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 第49章

作者:商厉 标签: 宫廷江湖 强攻强受 古代架空

  放火之人想必不存任何幸理,从残城的状况来看,大概是大殿、後宫和两处偏殿同时起火,所以才烧得片瓦不存,沈约原本奇怪应军驻扎在何处,仔细观察後才发现不仅是宫城,城里绝大多数平房都给烧塌了,有的直接烧成了瓦砾,所见之处皆是残垣断壁与焦炭般的尸身, 死亡的腐臭随黑烟笼罩全城,仿佛某处还有未尽的火头。这样的地方怎能驻军?

  

  沿著宫墙走了一圈,沈约已经大致推断出了当日情况。安远屠城中,黎骅闳和任晖的杀戮名声一样响亮,听闻是他做先锋,大都全城百姓均知城破的下场,因而誓死抵抗,即便是最後无法坚守,也没有给应人留下任何一点值得抢掠的东西──又或许是皇宫率先点火起到了号召作用,甚至可能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娘亲提前就安排好了人手,在外城失守时放火烧城。

  应军攻破了大都,可是一无所获,反倒得提防著无数死尸造成瘟疫蔓延,想必正在几位将军的指派下分批烧尸填埋。

  

  维茨皇族毫不吝惜地带头毁灭了这座耗费了无数工匠数十年功夫的煌煌巨都,也随之带走了这片焦土上的军队、工匠、大夫、手艺人、女人和人民。他们宁愿将这十万人尽数填埋於此,也不给应人留下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一个可以使唤的奴隶,一斤可以食用的粮草。如他们所愿,应人什麽也没有得到。要占据这一地区,使这一地区在应军撤离後仍然归属应国,应人必须重建一座城池,这就意味著要从应国的北疆强行迁来无数工匠,无数的青壮年和女人,将他们像牲口一样赶往这极北苦寒之地,逼他们适应这里的环境,逼他们屯田筑城,逼他们像畜生一样拼命繁殖──用来镇守城池,用来维护应国在这里的统治。

  

  在这一过程中,会有无数的矛盾,无数的死伤,维茨将用自己的国都的破亡换来应国北疆巨大的隐患。任晖曾给他讲过定远建城之处的几场大规模动乱,而这次北迁的规模和距离都远超定远城,一旦引起暴乱,其程度不言自明。

  

  这是怎样深沈残酷的恨意!想到此处,沈约心中不寒而栗,丝丝冷意沿脊梁骨一路上行,连脚下的如焦炭一般的黑土也森冷起来。手持工部的令牌,沈约在这城中畅通无阻,他可以去这城里任何一个他想去的角落,寻找他母族曾经生活的踪迹。可他没有,他哪里也没有去,没有去那座关著他母亲和长兄的角楼,没有试图寻找任晖的踪迹,他只是绕著残破的宫墙,走了一圈又一圈。沈约没有吐,因他腹中无物可吐。数月前他曾对师父说他迷惘於自己为何活著,而现在,他宁愿自己没有活著。

  

  他已不知什麽是活著,正如他不知自己为何还没有晕厥一样。

  

  “您就是沈大人?”身後有人叫他,沈约驻足,转身望向来人,是个年轻的武官,看军服是正四品──“在下沈约,这位是?”“下官米亚厚,粤州军帐下,官拜明威将军。”米亚厚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沈约略一思考,已回想起此人来历。“你父亲很好。”“谢沈大人挂怀家父。下官听闻沈大人家逢不幸,却不知为何孤身远赴大都?”米亚厚语气并不友好,反倒似对他深有敌意。沈约也不在乎,论嘴皮子,他难道还会输给一个武官不成?然而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斗嘴罢了。

  

