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最后还是俞太医挎着药箱及时赶到,当机立断往他后心处重重地拍了一掌,才迫使那人松开牙关再度呕出两口浓血,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大人心肺素弱,气息无法顺畅,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故本官需千年老参一支,熬成汤汁,每日夜里灌服一次直至睁眼。另外,尔等若还想让他活得长久些,便识相些莫再靠近此处。”俞太医在说这番话时,看似面色极为平静波澜不惊,实则拢在袖中的手都已被自己攥得指节发白。
“你、你说什么?!大人他......太医、太医!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可千万千万要救救我家大人......”
“还是‘你家’吗?”俞太医断然打断他的话,随后便摇了摇头自顾自走到桌边铺开黄纸提笔写了几行字。
“严公公,请您往正殿问问那位,真要把人活活逼死吗?”
“俞大人慎言。此乃清和殿!您就不怕咱家转头就去禀告圣人......”
“您会吗?公公。”
“俞大人这是何意?!”严正霍然抬头与之对视,却是从其毫不畏惧的目光中读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顿时就败下阵来了。
总管大人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替主做尽坏事,到头来还是第一回 在面对一个气息奄奄的年轻人之时,有了愧疚难当的感觉。
大人啊大人,他们说得对,老奴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谁能想到空尘那厮竟还留有后手。时至今日,陛下突然清醒,楚府被围,萧侯入狱......功亏一篑,棋差半招啊。
楚大人,只盼你再次睁眼后,能想开些,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第三十一章 扼颈
俞太医开了方后放心不下,便又留在偏殿与楚临秋施了会针,直到他气息渐稳才又匆匆离开此是非之地,顺便拖走了一帮跪在床边痛哭流涕的校尉大人们。
但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经了一番力挽狂澜,楚临秋是醒过来了,却抿着唇不肯喝宫婢喂给他的参汤。不仅如此,这人连熬了几个时辰的汤药及清粥都不拿正眼瞧一下。
旁人低声苦劝,他也只作没听到,接着仰躺在床上闭目装睡,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可把一窝奉命前来伺候的人给急坏了,忙请严大公公拿个主意。
“怎么了这是?大人?大人!您可醒着?这、这......”
偏殿里一片愁云惨雾,可这丝毫影响不了床上之人。楚临秋虽说总躺着不动,看似面如金纸气息微弱,脑中有根弦却是时时紧绷不敢松开。
他心里暗中思忖着,眼下形势逆转宫外必定一片混乱,而自己偏偏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无法掌控大局,且凭着这副破败身躯,怕给个机会也爬不出去。
因此自己绝食禁药并非明智之选,只能姑且做戏降低某些人的警惕性,为今之计还是要在这清和殿里寻求一位真正的盟友。
然而就连当年互为扶持相依活命的庄时,都能二话不说反扎自己一刀,那么严正这个浸淫深宫数十载油头滑脑之人......又有多少可信度?
早年在虎豹横行的京城踽踽独行,自以为将权术玩弄于鼓掌中的楚临秋,第一次由心底生出浓烈将要把整个人淹没的无力感。
这还真是应了古史中的一句箴言,“当局称迷,傍观见审”,纵然能一把揪出萧岑身边所有的叛徒,到了自己这儿,却仍不可避免地被蒙了心智。
“大人?大人!您快醒醒......大人又起烧了,快去......”
