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圣人是知道了某些事,还是单纯地......不再信任自己?
楚临秋强忍住心中焦急,和严正一道乘车去了宫里,临下马车之时,他的胸口突然抽痛了一下,像被巨石重重压下似的,若不是车夫在旁及时扶了一把,恐怕就要扑倒在地了。
严正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折身高呼,“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无妨。”楚临秋摆摆手,自己扶着车身站稳,缓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在两个小门郎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朝知政堂走去。
知政堂是大岐唯一一个设立在宫城内的机构,独立于东西府之外,拥有巨大权柄却不轻易启动,只有国值危难之际或者天子面临两难抉择,堂门才会开启。入主其中的二十四文臣经商议后可达成共识,替天子完成他的决策。若超过二十人“点头”,则此事无论如何就成定局了。
所以天子究竟要让他们表决何事?让侯爷先自己一步进宫可是想趁机威胁,逼他承认什么?那莽夫没有自己在身边,也不知会不会脑袋一热,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楚临秋思虑越多,呼吸就越发沉重,待走到台阶下仰望牌匾之时,就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直往下坠,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很明白自己还有得熬,不能倒下,因为侯爷一个人......定是应付不了这样的一种局面。
“走罢。”
他也不知是哪来的毅力,竟双臂一挥甩退身侧搀扶的小门郎,独自慢慢地走上台阶推门而入。甫一进殿未及抬眸,他便听到萧岑用清亮的嗓音,对着上位之人连道三声“臣不知”,不带丝毫迟疑。
楚临秋忍不住笑了。
“楚卿!来得正好。你来告诉朕与众卿,漠北军私通叛党一事,可是属实?”
“楚郎!”话音刚落,跪于大殿正中的萧岑便忍不住回过头去,竟当众唤出了两人在房中温存时爱称。一时间,在场多数人的面色都变得铁青起来,尤其是聚在一处的宋阁老一党,几乎可用“毫无人色”来形容。
第一百一十章 舌战
“侯爷!此乃知政堂,非你侯府上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自个心里,可得有个数啊。”
“本侯知道,勿需这位大人多言。”萧岑的脸转瞬便冷了下来,他拧着一道眉扭头瞪视着突然开口的人,当发现这是宋格致身边的狂犬之时,顿时哼笑一声,“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在知政堂白占一席。陛下,咱家九商允文允武,谋略过人,能力卓绝,怎么就没有资格呢?”
“侯爷!你这是何意?!”
“本侯是何意?这位大人不是明知故问吗?宋阁老权势滔天,党羽众多,萧某佩服。但......是不是得给旁人分一杯羹?”
“侯爷!你这是含血喷人,颠倒黑白!陛下,那事......”
“都给朕住口。”武安帝原本打算冷眼静观他们吵嚷,此时见两边话越说越过分,也就不得不出声制止。他神色不虞,单手叩击着身侧扶手,避开这一茬问楚临秋道,“你擅自做主拦下战报,可有此事?”
“是。”
“九商?!”听到楚临秋毫不犹豫的回答,萧岑整颗心就沉了一下,惊得险些从地上跳起来。但被楚临秋接着衣袖的遮掩抓住了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隐瞒漠北军私通一事,是也不是?”
“回禀陛下,臣已查出漠北军没有私通叛党,真正私通的,另有其人。原想稍晚些上达御案,谁成想竟有人先发制人,做贼的反叫屈。”
“有意思......真有意思。楚大人这是暗指我宋某做了亏心事不敢认,反向同僚身上泼脏水?”宋阁老自认胜券在握,因此在听到楚临秋这番指控之后,非但神色没有变幻一下,甚至还抚着袖口金线笑了。
“下官可没有这么说,是阁老您自己说的。”
“哼。”宰相大人瞪了那二人一眼,随即侧身朝上位拱手,朗声道,“陛下!您看到了,这楚九商实在是冥顽不灵!包庇祸首!若不严惩,实在无法向前头死去的将士们交代!!!”
“将士?宋大人还有脸提及死去的将士?千五条人命,不是因为您那好外甥丢的吗?若要严惩,是否要先将元将军召回来好好审问审问?”
“楚大人啊,一码归一码。你自进殿以来,就没停过混淆事实转移视听,意欲何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够了!”
“且慢!陛下,可否听臣一言?”
“......你说。”天子出声竟被打断,自然十分不快,由此扫向萧岑的目光就变得更加阴鸷。楚临秋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替人挡住将要杀人的视线。
萧岑感激地在宽袖下方回捏了一下他的手,随即斟酌着开口,“臣请亲验部分叛党尸首。若其身上确有飞鹰,则有很大的可能乃我漠北追踪多时的逃兵。那臣自当清理门户,为大岐绝此祸患。若不是......那不知陛下要如何治宋大人捏造事实,诬陷同僚之罪?”
“陛下!他......”
“宋卿莫言。定南侯,朕凭什么相信你?”
“正是!侯爷,空口无凭啊。你说逃兵就逃兵,当我等都是傻子吗?”
“楚卿,你怎么看?”
“陛下!他已经是个罪臣,根本没有资格发表见解。先不说萧侯爷与阁老孰是孰非,单言扣押战报贻误战机一条,就可以治他个重罪!若陛下犹疑不决,臣提议,诸位不若就此事先行表决!”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你们这帮人,还有没有点基本的廉耻?”萧岑实在是气得不行,不仅面色涨红,就连胸口都剧烈起伏,那些人刁难自己可以,对九商群起而攻之,这就触了他的逆鳞了。他当下头脑一热,也不顾及场合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指着宋阁老一党,恨声道,“本侯看你们谁敢表决?”
“定南侯!你要做什么?!”敬元帝睁大双眼看着阶下的青年,一时有点恍惚,他觉得这与记忆中一道傲然挺拔的身影奇迹般地重叠了,那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此刻出来作祟,令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便连声音也变调了。
“陛下,臣只想替自己与九商讨个公道。某些人欺人太甚,陛下也要放任吗?”
“定南侯......”武安帝勉强定了定神虚声道,“这是太祖爷的知政堂,你不要太放肆。朕让你站起来了吗?”
“那陛下就放任这些犬只,在太祖爷的知政堂狂吠不止吗?”
“萧侯爷,你说什么?!”
萧岑寸步不让道,“说你!”
“你!!!”
“侯爷。”楚临秋抬手抓住萧岑的衣袖往下扯,试图吸引那人的注意力,他自前面天子问出那句话起,就被愈演愈烈的吵闹声弄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几近晕厥。他强提一口气低低唤了一声“侯爷”,想让人不要说了,却不料萧岑明显正在气头上,不仅没有听到,甚至还隐有要与那帮文臣比试两下的架势。
如果真在知政堂动手,那可不只是“御前失仪”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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