  “我拿的并不是侍郎令牌,若没人通知,你怎会知道我所在?是不是一个青衣人塞给你一封信,还是你桌子上忽然多出来一个纸团子?”米亚厚一惊,“你怎知道?”沈约疲惫一笑,“那青衣老头杀人的本事是极好的,找人的功夫就未免差了点。但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个大活人藏上七八天,纵是皇帝老子也做不到。人自然已经给你跟黎骅闳送到天涯海角去了,搞不好米老头也搀和了一脚。老头大概花了些功夫才找到人,却被任晖说动了,这才夥同你们一起诓我,不过他这人性子狂傲,哪里会说谎,没两句就露陷了。罢了,我也不问你任晖去处,只问你有什麽东西要交给我?”米亚厚再是心怀愤懑,听沈约将这诸般经过一一说来,有如亲见,也不禁甚为佩服。他却不知沈约在这断墙下荡了两个时辰,已将诸般关节反复推敲过,唯一不解之处就是何等样人能让师父放心丢下任晖,须知黎骅闳虽是任晖心腹之人,却暴虐好杀,依师父性格,断断不会将病人交给他。

  

  米亚厚的话,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米亚厚自怀中取出一只信封,道:“晖少爷只留下了这个,他说不用解释,你见到自会明白。”沈约心中黯然,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你若不明白,多说也是无益”吗?只听得脚步声逐渐远去,米亚厚已然离开,沈约略一犹豫,展开信纸,上头只寥寥数语:

  

  “愚兄四次北征,手下冤魂无数,本已自愧罪孽深重,如今肢体残毁,此次北上杀你族人毁你疆土,险些害你生母丧命,实在无颜相见。天涯之大,何处不可去得?自当安保性命,以尽余生,万勿挂怀。但求安仁我弟平安顺遂,日後多多行善积德,以偿愚兄罪孽之万一。舍妹有你照顾,愚兄甚为放心。至於前情往事,只待来世投胎再报。 任晖笔。”

  

  墨痕宛然,正是任晖手笔,只是他最近屡遭剧变心境大异往日,字迹自不若往日潇洒,然而笔致端凝,显然极是郑重。沈约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只觉心酸痛楚一起上涌,喉间莫可名状的甜热,哇地喷出一口血来,紧接著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终於“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待得沈约醒来,已然躺在一张羊皮褥子上,身上盖了件青色袍子,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身旁坐了一人,正眼含忧虑地瞧著他。那人年纪大约四十上下,一张清臒隽秀的脸孔,剑眉凤目,极有威严,只是两鬓风霜,颇显憔悴。沈约见他在这边关滴水滴冻的天气里却只著了件白色中衣,不由地攥紧了身上青袍,低低唤道:“师父。”

  

  那人轻轻抚著他头顶,轻声道:“从今日起,准你唤我姓名。”说著在拉过沈约手掌,轻轻写了三个字,“但我昔年杀出南澧,闹得太大,这名字人前是不能叫的,你父母叫我九哥,你便叫我九叔好了。若是有人问起,便叫段九。”

  

  沈约勉强一笑,“我早该知道,一宁哥俩那般俊法,九叔怎会难看了。”段九一怔,随即微微笑起来,“没出息的小子,尽注意这等小节。”沈约也不跟他顶嘴,淡淡一笑,道:“九叔,我的功夫废了,对吧?”段九哼了一声,“反正也没练出什麽了不得的功夫,连任炜长都打不过,说出去没的丢我的人。”他深悔先前出语太重,又出於恼怒自行离开,以致发现沈约时已经功力尽散回天乏术,因此此时虽仍是呵斥,语气却颇为温和。沈约闭上眼睛,轻声道:‘也是,世上那麽多不会武功的人,那也没什麽。”段九沈默,望著米白的营帐,也不知是怅然还是遗憾。

  