“......”楚临秋就是被这声叫唤硬拉扯回神智的,他心里藏事的时候尚可,这甫一放松下来,立即就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叶扁舟上浮浮沉沉,落不到实处。不仅如此,他整个人只要稍微一下都会觉得呼吸无力天旋地转。
几乎在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一口气堵在心口重又陷入了昏沉中。待他再度恢复意识将眼睛拉开一条缝,就“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死命按压着自己的人中穴。
见楚临秋不久后便有了动静,那人很明显是长舒了一口气,“大人,老奴还是那句话......吃点东西吧,千万别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
只这么短短数字,这人便灵光乍现想出了一条计策,他挣扎着把头扭到外侧,与严正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借着锦被的掩盖在其手心写了几个歪斜的字。
在此后的三两天里,楚临秋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瘫在床上,任由身子一步步衰颓下去。
而严正则不得已充当了个“狠心绝义”的走狗,他有回直接让小内侍们把人从锦被里挖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把吊命苦药自其口中强灌进去。
惹得楚临秋当即伏倒在床帮上,紧紧捂住心口吐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把胆汁也一并呕出来了。他数次被折腾得晕死过去,却一声不吭硬气得很。
如此反复了数次之后,终在某个骤雨初歇的夜晚,传闻病入膏肓的敬元帝被人搀扶着姗姗而来,站到了床榻跟前。
“九商,十八年前朕带你入宫,把你当皇子皇孙般抚养、教导,可想不出你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
“如今萧岑伏罪,尚被关押在天字牢中,你这是,也要随着他一道去吗?也对,欺君、结党、通敌、弑、弑、弑......你竟胆大包天到打主意打到朕的身上!!!你可曾想过?朕这棵大树若是倒了,宗亲世家便第一个不放过你!!!为了那逆贼......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到头来又得到了半分好处?你这么做,对得住你母亲吗?”
敬元帝此时已完全失了理智,他在红烛燃耗殆尽之时,伸出自己的手覆在楚临秋脖颈处慢慢合拢,直到将要触碰到其凉丝丝的肌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原本正平躺晕睡的楚临秋突然睁开双眼看了过来。二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于半空交汇,彼此有些意外与释然闪过。
“无论是老将军或是定南侯......他们都没有一分一毫对不起大岐。酿成如今局面......归根结底......不过是陛下自己的臆想及奸人蛊惑罢了。”
“你事到如今还在为他说话!”天子原本就怒火中烧,这会儿听到此顶撞之语,哪儿还能按捺得住啊?他把自己的手猛地收缩了起来,直接狠狠扼住楚临秋的脖颈,神情狰狞双目凸出。
有那么一瞬间,楚临秋甚至觉得,那人是真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他身子孱弱本就受不得一分折腾,因此还未过半盏茶,人便已是眼前白花花一片,面色青白双唇发紫,瞧着是不大妙了。
然而武安帝却是恍若未觉,只专注于自己手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跟你母亲一样是个养不熟的......该死......背叛朕的都该死......”
楚临秋就这么全身绵软地瘫在床上,平日里能摄人魂魄的凤目,此时也半开半阖迷离地“看”着这距自己近在咫尺的恶鬼。
他脑中空白一片静待那刻的到来,若说还有何放不下的人或物......那大概就是被困在牢中的萧岑及楚府众人了。
不......还不到时候!就这么狼狈死去你真的心甘吗?!想到这里楚临秋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力,突然抬手覆在老人枯瘦的背上试图将其扯离自己的脖颈。奈何就这么点儿挣扎,对敬元帝来说无疑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他轻而易举就给挥开了。
第三十二章 深渊
“咳咳咳......”
当严正挑着一盏灯急哄哄推门而入之时,就看见内室狼藉桌椅都移了位,他效忠了一辈子的天子此时正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半分应有的威仪也无了。
而床上的楚临秋看起来则更为糟糕,他双目紧闭头无力偏向一侧,毫无声息,走近了便能发现那人颈上有一道二指宽的淤痕,极为惊心。
“啊!!!陛下......大人!!!来人呐!太医......容乐!容乐何在?速将宫外太医悉数请到清和殿!!!”老总管眼下也顾不得什么逾越不逾越的了,他慌忙奔至床边,再度查看起楚临秋的情况来。
那人想是经了一番剧烈的挣扎,非但头颈自玉枕上滑落了下来,青丝散乱遮住了大半面容,便连锦被遮掩下的胸口也似乎毫无起伏,竟是安静得恍若死去了一般。
严正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便赶紧伸出二指置于楚临秋的鼻下探其呼吸,谁成想竟惊骇地发现那人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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