?那我就让你走得进去走不出来!
庚二没有多想,脑子一热就冲到石壁前开始捣鼓。
看着男子走入石壁的一行人中,只有那商人显得最镇定,他是唯一大概知道男子身分的人,尽管如此,他也只是能维持一个表面镇定,毕竟谁也没亲眼看过活生生的人能穿墙而入。
「不要胡说!尊者的身分岂是你这种人能猜度的!」商人呵斥罗癞子。
罗癞子听了这话不舒服,畏惧之心稍去,脸一拉道:「我这种人是哪种人?谢大官人,我已经按照约定把你们带进了铁矿洞,现在你可以把我们当初说好的剩下的一半带路钱付清了吧?」
「急什麽,没听尊者说这里的矿藏已经被人开采过,能剩下多少还不知道,如果这里已经没有开采价值,我们要来又有何用?」商人冷冷道。
「喂!我们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们明明说只要我把你们人带过来,就付我一百两银子,你们现在想说话不算数吗?」
「那是在这里有铁矿可采的情况下,否则凭什麽要我白白付给你一百两银子?如果这里真的没有矿可采,就是那五十两,你也得给我退回来!」商人阴沉地道。
「什麽?!你们怎麽能这样?还要我退钱?那不可能!我告诉你,姓谢的,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威胁我,我来之前就跟我兄弟们说过了,如果我在约定时间内没有回去,他们就会去官府告发你们私采矿藏!到时候我们谁都逃不掉!」罗癞子声色俱厉。
「你敢告官?」谢姓商人脸上闪过阴狠之色。
罗癞子往後退了一步,「如果你逼我的话。这样吧,谢大官人,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剩下的五十两银子我也不要了,今天你让我离开,以後大家就当不认识。这里有铁矿也好,没有铁矿也好,我保证谁也不说。」
他打算离开这里就带人去找罗传海一家。五十两银子算什麽,只要他能找到罗传海,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吐出更多的银子给他!
谢姓商人没说话。
无论这里有没有铁矿,他都没有打算让罗癞子活着离开。他行商多年,很明白罗癞子这样的人,一百两银子绝对喂不饱他,今天如果让他离开,以後他一定会凭着这个把柄赖上他,三不五时地跑来敲诈他、吸他的血。
「你会把这里的下落告诉别人?你怎麽舍得?」谢姓商人冷笑,「不知道铁矿的确切地点,就算你那些兄弟去告我,官府又能拿我怎样?而且你觉得官府是相信你们这些地痞混混的话,还是相信我这个会给他莫大好处的大商人的话?」
「你、你想干什麽?我把铁矿的事告诉我叔了!我真的告诉我叔了!你……」罗癞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传山赶到时,罗癞子正跪在地上向谢姓商人等人乞命。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只要你们肯放我离开,我出去就让人把五十两银子送还给你们,我还给谢大官人您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别杀我,呜呜!」罗癞子双手被缚,哭得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
谢姓商人一行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快点动手,别让尊者出来污了他的眼睛。」谢姓商人吩咐自己身边一名护卫道。
那护卫点点头,冷脸走上前,抽出一把匕首就要抹罗癞子的脖子。
罗癞子吓得大哭,大叫一声:「等等!我知道罗传海一家的下落,我能带你们去找他们!」
护卫手下一犹豫,匕首只见了血,他转头看向商人。商人沉吟,既没说放过罗癞子,也没让护卫立即动手。
罗癞子一看有效果,连忙大喊:「那麽多矿石,他们一定没办法这麽快都卖掉,他们肯定藏在什麽地方。他们那麽多人一定没办法走远,肯定还在路上,我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我能带你们去找他们!」
「也许他们已经把矿石都卖了呢?」商人冷冷道。
罗癞子心下急转,「卖了不是更好?他们手上肯定有大笔银钱!这麽短的时间,他们肯定没有把钱花出去,他们有大车,他们肯定把金银都放在大车上了。可他们老弱妇孺也多,行走一定不快,你们都有马匹,我带你们去追他们,肯定很快就能追上!」
传山看看罗癞子,又看看商人,不在意地笑了笑。
如果那商人聪明,他根本就不会答应此事。
果然,那商人不是笨蛋,一开始还有点犹豫,可在仔细盘算後,头脑立刻清醒,当下就对护卫道:「动手!」