  “去不去见见你生母?”段九忽然问道。沈约摇摇头,缓缓道:“从头到尾,我娘便只一人。”段九知他此时身心俱疲,极厌无谓的争端,他也不喜那个癫狂女人,当即点头道:“那我先把他们送去个安全的所在。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回去。”沈约茫然道:“回哪里去?”段九反问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沈约沈默良久,涩然道:“我还是想回应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北迁的人员,给爹娘迁坟??还有豆哥儿、一宁、世衡、海路、晴弓,和家里的好多人,外公??我好多年没去看过外公了,他一向最疼娘和我,娘这一走,他可不知要有多伤心。”

  

  他这麽一项项数著,一颗豆大的泪凝在眼角,又慢慢滚了出去,沿著脸际滑入了发鬓。

  

  “我以前怎麽没发现呢?原来我有那麽多可以挂念的人。他们??肯定也在等我。”

  

  段九眼神一软,轻声道:“那好,我们回应国。”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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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回预告:尾声:第十九章、离愁还共年关远,天涯地角寻思遍

第十九章(上)

  第十九章、离愁还共年关远,天涯地角寻思遍

  

  太岁茫茫,犹有归时,君胡不归。为涂炭约盟,十年阙下,北地一梦,半夜天涯。绿蚁新醅, 糗饵粉餐,节物依然心事非。南门市,候醪糟半碗,惊见两鬓成霜。 遥想征衣纛鼓,定历乱愁肠千万丝。想柏酒微冷,桃符已换,痴人孽子,谁撰新诗。世事干忙,人生寡遂,何限春风抛路歧。国安处,且开眉一笑,何以家为。

  

  沈约搁下笔,凝视半晌,又拿过一旁文渊阁大学士提出的《文体改良刍议》,思忖片刻,批了几行。昨夜除夕,外头爆竹自饭前响过中夜,此刻寅时尚未过半,又是好一番鞭炮齐鸣。忽然,爆竹声响的间隙中传来极轻的“吱呀”一声,紧接著便是脚步细碎,沈约抬头笑道:“说了多少次,便少吃这一顿也饿不死的。”

  

  任蔻放下食盒,将里头的一碗元宵、一杯屠苏酒端出来,笑道:“一会儿上完朝又要到南书房议事,还不知要饿到什麽时候,何况大年初一,哪有饿肚子的道理?”沈约舀一勺汤圆,轻轻吹了口气,笑道:“豆哥儿这张嘴是越发灵便了,你若早生一千年,想苏秦张仪也落不得这麽大名头。”咬破汤圆,热烫的桂花芝麻馅儿便流进嘴,沈约含糊赞道:“唔,甜而不腻,不愧是我徒儿。”任蔻抿唇一笑,捡起沈约刚批的折帖看了看,轻声念道:“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专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今年春闱要改制?”“没那麽快,只是在和文渊阁的几位老人家商讨著,咱大应取士的评判标准得改一改。”

  

  “有那位风格‘清标’的廖公子在,只怕没那麽容易吧?”任蔻摇头微笑,放下批得密密麻麻的折帖,伸手斟了两杯酒,柔声道:“小妹敬大哥一杯,祝应国国泰民安,大哥身体康健。”沈约微微一笑,接过喝了,道:“你大清早的不去陪一宁跟信信,却来帮我煮饭祝酒,小心回去有人饶不了你。”任蔻咯咯笑道:“他父子俩敢欺负我,我便把信信丢到你跟前来,叫他跟秣秣一起念书习武。”沈约慌忙摇手,“你饶了我吧,一个小祖宗我都伺候不过来,再来一个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哈哈,我见你挺尽心啊,宝生老说秣秣跟你比他还亲,送你做儿子算了。”沈约心知友人怜己膝下无子,未免孤苦,这才逢年过节纷纷给他送几个大胖小子做学生,他心中感慨,却展颜笑道:“那臭小子武爬爬的我可不想要,你要真舍得,就把你家袁定熙过给我。”任蔻笑得杏眼眯成一条缝,“你别说大话,我过了年就把两个娃娃都丢下来给你,看你不一个头两个大。”

  

