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韩若壁耸耸肩膀,不情不愿地道:“好吧,你和我不一样,一点都不贪财,一点儿都不喜欢银钱,完全没有铜臭味。”顿了顿,他又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想绕着弯儿叫我夸你,是不是?我已经夸了,这下你总该满足了吧。”
黄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银钱是好东西,有谁能不喜欢?”
韩若壁顿感意外,道:“既如此,你因何自己不拿?”
黄芩苦笑了一瞬,道:“因为我知道,那东西实在太好,只要拿了第一次,尝到了甜头,保不准就会拿第二次,第三次......迟早会走上黑吃黑这条路。”
韩若壁讶道:“因此,你不拿这第一次,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尝到甜头?”
黄芩点头道:“是这么个意思。”
沉思良久,韩若壁发问道:“不拿上一次,如何证明自己不能抵御那样的甜头?”
黄芩淡淡笑了笑,道:“不管能不能,何需向别人证明。”
韩若壁也笑了,道:“总可以向自己证明。”
黄芩不解道:“自己怎会不了解自己,还需要向自己证明什么?”
韩若壁悠悠道:“想真正了解自己可不容易。也许你已经足够了解自己,因而不需向自己证明什么,但世上需要向自己证明的可是大有人在。”
黄芩睁大了双眼,瞧向远处的星空,道:“比起了解别人,了解自己总是容易些。”
这时,夜气森森,两点星光正好落进他的眼里,映亮了一双眸子。
韩若壁瞧见,一阵心有戚戚焉,禁不住呼吸暂停了一瞬。然后,他笑道:“也不尽然。你这么觉得,可能因为从你的角度看,自己是简单的,别人却是复杂的。”
黄芩垂下眼帘,道:“不错,尤其是你。”
“我?”韩若壁笑得与刚才不大一样,道:“别的不好说,我对你的一片心再简单不过,日月可鉴。这一点,你总该知晓。”
良久,黄芩极为认真地望着他,道:“现在轮到我问了。你跑来此地到底为了什么。”
韩若壁故作欲言又止之态。
黄芩嗤笑一声,道:“怎么,又说不得了?和你在一起时,你总有许多说不得的事。”
“哈,逗你玩儿嘛,哪有什么说不得的。”韩若壁大笑起来,道:“过段日子,会里有大事,上上下下都要忙碌起来,此后,我怕有很长一段时候都没法去高邮找你了,所以思来想去,干脆趁眼下还有些空闲,赶紧到这儿来与你厮混几日。”
黄芩半信半疑道:“有空闲,你不去寻谢古的下落,抢夺‘月华珠’,却来与我厮混?”
韩若壁错愕了一刻,尴尬笑道:“不瞒你说,如能寻到谢古那老鬼的下落,我自然去抢‘月华珠’了,可惜此人神出鬼没,根本查不到踪迹,只得暂且放下。”
想来,若是知道了谢古的去向,他便要去抢夺‘月华珠’,而不会来找黄芩相叙了。
黄芩表面未有异样,心里却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之感,道:“也对,你我总是来日方长,若有要紧的,自当各行其事。”
像是觉察出了什么,韩若壁一下扑上去,紧紧缠住他的胳膊,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了上去,情意绵绵道:“虽然来日方长,但也须珍视相聚的一时三刻嘛。”
黄芩伸手搡开他,示意般地拍了拍身上,道:“在林子里滚了许多天,虽然换过两身衣物,却没机会洗涮。别凑这么近,否则沾了一身土腥、血腥,你可别怨我。”
退后几步,围着黄芩绕了好几圈,又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韩若壁面露嫌厌之色道:“哎呀呀,面上胡子叭髭,一身白皮变了灰皮也就罢了,你这换的是什么衣服?!农人穿的?村夫穿的?居然还破破烂烂。也没多少日子不见啊,怎的越来越没法看了?”
先前的夜色里,他光顾着和黄芩相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黄芩也不解释,只是耸了耸肩。
又凑近嗅了嗅,韩若壁连摇头带叹气,表情夸张道:”土腥味、血腥味不说,还有汗臭味、草籽味、饭馊味......你这一身到底什么味?!......遇上你这等不讲究的,真是没法子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不等黄芩发表意见,他一手麻利地卷起大包袱背在身后,另一手拽上黄芩,快步过院穿厅,到了四坊的内院,从右手边登上二楼,进入到其中一间早已点上了灯火的厢房内。
厢房内,除了床塌、桌椅,还有一只已装了大半桶凉水的浴桶,桶边的木架上放着胰子、面盆等洗浴用具,也不知何时搬进来的。
将大包袱丢在小方桌上,韩若壁一边往外走,一边促催道:“我去提两桶热水来,你先把衣服脱了,等下好生洗一洗,冼完了,我拿一套衣服给你换上。”
他二人身材相差不大,倒是不怕穿不上。
黄芩瞧韩若壁居然主动去提热水,不免惊诧于他的‘勤快’。
其实,白得了那许多金珠宝贝,韩若壁的心情自然大好,这一刻变得勤快些,也是不足为奇的。
“等等,”黄芩道:“不必换你的衣服,我的换洗衣服就在院子里。”
想来是在桌子边的背囊里了。
韩若壁不耐烦,道:“你的反正不会是甚好衣服,还是换我的好了。”
说完话,他便去灶房提热水去了。
等韩若壁一手提一桶热水回来时,却见黄芩还杵在浴桶边,盯着浴桶内冰凉的浴汤,一件衣服也没脱。
韩若壁一边倒水入桶,一边疑道:“韩若壁一边倒水入桶,一边疑道:“这里初旱不雨,眼下有得澡洗已属不易,你还不快脱衣服?”
冲水面上飘浮着的几朵不知什么名字的干花努了努嘴,黄芩道:“这可不像是替我准备的。”
韩若壁的笑容有几分暧昧,道:“这本来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奔波了好些日子,总要尽可能享受一下吧。不过,你命好,我为人素来大方,见你脏得厉害,就打算和你一起分享了。”
横横竖竖地瞧了好几眼那只浴桶,黄芩摇头道:“这浴桶太小,容不下我们两个大男人,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我提桶凉水冲冲就得。”
生怕他跑了似的,韩若壁一闪身拦在门口,漾起一双笑眼,道:“在‘流冰之泉’里疗伤时,你可是把我都看光了,说什么也得礼尚往来不是?”
瞧着那双笑眼,黄芩的心也随之一漾,转念古怪一笑,道:“好说,一会儿你可别嫌挤。”
二人正要各自解衣入浴,楼下的院内却响起肖八阵急促的声音:“黄兄弟,黄兄弟......韩大侠,韩大侠......”
另外,脚步声显示肖八阵已在院内奔了一圈,把一楼的厢房都找遍了,现在正爬到对面的二楼上也亮着灯的空厢房里找人,大有不找到人不罢休的架势。
原来,吃食过后,肖八阵找了间厢房,收拾好了,就拖了张椅子,打算回到前院去和黄、韩二人说话,却见二人已没了踪影,又见桌边那只装满了金珠宝贝的大包袱不在了,担心出了什么事,才出声四下里寻找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