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远少爷
昨夜带楚策回来并未惊动什么人,甚至陆执北也是被悄悄请来,但消息难免走露风声,譬如今早寻来的苏婧,也在梅庚意料之中。
苏婧叹了口气,心道你这袖子都断了,我还能不费心吗?猜得出又是出了什么事,她问:“五殿下怎么样了?”
梅庚犹豫了片刻,没说实话,“无甚大碍。”
——
早朝如旧,与西夏使臣和谈的任务交予了鸿胪寺卿,由于西夏使臣还留在永安城,没人敢触圣上的霉头,因此禀报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差明着说您快下朝回去陪那些美艳娘娘吧。
但很快,前去和谈的鸿胪寺卿回来了,脸色极差。
谈条件必是不易,但好歹西夏提出的条件几番斟酌后,也算可以接受,却偏偏唯有一条,鸿胪寺卿做不了主。
“陛下,西夏使臣称,愿将贵女嫁入大楚,以证诚意。”
话音一落,朝臣惊诧,历来联姻确实两国结盟愿互不侵扰的标志与诚意,但此次大楚战败,要和亲,也该是大楚派人去西夏和亲才是。
而鸿胪寺卿下一句话,便让大殿陷入死寂。
“西夏使臣称,要我朝五皇子,下嫁西夏公主为婿。”
“……”
公主和亲是有,皇子下嫁可当真是史无前例,众人呆滞过后又是怒不可遏,堂堂大楚皇子嫁给一个女人?!
成何体统!
楚恒之的脸色也沉下去,鸿胪寺卿满嘴的苦涩,抹了把额心的冷汗没敢出声。
“父皇。”太子忽而出声,在大殿之上显得突兀至极,“既然西夏有心和谈,来日西夏公主登基想必也不会亏待了五弟,儿臣认为和亲可行。”
太子一党见状当即附和,偏偏洛王又不紧不慢地笑了句:“父皇,儿臣也有话说。西夏派贵女和亲,凭什么我大楚要用一个皇子去换?儿臣认为此举不妥。”
于是洛王一党也加入争辩,风平浪静的早朝到底还是掀起波澜,两派各执己见,吵得不亦乐乎。
梅庚冷眼瞧着,见太子冷笑道:“洛王,若不应下,大楚与西夏再起战火,又当如何?”
洛王敛去笑意,面露痛色,高声:“臣弟愿带兵亲征,我大楚千万儿郎,何以向西夏示弱妥协?!”
梅庚冷笑,在这儿说的倒是豪情万丈,真到了那时候,还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洛王倒是狡诈,知道楚恒之不敢再与西夏交战,说得慷慨激昂实则早有把握,这场仗打不起来。
果不其然,楚恒之面露犹豫,显然是动了将楚策拿去换一阵子太平的心。
梅庚这下是连怒火都燃不起来,只觉着可笑,想不通楚恒之是怎么在皇位上做那么多年的。
有个这样的皇帝,他都觉着丢人。
第五十八章 用嘴喂?
太子和洛王争执不下,终于传来一声淡淡哼笑,让喧闹的大殿回归寂静。
众人噤声瞧去,发觉对方是一向与五皇子交好的西平王时,神情各异,他们当真不是很想招惹这尊煞神。
梅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淬了冷光的眸子往太子身上一扫,旋即又笑若春风:“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怕是这桩重任,五殿下担不起。”
太子昨夜将人引去焦兰殿便抽身而退,也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把柄,故此压根不知道,梅庚早已亲自去焦兰殿把人带走,如今五殿下正在王府休养呢。
被梅庚面露讥讽地注视着,瞧得楚砚心里有些打鼓。
瞧他那副怂样梅庚也没了兴致,想到昨夜楚策的凄惨模样,唇边的笑带了几分歃血的冷,垂着眼不徐不缓地道:“禀陛下,昨夜西夏使臣夜闯焦兰殿,五殿下伤重,怕是时日无多。”
尾音几乎被哗然声盖过,梅庚余光一瞥,瞧见楚砚那刹那的慌乱,心底嗤笑,若非这蠢货的生母是皇后,只怕早已经死了无数次,这点道行还敢出来害人。
而楚恒之的神情颇为耐人寻味,梅庚瞧见了愤怒,以及…惊恐。
是啊,能闯入焦兰殿差点杀了他儿子,那便也能在皇城之内,杀了他这位大楚天子。
梅庚又道:“陛下若不信,大可派太医入王府瞧瞧,且不说是夏人伤着了殿下,单是五殿下此刻伤重难愈,莫说去西夏和亲,只怕想走出房门都难。”
若楚策受了伤,恐怕他只有一口气,楚恒之都会把人丢去和亲,可若伤了他的是夏人,哪怕为了面子,楚恒之也必须得保下楚策。
果不其然,太子心虚不敢再作妖,而楚恒之明言不肯下嫁皇子,便退了早朝。
临走前,梅庚慢慢悠悠地晃荡到鸿胪寺卿身边,低语道:“大人,西夏人险些伤了皇子性命,知道该如何办了?”
年岁和骆宽差不多的鸿胪寺卿吓得险些瘫软,连连称是,心头老泪纵横,心道王爷您这是威胁我呢?
他当真不敢招惹西平王,免得哪天自家小辈遭殃。
瞧着落荒而逃的鸿胪寺卿,梅庚疑惑地蹙眉,这些老家伙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忌惮了?
目睹全过程的陆柏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今早起来便听说西平王府将陆执北那小子请过去了,却没想到竟是夏人伤了五殿下,他低声神神秘秘地道:“五殿下真受伤了?”
“嗯。”梅庚颔首,边走边压低声道,“不至于伤及性命,若不如此推脱,恐怕明日五殿下便要穿上喜服上花轿了。”
楚策要成亲,嫁的人不是他,这简直在挑战西平王藏在骨血中的暴戾,梅庚语气不自觉地森然起来。
陆柏言不知梅庚与楚策那点旖旎的猫腻,却觉着有点古怪的违和,站在原地嘀咕了句:“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路过的骆宽脚下一顿,心说那可不是吗,酸着呢。
天地清明,云开现曦光,下朝时散了雾,梅庚施展轻功翻墙回府,直奔着泫鹤堂而去,回来的时候楚策已经醒了,正倚着软枕小口小口地喝药。
乌黑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苦涩味道,甚至将房中燃着的香料味道压下,但楚策眉目平静,好像那只是一碗平平无奇的水。
见梅庚回来,他露出抹清浅的笑,如暖阳般温和,瞧得人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