  沈约笑骂:“好容易把你拉扯大了又嫁了个好人家,又给我扔一堆小麻烦,敢情我成托孤善堂了──我得换朝服去了,你要不要接著伺候?”任蔻轻啐一口,笑著小跑出房。沈约哈哈大笑,走到里间换了冠袍,对著铜镜整理著,又将鬓边几茎白发抿入冠中。

  

  当你开始认真做事的时候,日子过得真是快。一晃眼,多少年就过去了。当初跟著他屁股後头跑的腼腆少女已是为人妇为人母,跟著丈夫天涯海角地游学历练,如今连他也不敢轻易跟她拌嘴,安生家那口子早给他生了一窝小子,几个老人均已去世,一生冷清孤傲的九叔现今的乐趣变成了含饴弄孙,连苏家那个顽皮小子也到了快要赴考的年纪。莫说他平日里政务繁忙,本就无空寂寞,年年腊月里这麽几大家子一起过年,家里简直是鸡飞狗跳,一刻不得安宁。

  

  还求甚麽呢?

  

  初一祝朝要趁早,宫门卯时开,大臣们寅末便要在门口候著,沈约身为百官之首,自然得以身作则。被擢为宰辅之後陛下自然赐了府邸,但沈约并未搬出沈家老宅,而是上了个折子,将原先的尚书府换了块匾额,便算庆祝。府里下人从腊月二十五便被沈约遣回家过年去了,自然也没了轿夫,幸好从西城走到正阳门也不算远,时间有余的话说不定还能在绿橙楼喝杯茶再过去。沈约出门时天色尚未露白,但借著地上积雪,倒也不嫌晦暗。这条路沈约在轿里看了十年,也走过无数次,当真是熟极而流,闭著眼也不会走错,刚刚穿过木樨地抄小道转上天街,便见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满朝文武中这麽勤力的还能有谁?沈约笑著迎上前,一拱手,一躬身,道:“恭喜升官,祝贺发财!”锺聿宁忍俊不禁,认认真真地回了个礼,道:“祝来年平安康健,夙愿得偿。”沈约一怔,微笑道:“你这些年最大的长进就是会讲笑话了。”锺聿宁笑容温煦,“多忙一点,多笑一笑,日子会比较好过。”沈约挑眉道:“今年学到的第一桩道理,千万莫以为只有自己在长进。”两人并肩缓缓行在雪地中,沈约道:“记著提醒你家那位小神童,初六便得来上课,甭想偷懒。”锺聿宁摇头笑道:“天,居然有天你会做先生催别人念书,这世道是怎麽了?”沈约含笑不语。

  

  “海路和希诚还是没有消息?”说起失踪已久的三位好友,锺聿宁脸上不禁浮起些微黯然之色。沈约怔忡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怅然道:“海路和任晖我能理解,毕竟海路自少年时便游历四方,他若不愿出来,怕是谁也找不到。任晖??我只是很好奇,希诚二十多年行迹不出越春,他能藏到哪去?”两人一阵沈默。锺聿宁忽地想起什麽,“晴弓呢?”沈约抿唇,“她我倒不担心,毕竟也是怡情阁出来的,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闺阁弱质。她既不回越春,不是找到了海路,就是在哪个南方小镇落脚了。”锺聿宁轻叹一声,“再强的女子,这些年漂泊江湖只怕也受了不少罪。更何况情之一字,原本最是磨人。晴弓盟鸥,哪个不是可怜女子。”

  

