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馒头大大
出乎他的意料,张神医是个看上去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张谦揉着脖子说:“凌燃,之前我便告诉过你,我能医人肉,却不能医人心,这次跟你来,我并不能保证能治好你心上……杨三爷的病。”
凌燃双手紧握,低下头说:“尽力便是。若是安宁的病能有好转,自然是最好;如果连你也没办法……”
如果连神医都医不好,那又有谁能医好呢?安宁只能疯一辈子吗?
凌燃深吸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谦摸摸头,说:“总之,还是等我明天看了再说吧。”
19.
杨安宁和张谦坐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
一觉醒来,三儿竟然给他找来了神医!
虽然之前是他自己让三儿帮他请个郎中,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疯病加重了,但事实上他的疯病并没有加重啊。
杨安宁不怎么懂江湖事,但张神医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这么难请的人,三儿是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人请来?
杨安宁扯出一个笑容,说:“张神医,幸会。我知道三儿请你来帮我看疯病,但是我觉得我并不需要……”
张谦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说:“杨三爷,讳疾忌医是大忌。”
杨安宁说:“我并不是……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有阿宁在我很心安。神医,三儿跟你提过阿宁吗?”
张谦说:“提过。”
杨安宁说:“神医,我知道自己得了疯病;我也知道,在你们看来阿宁是不存在的,是假的。但对我来说,阿宁是重要的存在。姑且不论我的病能不能治好,就算能治好,如果治好的代价是失去阿宁,那这病我也不想治。”
张谦说:“不用如此戒备我,杨三爷……我能叫你安宁吗?”
虽不知神医为何一副对他很熟悉的样子,杨安宁仍是点了点头。
张谦又喝了一口茶:“安宁,你这个病,我是治不好的。你的病与其说是疯病,不如说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找不到你的心药,自然也就治不好你。”
杨安宁说:“那,我们是否可以到此为止?”
张谦话锋一转:“虽然我治不好你的心病,但其它的病总是能治一治的。我看你的脸色,体内有宿疾吧?”
杨安宁苦笑:“神医好眼力,这是年轻时落下的旧病,十多年了,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治的。”
张谦说:“你也别叫我神医了,叫我张谦即可。对我来说,身体上的病,治也好调也好,总有解决的办法,都不是难事。所以我这次来主要还是要看你的心病的。”
杨安宁顿时无言。
张谦接着说:“心病来自于心,郁结于心,你虽不像其他人一般避讳惶恐,但是病总是祸,长时间不治,于身体总有坏处。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
杨安宁正了正脸色,过了一会说:“你说的有道理。”
张谦说:“心事堆积在心里,经年累月就会变成长在心上的烂疤,等你回过神再想把它去掉就难了。安宁,你有很多心事吧?”
杨安宁沉默了,他确实有许许多多的心事。
过去的事情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里,他无处可诉,无人可讲。他不能把那些事情告诉柳三折和乔大声,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愤怒伤心。而除了他们,他再无其他亲近之人。阿宁可以讲,但阿宁恨不得他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从不许他提。他以为自己是可以慢慢淡忘的,但凌燃的出现,却把他自以为平静的内心搅的翻天覆地。凌燃并未做什么,仅是他的出现便已让他方寸大乱。杨安宁那时才知道,那些他以为遗忘的、不在意的,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他把那些往事牢牢地锁在心底,任其腐烂,但腐烂的过去仍旧存在他心底,不会消失无法抹去。
杨安宁说:“我有,我是要把那些事情带进棺材的。”
张谦说:“你可以说出来,说出来并不是坏事,它能让你的这里——”张谦指指杨安宁的心,“变得更轻松。”
杨安宁苦笑:“可我无人可诉。”
张谦反手指指自己,说:“可以告诉我。”
杨安宁带着几分诧异看着他,随即轻笑起来。
“我倒是没想过要告诉一个陌生人。也罢,那张神医可愿意听我讲一个……可笑的故事?”
张谦咽下第三口茶水,说:“自然是愿意。”
20.
杨安宁觉得凌燃是个很有趣的人,平日里看着聪明干练,在一些小事上却容易犯迷糊。不知是否真的投缘,杨安宁对凌燃就是多了几分喜爱。
凌燃跟他告别回南方时,他还差几个铺子没巡完。在杨安宁看来,凌燃只差把“舍不得”三个字写在脸上。跟他说完“来年再会”,凌燃转头就跑,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他。
杨安宁失笑,他刚刚似乎看到阿燃眼中有泪花?笑完了才想起来,两个人时间地点都没约,下年如何“再会”?杨安宁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他并不知凌燃家住何处,二人交往时凌燃从未提起,他也没想到要问,现在除了知道他是“兴和商号的少东家”,其他的一概不知。难得遇到这么合脾气的小友,难道就这样失联了吗?未免有些可惜。
杨安宁并未想太多,毕竟还有时间,真要有心,总是能打听到的。
可杨安宁没想到,初春的时候,他竟然收到了凌燃的来信。
“安宁哥哥:
展信佳。
之前我因不舍与哥哥分离,竟忘记与哥哥约定来年相会的时间、地点,希望哥哥不要取笑我,并告诉我相会的时间、地点。
不知安宁哥哥近日是否安好,我十分想念哥哥。
殷切盼望安宁哥哥的回信。
凌燃”
凌燃的字张狂大气,粗略一看,倒有些江湖人的狂放与豪迈,杨安宁想,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能相信这字是凌燃写的。
杨安宁自是回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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