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35画生
一看落款,是个分外熟悉的名字,是北宣党中的骨干成员。
华易将手中奏折一合,“回皇上的话,这上面说的,都是臣干过的,臣,不委屈。”
成泽南被华易气笑了,“你还好意思提委屈二字?你啊太过年轻,老虎猛兽可不是一天就能捉的,你现在给了他一刀,断了他的爪牙,但没有一击毙命,他可是会记仇打击报复的。”
华易眉毛一挑,漠然又冰冷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肚量小得很,他已经惹了我一分,我便要讨他百分回来。”
成泽南没接华易这句话,这算是个默许的态度。
他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紫檀桌面,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右仆射可一直恩泽寒士,对朝中不少文官有知遇之恩呢,这些文官又有不少自己的学生,白鹭书院的学子已然闹了起来,说你枉顾性命,残暴不仁,还有几个书院的学子也不□□分……”
华易听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十分不屑:“那群废物书生,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便不知人间疾苦。成日对我口诛笔伐,张嘴闭嘴闹着废除死刑,嚷着不许对犯人用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在有心人的撺掇之下,倒是难得一见的团结。”
成泽南也是笑,“他们闹得有些大,甚至绝食罢课。舅舅不得不管。尚书我已经让他告老还乡了,今早已经离开了京城。”
他又安抚着说道:“华易啊,这段时间你太累了,舅舅瞧着你清减了不少,也歇息段日子吧。”
“陛下这是要撤我在刑部的职位?”
成泽南对这个外甥的滤镜实在太厚,华易这句话语气十分平常,不过就是合理地疑问一下,却让他生生听出了委屈不已,他这个舅舅很是心疼。
他解释道:“只是让你在家养养身体,俸禄照发。时日不会太久的,过了这阵风头,你且还回刑部便好,这次提你做尚书。”
华易点点头,“这样也好,我还能陪陪我家夫人,他因为这些破事同我闹了脾气,我得好好哄着他。”他说这话时,似乎是想到了宋檀,嘴边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华易一直都是如此,他一出生身份地位,泼天富贵什么都有了。他的天地一直都很宽阔,因为不缺不少,所以很多时候他对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爹死了他便继承他的衣钵带兵打仗,退敌不敢来犯。太平盛世了他便应了他舅舅做了个朝廷官员。
然而他之于官僚仕途其实根本没有多大的欲望,听父辈安排便好,但每一次只要身在其位上,他便会尽心尽力地担起那份职位上的责任。此时他还有些庆幸地想:既然连工作都没了,回归家庭了,他肯定也是要好好地做好宋檀的夫君。
成泽南略感诧异,成雪鸿同他隐晦地说过华易有些变了,他始弗信,还怒斥了老三一顿,叫他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管好自己才是要紧事。
而现下见到了华易这副情深模样,他倒是不得不信了。成泽南自然是知道宋檀受了很多磨难的,但那又如何,不过一个嫁入深宅的男人,死了一个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面色一沉,蹙眉道:“囿于儿女私情,难成大器。”
华易眯起眼睛,似乎是想起什么:“所以舅舅从前这样要求我父亲,现下也要这样要求我么?”
成泽南正如他自己所说,只要华易一提起他的父亲他便拿华易没有了办法。但华易这一句话,让他猝不及防地想起了许多许多的前尘往事,一股哀伤涌上他的心头,压得他的一颗心生生往下坠。
眼前的华易与他记忆中的眉目张扬的一张脸渐渐重合,他移开了目光,偏头去看花瓶中开放着的几株蓝色的幽兰,不是存心赏花,也没有注意到到有一株兰花已经不如旁边的花朵盛极娇妍,有些蔫蔫的枯萎发干,就像现在的他。
成泽南渐渐地笑起来,最后什么都没说。
华易向他作了揖,无声地退下。
自从那日同华易好生一顿作谈之后,宋檀像是透支了自己的所有精神气力。多少名贵药材入腹,他却病得越来越严重,时不时就要发几次高热。他睁眼之时是清醒状态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整个人都游走在梦与醒之间,浑浑噩噩,间或说着胡话。
华易衣不解带的守着他,宋檀今日又烧了起来,太医说宋檀吃的那些药种类太多了,药理相冲,恐伤及肺腑。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给他降热,华易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的给宋檀额上换上冷帕子。
因在病中,灼人的温度让他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生气,即使疤痕未愈,也难掩他面容的精致,他的两颊上透着山桃花的粉色,好看得很。
华易大大方方、如痴如醉地看着宋檀,他见宋檀的嘴唇的动了动,心知他这是又要说些胡话了,前些日子里,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斑斓的梦,说的都是些想吃芙蓉糕,想喝竹叶青,跟小孩似的贪嘴的话。
华易觉着宋檀实在可爱,还耐着性子与他作答,“等你好了,把我吃得倾家荡产都行。”
也不知道宋檀到底听没听到,那一晚他睡得很安稳,倒是没再烧起来。
现下华易又附耳上前,打算把宋檀这次想吃的吃食也记下来,宋檀小声地嗫嚅道:“娘,我疼……”
华易怔住了,心头一阵猛跳,他鼻腔有些酸,他轻柔拢好宋檀的鬓发,嘴上却说着:“叫什么娘啊,叫爹爹。”
宋檀接二连三地喊了几声娘后,忽而叫道:“华易……”
“在呢在呢!”华易忙不迭地应道。
宋檀又嘟囔了些什么,说的有些模糊,但华易还是听清了最关键的一句,听得他惊心动魄。
宋檀说的是:“不要你了。”
华易略微一笑,他抬起手轻轻地刮了下宋檀的鼻子,“没事,你不要我,我脸皮厚便死死地赖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挪开一步。”
宋檀似乎这次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噩梦般的记忆兜头而来,叫他深陷其中,他皱起了眉,梦呓不断,渐渐地还哭了起来,眼角处留下两行清泪。
华易不断地擦掉宋檀的泪水,他想守护宋檀的每一场美梦,也想驱散宋檀的每一场噩梦。
宋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让人看得揪心,像只失去了母亲的可怜无助的小兽。
华易见状,他轻轻地扶起了宋檀,将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宋檀下意识地窝在他怀里拱了一拱,寻了个安心舒服的位置,停下了颤抖,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小声地啜泣的。
华易生出了些宿命的意味,他觉着他的两臂之间是全世界奇珍异宝都比不上的珍贵。
他温柔了声音,哄着宋檀:“你快些好起来,我那么混账,你得起来捅我几刀才解恨啊,把我绑起来吊着打也行,我记性很好的,叫你伤心的事绝不会做第二次了。宋檀,你快些好起来,求求你快些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华狗也惨兮兮了 工作也丢了
老婆还闹着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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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王八念经
他絮絮叨叨,拉拉杂杂地抱着宋檀说了许多,“那副画没了我就再给你画一幅,你说你靠着那副画幻想了一段时日,你说给我听好不好,我们去把你幻想的变成真实的,我们可以去温婉的江南小镇,带你去吃水乡的梅子鱼,也可以去看雄浑的长河落日,还有白雪覆盖的华山。一年四季,都是极为可观的。”
也许是华易的话实在太过吸引人,宋檀的眉目渐渐舒展,像是转危为安了,在做一个甜酣的美梦。
“我们还要生几个娃娃呢。”华易又回忆起了些旧日的情景,他低声一笑,“你那个小弟弟被你后娘养的太过娇气了,我们的小崽子可不能这样,他们要像你一样好看,也要像你一样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