  沈约望著远处红墙白雪间灿烂的琉璃瓦,淡淡一笑,“海路早年说过,我们几个中数你心最软,那时我总将心软和软弱混为一谈,如今看来,当年我是何等痴愚自负。”说著忽然展眉笑道:“你若是行行好,接下宰相这担子,我离夙愿得偿恐怕就不远了。”锺聿宁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真是祸从口出──你有线索了?”沈约摇头道:“都走了十年,要有线索早有了,你也知道,找人这事,时日越久越是渺茫。我如今最想的倒不是这桩。”锺聿宁静静听著,只听沈约略一停顿,又道:“给爹娘迁坟的事我早就在准备了,只是一直以来事情一桩接著一桩,始终没顾得上。现在天下平定,四海安宁,武有宝生、常铮平和米亚厚,文有你、瑞宁和廖谨修,朝中势力也还算平衡,我打算在今年春闱中给陛下搜罗几个青年俊彦,然後便辞官回乡。”

  

  锺聿宁听他说得郑重,不禁皱眉,“你若不在朝堂,这人岂非更不好找了?”沈约一哂叹道:“ 也不能说是死了心,但我终究也累了,他们若愿意总这麽藏著不见我,那就让他们躲著吧。再说,我退下来,难道你就不找了?”锺聿宁左右考量,实在想不出什麽好理由留他,只得沈声道:“陛下毕竟年纪还小。”沈约微微一笑,佯作沈吟道:“肖太後和瑞宁可不小了。其实──你若舍不得我,可以直说。”锺聿宁愣了半晌,展眉一笑,“我确实舍不得。”

  

  他平日里说话就实诚,这句更是真挚,饶是沈约这麽冷心冷性的人,也不禁为止动容,刚想说些什麽宽慰於他,锺聿宁又说了一句让他几乎落泪的话。

  

  锺聿宁说:“下朝没事的话,一起喝一杯。”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下)

  待到春深雪尽、雨水丰足之日,礼部重又鸣响了花炮。此时距离沈约当日意气风发地踏进考场,已整十四年。三天春闱一过,再是半个月的批卷取士,之後便是他离开的时候了。沈约在考场中来回逡巡,心中和十四年前一般,都是一边算著今年各派系的士子分布,一边想著些有的没有的私事,比如给终究没能侍奉晚年的外公上个坟,或者重新整修下沈家的老庄子。不同的是,当年他对此间一切俱是猜测,而现今,各家的名单早已在半个月前就共银票一起送到了他府上。

  

  沈约自嘲地笑笑,他到底也不算个好官,该捞的钱一分没少。只是这些年流水般送往大都的银子,大抵也能抵过了吧?在官场混了这麽些年,沈约最深的感受第一是没银子路路不通,第二是送银子的路一定要交给信得过的人把守。

  

  十年前京都一场风云政变,正辉帝共太子一夜暴毙,二皇子以十二岁之龄登上帝位,肖太後垂帘摄政,任命沈约常铮平一文一武同为辅政大臣,辅佐新帝。

  

  好大的一场混乱!以廖谨修为首的太子党自是人人惊恐,生恐会跟廖相余孽一般被清洗干净,廖谨修更是在宫门长跪不起,向新皇痛斥沈约年纪幼小又是居心叵测,用其为辅政大臣必致朝纲难振。肖太後原本打算将之乱棒打死以儆效尤,谁料这位小沈宰相却无杀心,只是撤换了几个领头作乱的大臣,又将刑部侍郎锺聿宁提为尚书,原京都府尹贺韩衷任命为吏部尚书,原河运司司长米澹洲任命为工部侍郎,便算是改朝换代了。

  

  御史台早就归於沈约之手,工户两部又尽在他囊中,如今刑部吏部京都府又隐隐倒向沈氏一脉,再加上苏宝生统领的禁军和江南老叶总督的强力支持,京都一时无人敢妄动。但真正平息了这一场风波的还是常铮平将军对沈约的姿态──直到这时才有人想到,当年还在粤州军的常铮平之所以转而变为京都守备师统领,似乎也和那位老沈大人脱不开关系。少数犹自不肯死心的官员修书远在应国北疆新城大都驻守的定远大将军任炜长,半月後却收到快马加急祝贺新皇登基的书信──睿王世子登基与二皇子登基有甚不同?

  

  自此,新君上任,天下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