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远少爷
虽然记忆模糊,可当年西北之战归来后,分明只是昏迷数日,难怪觉着此次梅晨母子来得早,原来竟是他醒得晚。
“何况…侄儿这次大败而归,若是圣上降罪,王府也须有人关照,伯母也是为了梅氏着想。”
梅庚回了神,瞥向梅王氏,吓得后者笑容淡了几分。
还真是不要脸了。
当年他虽年轻气盛,却还是顾忌着同宗同族,给他们留了脸面。
可日后嫡系遭难,他们袖手旁观落井下石可比谁都狠。
这面子也不必再留。
徒然间内敛的少年眉眼迸射出凌厉与嗤讽,是染了血的戾气,是久经沙场所留的凶煞。
“祖父与父王战死,诸位叔伯表兄还未入葬,二位便请族老逼迫王府新寡过义子,有何颜面口口声声称是为了梅氏着想?怕只为了你这一脉着想吧。”
犀利言辞一出,戳破了遮羞布,一时间几位族老和梅晨母子的脸色都难看了下来。
第三章 前账今算,梅庚发飙
“梅庚!你这是什么话?”枯瘦族老训斥道,他们虽受蒙骗,也不愿被一小辈如此讥讽。
梅王氏也落了几颗泪,蹭着眼角委屈道:“侄儿当真是误会伯母了,如今这王府只剩下你们孤儿寡母,伯母实是因担心才出此下策。”
秦皈耿直冷哼:“惺惺作态,出乖露丑,不以为耻。”
刚安静下来的灵堂再度炸开了锅,几个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大把老骨头好似随时可能背过气似的,梅王氏也跟着哭天抢地喊冤枉唤委屈,恨不得原地自戕。
“混账!一介奴才!怎敢如此无礼!”
“就是!荒唐!简直荒唐!”
“奴家冤啊!一心为了王府着想,竟也容这奴才践踏!”
梅晨便口口声声义正言辞道:“表兄,我母亲与各位族老皆是为梅氏着想,你怎能纵这奴才三番五次口出恶言多加折辱?!”
这一句吼出来,灵堂内总算是暂且得了安静。
苏婧气得眼眶泛红,怒道:“够了!秦皈乃是我与王爷所收义子,虽不曾从梅氏之姓,仍是王府的少爷。”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梅庚走近去轻轻拍了下苏婧颤动的肩,“母妃说的对,算起年纪秦皈算我兄长,容不得外人折辱。”
这个外人是谁显而易见,梅王氏原就不如苏婧的扶柳之姿,却偏要装柔弱抹眼泪,哭得满脸脂粉凝块,狼狈又滑稽,扯着嗓子哀叫:“弟妹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梅氏同族血脉相连,我们难道还不如这个没有梅氏血统的外人?”
“好个血脉相连。”梅庚冷笑,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暴起青筋。
当年种种犹在眼前,梅庚算是想起来个彻底,梅晨这一支当年夺位不成,便死皮赖脸地赖上王府攀亲,可抄家灭祖时他们唯恐避之而不及,为摘清干系而火烧祠堂,抄家斩首时满城百姓跪满刑场,也是梅晨带人高呼“该杀”,如今又趁王府大丧借机闹事,前尘旧恨齐来,梅庚潜藏骨子内的暴戾几欲涌出,他讥诮:“那二位想要如何处置秦皈?”
一听此言,梅王氏还当梅庚服了软,他们原就听闻这西平王府好说话得很,如今长辈死伤无几只剩下乳臭未干的梅庚,还以为拿捏住他,便止住了哭声,刻意地柔柔道:“侄儿是个明事理的,念他在王府多年,打通板子赶出去就是了。”
还真是通情达理,梅庚在心里冷笑,他怎会看不出梅王氏的小心思,瞧她那副矫揉造作的作态都觉着牙根酸,身上的伤隐隐作痛,更懒得再纠缠,冷笑道:“怕是不成。”
没想到梅庚忽然变脸,梅晨怒道:“你什么意思?”
“晨儿。”梅王氏呵斥,她早在心底将梅庚骂了个体无完肤,大败而归竟也还敢如此嚣张,还有他那个假作柔弱的母亲,看了都让人恶心。
“侄儿,何须为了外人伤和气?若论亲近,自当是晨儿与你更近些…”
“行了。”梅庚不徐不缓地打断了她的声情并茂,负手而立,便是一派老将沉稳之风,暗携着血雨腥风,睨了眼梅晨,“是否配入王府,看的可不是血脉,秦皈与我伴父王身侧守疆护土,你族分脉却如同蠹虫,大闹灵堂,辱我寡母,欺我义兄,何敢入嫡系族谱?”
还未待梅晨母子哭天喊地继续作妖,梅庚又瞥向几个战战兢兢的族老,轻嗤:“他们不懂,莫非几位前辈也不明?西平王府本是异姓封王,若陛下当真降罪于我,莫非换个人世袭便平安无事了?”
这些和稀泥的老东西,口口声声为了梅氏一族,却也不过是贪图自己那份安逸荣华。
若没了这些族老撑腰,梅晨母子便翻不出什么浪来。
第四章 想入嫡系,先领军棍
一番话下来如醍醐灌顶,几个族老面面相觑,若梅庚落了难,便是西平王府落了难,他们自然也讨不到好果子吃,既然梅庚如今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他们又何须为了梅晨母子惹恼了梅庚?
几人彼此交换个视线,当即便接连拱手道:“大公子说的是,既然大公子身体无恙,老朽瞧着过继也便不必,这便告辞,这边告辞。”
“啊——对对对,告辞告辞。”
几个族老见势不对,当即抽身而走,留下梅晨母子傻了眼。
梅庚戏谑冷嘲,盯着梅晨,眸光森冷,“你爹是梅成林?礼部五品主事?这个差事可来之不易,有空想着谋夺王府,不如想想还能不能保得住自家的家产。”
他可记着这位嫡子上有外室所生长兄,下有妾室所生数个兄弟姐妹,在家中地位都不稳,还想着惦记王府,心太大。
梅庚的威胁极有效,梅王氏这个正妻当场变了脸,彻底舍弃那僵硬别扭的柔弱作态,如泼妇般张口骂道:“混蛋东西!你这败兵之将,有脸回临安便罢了,对长辈如此无礼!西平王府若交到你手里迟早也落个满门皆灭的下场!”
满门皆灭!
四个字如惊雷在梅庚耳畔炸响,轰的一声轰碎他所有理智,将那颗原就遍布狰狞疤痕的心击碎。
醒来得突兀,梅庚仍是二十年后那个百经战场的铁血将军,亦是家破人亡后的癫狂疯子,手段残酷狠戾,看似早已无畏无惧,实则不过是满身疮痍,无谓再多几道伤疤罢了。
可偏偏,梅王氏戳中了他心尖上最痛的那处,时时刻刻在渗着血。
一经触碰,便如龙之逆鳞。
梅庚气场骤然生变,分明白衣加身,纤尘不染,却如黑袍的索命罗刹,沾了满身的血腥。
“你说得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透着丝丝杀机,梅王氏也察觉不对,说话底气都弱了几分:“我…我告诉你!王府又怎样?还不是摆了满屋子的棺材,我告诉你,我们家晨儿愿意管你这个烂摊子,那是你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