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远少爷
平国公病了数日,又自己从榻上起来,面色红润,吩咐人去取了烈酒,长刀,在院中猎猎生风地舞起刀来,尽兴时,仰首灌入一口烈酒,便嘶哑地笑出了声。
最终握着刀,单膝跪地,阖了眼。
像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军。
梅庚同楚策上门吊唁,瞧见灵堂前的风溯南,他哭得眼眶通红,虞易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满面无奈。
风承玉迎上来,面色肃然,仿佛一柄铁剑。
梅庚颔首:“节哀。”
风承玉眸底晕开些许波澜,旋即轻声道:“多谢二位王爷。”
风溯南也跟着过来,抹了把眼角,露出个惨兮兮的笑来:“你们来了啊。”
又说不出话,骄傲的风家二少,抿唇忍着泪,生怕自己再说一个字,便露了哭腔。
“没出息。”虞易昳丽眉目平静,同梅庚寒暄两句,便轻轻道:“从此,便只剩下我们了。”
梅庚沉默了片刻,道:“是啊,只剩我们了。”
一语成谶,陆太尉仿佛开了个头,老臣子们相继离世,风晋去了不到半月,又传丧讯,韩连老将军病逝。
至此,朝中老臣,又是还乡请辞,又是因病逝世,一时间竟不剩几个。
老臣们的离去,仿佛是为某些岁月画上了结尾。
万事落定,早春三月,楚恒之终于下旨,命西平王即刻启程,回西北封地。
但西平王是连圣旨都敢烧的男人。
故此,西平王接了圣旨随手便丢在一旁,我行我素地起身去淮王府找小媳妇了。
消息传到宫里,气得楚恒之又砸了一方砚台。
凤仪万千的锦妃娘娘施施然绕开了砚台,纤纤玉指抵在楚皇太阳穴轻揉,轻声慢语:“陛下何必动怒,西北天高皇帝远,难免西平王做什么小动作,左右如今西北安定,倒不如将他留在永安。”
楚恒之一愣,沉思片刻,牵过了美人的手笑道:“爱妃所言有理。”
段玉锦敛下眼,以掩饰眼底掠过的刹那流光。
自入了宫,她百般惑主,却惹了婉贵妃不悦,处处为难。
她毕竟是南云公主,而婉贵妃却是大楚贵女,又位同副后,免不得吃了些暗亏,小打小闹由着她倒也罢了。
可……
纤白如玉的手覆上小腹,段玉锦暗暗咬牙,默不作声地下了决定。
——
淮王府,闻及西平王又一次抗旨不遵的壮举后,风二少和永定侯上门表示敬服。
自陆太尉与平国公相继逝世后,风溯南原是沉稳了许多的,甚至连南巷也极少去,可一到了熟人面前,还是那个风二少,折扇拍在掌心,感慨道:“梅庚,你就不怕那位一怒之下降罪于你?”
“他不敢。”梅庚哼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慵懒,“若我死了,西北便会大乱,他怕得很,坐着皇位,权势滔天,荣华富贵,他哪个都舍不下。”
否则他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风溯南想了半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那你以为?”梅庚瞥去一眼。
风二少理直气壮:“虞易说了,因为你是小殿下的夫君,算是陛下的儿婿,故此,他才不会杀你。”
梅庚的表情刹那一言难尽,“你就信了?”
风溯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信?”
梅庚一时觉着无话可说。
什么精明商人,都是假的,这还是那个傻子。
要不是虞易和陆执北在背后替他保驾护航,再加上风承玉这个兄长暗中动作,风溯南不知要被对家弄死多少次。
风溯南又转头去问虞易:“你为什么骗我?”
端着茶的虞美人稍一抬眸,笑了笑:“你好骗。”
风溯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他是真的很想和虞易打一架。
风二少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永定侯倒是个文质彬彬的侯爷,不通武略,可每次被虞侯爷那双漂亮凤眸森冷冷地瞧一眼,风二少便脊背发寒,不敢造次。
不过一字而已——怂。
敢怒不敢言的风溯南有些思念陆执北,又问道:“怎么没看见小殿下?”
梅庚不以为意:“去见柳长诀了,朝堂官位空悬太多,林书俞受封御史大夫,对我们制衡太大,我不能在永安久留,最多再过一月便该回西北了。”
虞易从这句话中听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当即敛了笑意,凝重道:“你的意思是?”
“不能再等了。”梅庚语气颇为漫不经心,眼底却涌上震人心魂的狠戾,“楚洛也风光够了。”
这下连风溯南也明白了,不再嬉笑,反倒有些忧心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想扳倒皇子实在不易,毕竟是皇室血脉,若不是同前太子那般举兵谋反,想釜底抽薪般废了洛王几乎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