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甯
内监爬起来,低垂着头退到回廊一侧给李霐让出路来。
李霐无意瞥他一眼,一眼就看到内监眉上有颗红痣,便随口问了句:“你是哪里当值的,本殿下时常来往宣明殿,怎从未见过你?”
内监答道:“奴才一直负责清竹苑扫洒事宜,大殿下少往清竹苑去,自然没见过奴才的。”
清竹苑就在宣明殿北侧,那里原本是一处观景楼,后来李淮将清竹苑改为私人小书房。印象里李霐只有很小的时候去过两次,之后李淮政务繁忙,少有闲暇,便也极少到那处去了。
“原是这样,你自去忙吧。”
内监躬了躬身子,待李霐走远方才转身离开。
从盐车被劫到今日已过七天。谢家虽已着手调查,但效果未必尽如人意。越是拖下去,线索就越少,卫昭不愿在路上耽搁时间,几乎日夜兼程的赶往淮州。中途遇驿站迅速换掉马匹继续赶路,两条大腿内侧都磨出了血,他也咬牙挺着。
韩司直是常出公差的,自知路途艰辛。原本以为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路上必是个大麻烦,倒没想到他还挺能忍的,不愧是镇国侯的儿子啊,就没有孬的。也因此,韩司直对卫昭也恭敬了几分。
“卫大人,过了前面驿站沿着官道一直走就要到营州地界了。”
卫昭勒住马,用手挡在额前四处看了看,问:“此地距连州有多远?”
韩司直用鞭梢指了指西边岔路:“沿此路走约半日路程便能到连州城。大人要去连州?”
“大盐商们都在连州等候交货,我们得先去连州摸摸情况。”
韩司直看了眼刺目的阳光,道:“此时午时刚过,若这会儿拐道去连州,只怕城门关闭前我们赶不到连州城,路上没有驿站,夜里怕要在野外露宿了。大人腿伤反复,总得不到好的医治,若伤口发炎该如何是好。”
卫昭咬了咬牙,道:“无妨,加紧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进城。”
韩司直见他坚持,也不再劝。
第162章
卫昭走后,卫老太君当即往宁州去了封密信。又使青霄卫分别往云朔二州给卫氏父子送了两封信。
卫淑华外出回来告诉卫老太君:“祖母,皇上任命元勐将军为主将,程士询为副将,即日出征渭南。听说大军所用盐全部由冯家供给。”
卫老太君半靠在榻上,闻言睁开眼,笑道:“冯家也学聪明了。”
冯家最早做的是绸缎生意,有了皇商名头后,拿着朝廷的帖子开了处盐场。盐场规模虽不大,但沾了皇字,能人工匠倒是召集了不少,使得盐产量还算不错。冯家的盐凭票经营,并不算官盐,但每年冯家都将盐场半数利润送给李淮,充盈私库。
收复渭南对李淮至关重要,冯家这时献出盐场全部屯盐,单损失的纯利润便有几十万两,这还不算采盐的成本。但冯家此举却正中李淮心思,又能使世人称颂,也算是给大皇子积累了好名声。
不过据卫老太君对冯家那位老爷的了解,他是想不到这层的。冯家献盐场多半是怕怀璧其罪,遭人惦记。冯遇是个有头脑的,他或许会多想一些,但不管结果怎样,冯家的屯盐都是要上交的。
渭南堪称齐国粮仓,屯粮屯盐不知几何,此时若能打下渭南,也能安抚百姓之心。李淮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才在最后派元勐出征。
卫老太君叹息道:“若早早就使元勐为将,也不会牵出这么多事儿来。这会儿渭南不得不打,天下百姓之心又不得不安。如若昭儿事情不顺,我卫家反倒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卫淑华哼了一声:“听闻皇上在朝会上大加夸赞冯家献盐之举,摆明了是想逼着宁州西湾盐场也来献盐。”
卫老太君道:“西湾盐场已经落了一步了。其实早在李淮派昭儿去淮中时就有这个目的了。此时冯家先一步献盐,使大军顺利出征。事后宁州再献盐,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应当应分的事儿。他连这点都要算计的清清楚楚,足见其心胸。”
卫淑华明白过来,一时气愤:“合着宁州献了盐也是白献啊,若不献反倒落人口实,这可真叫人憋屈死了。”
卫老太君幽幽说道:“谁叫我们卫家本就遭人惦记呢。”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卫老太君便有些精神不济,嘱咐了两句叫卫淑华多注意外面情况,便叫她自去玩儿了。
卫淑华有些百无聊赖,正想到水榭那边练剑去,却见小丫鬟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二小姐,韩家来人了,说是跟二小姐求一颗救命的药丸。”
卫淑华秀眉一蹙:“小良子家?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丫鬟摇摇头:“卫管家只叫奴婢快来寻二小姐,未曾言明事实。”
卫淑华还一阵恍惚,猛地想起卫昭临走时给她的药瓶。那是长孙恪炼的药丸,极品的补血药,一共给她留了三颗。
她脚步不停的跑去房间拿了药瓶就往外院跑,林老大夫已经拎了药箱等在一旁了。
来的是韩崇良的贴身小厮韩平,他正焦急的跺着脚,见着卫淑华来了,忙快步迎了上去。
“是谁受伤了?”
韩平抹抹眼泪带着哭腔道:“是少爷!”
卫淑华叫门房牵了马,边走边问韩平:“怎么回事儿?”
韩平道:“那日少爷去送卫少爷,之后好几日没回家,就在小西山跑马。小的怕老夫人担心,好说歹说才劝了少爷,少爷也应了今儿就回家。说跑完一圈马再回去,小的就在边上等着。可久等少爷不回,小的担心少爷出事儿,便往林子里寻人,就看到少爷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韩家是武将之家,韩崇良自幼习武,身上大伤小伤不断,府上自有府医,处理外伤也是把好手。但若涉及内里调养,却逊了一筹。
卫淑华到的时候,小丫鬟们正端了一盆血水出来,接着又有小丫鬟端了清水进去。屋子里血气冲天,韩老夫人正坐在床边抹眼泪。韩崇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身上都被包成粽子了,可见伤势惨重。
林老大夫和府医点头打了招呼,便忙去探韩崇良的脉。甫一搭上脉,只觉脉象若有似无,但细细把了一会儿,又觉脉象尚算有力。
他问府医:“韩少爷服了药了?”
府医看了眼韩老夫人,见她目光低垂,便道:“少爷刚被送回来时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便给少爷服用了提气的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老大夫蹙着眉摇了摇头,又问:“韩少爷内里有出血?”
府医道:“在脾上。”
林老大夫就叹气:“不好调理啊。”
府医立马点头:“能保住命已是万幸了。”
卫淑华瞪圆了眼睛,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就是平时那个嘴贱手更贱的小良子。前些时候他们还一起比试剑法了。
她眼眶微红,问韩老夫人:“小良子是被人暗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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