「等等!为什麽?难道你们不想……啊!」罗癞子惨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怜这人死都死得不甘心,到死都不明白谢姓商人为什麽会在心动後又动手杀他,而且那五十两银子他永远都没有机会花了。
谢姓商人让护卫一起动手挖坑把死尸埋掉,一边冲着罗癞子的尸体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尊者都说他们身边很可能有跟他一样的修者在,我一个普通人去找他们不是找死?而且就算那修者不在,麻山屯那麽多人,我们这些人冲上去也难有胜算。你小子倒是精明,想要趁乱逃走是不是?那五十两银子我谢皖山不要了,就当给你小子的送葬钱。五十两银子买你一条贱命,你怎麽都不亏了。」
看罗癞子被杀,传山压根就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现在只好奇他家那小呆龟正在那忙什麽。
瞧他那难得的大方劲,灵石就像凭空白得的一般,转眼就在阵中嵌入了十六颗中品灵石。除了灵石,他还用上了不少好材料,而且神情也特别认真和用劲。
用劲?传山失笑,这呆龟到底在跟谁赌气呢?布个阵法布得一脸杀气,就好像阵法中的人和他有夺妻杀子之恨似的。
「你在忙乎什麽?」传山凑到庚二跟前问。
庚二像是吓了一跳,看到传山,眼神不由自主地有点躲闪。
咦?传山彻底好奇了。他家二龟竟然会出现这种一副做了坏事的小模样,难得,真的太难得了。
「说吧,你瞒着我做了什麽?」
「没、没……」庚二不惯说谎,在应对传山的问话时,手上自然就慢了几分。
「一个矿洞而已,布置这麽复杂的阵法做什麽?我瞅瞅,这是……七星幻阵?你阵眼里面藏什麽宝贝了,要用七星幻阵?」传山大为惊奇。
「没藏宝贝,就是想……困住一个魔修。」庚二低着头,脚尖戳着地面,手上不安地抓着一颗灵石,支支吾吾地道。
「这魔修和你有仇?」
传山刚到达铁矿入口就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他看庚二在布置阵法,还以为那魔修和庚二对上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像是那麽回事?
如果庚二真的和那魔修对上,以他那胆小怕事的毛病,一定会叫他过来解决对方,怎麽会自己一声不吭地就动上了手?
「现在……还没有仇。」
「嗯?」传山挑眉,「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庚二瞥了他一眼。
哟哟哟,这小眼神幽怨的!传山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
这呆龟到底看到了什麽景象,怎麽用这种眼神看他?就好像他做了什麽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呃,他不会真的在将来做了对不起他家小呆龟的事吧?而且对象就是阵里面那个被困的魔修?
不!绝对不可能!除非他家二龟不要他,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做对不起二龟的事。况且就算二龟不要他,他也不可能那麽轻易就看上别人。去!什麽二龟不要他,他家呆龟敢不要他吗?他缠也把他缠死!
「你自己也说过,你看到的景象只是无数可能中的一种。任何一个转捩点,只要选择不同,将来都会因此产生变化,对不对?」
庚二鼓着嘴巴点头。
「这个景象你是刚刚看到的吗?」
「不是。」
庚二心情愉快了些,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和他家嫩草还没有确定关系呢。而且就因为当初看到那个景象,才会让他下定决心接受传山。这麽一说,幻阵里面的那个魔修还是确定两人关系的催化剂?
传山放心了,立刻说道:「那景象是不是在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之前看到的?如果是,现在你还担心什麽?我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我,我们俩之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三个谁能插足进来。我想对於此点,我们彼此都不需要向对方发誓,因为我们心神相连,彼此都知道对方最真实、最深处的心意,对吗?」
庚二搔搔脸,觉得不好意思了。就是啊,人家都还没撬他的墙角,他就先给人定了罪,这样不好,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