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远少爷
辛止愈发心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楚策套出不少话,竟是丝毫不占上风。
梅庚来时,便瞧见楚策与辛止相谈甚欢、举杯饮茶一幕,抬步靠近,嗅着些许辛辣混杂甜腻之气,遂再细看,所见白雪红梅下,煮着生姜红枣茶。
十分不应景。
他还没开口,一物忽地掷来,西平王抬手接住,掌心赫然一枚暗红红枣。
眼睁睁瞧着五殿下拿枣砸了西平王,辛止一惊,笑意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狐疑。
早知西平王与五殿下私交甚笃,辛止却觉着这两人之间关系晦涩难明。
“这是做什么?”梅庚哭笑不得,举了举手里的红枣。
“请你吃?”楚策端着姜枣茶,轻轻啜饮小口,暗自敛了敛袖袍,又理所当然道:“天寒,喝这个暖身子。”
“知道天寒还往外跑。”梅庚将红枣搁置回小几上,瞥了眼小家伙遮掩的衣袖,将手一伸,“拿来。”
楚策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抿起唇,屈服于西平王的淫威之下,老老实实将新得还未看的话本上交。
西平王接过卷起来,狠狠在小殿下额心敲了一记,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小家伙,不长记性。”
楚策瞥了他一眼,往狐裘里缩了缩,“辛大人给我的,却之不恭。”
始终被无视没敢出声的辛大人欲哭无泪,先是惆怅想到,您二位还知道我在呢?又不由心道五殿下您可太没义气,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闻那冷泉似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辛大人,五殿下年纪尚小,不该玩物丧志。”
“是是是是。”辛止连连应声,笑得颇为勉强,“咳,下官衙门还有事,便先告退。”
辛大人溜之大吉,临走前回头一瞥,瞳孔倏尔一震。
俊美无比的西平王正俯身在小殿下额心落了个吻,楚策唇边笑意温和,伸手搂住了西平王的脖颈,两人亲昵非常。
辛止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惊觉这二位之间竟是此等关系,当即匆匆而去,紧攥的掌心都沁出了冷汗。
“他都看见了。”楚策歪在他怀里,往辛大人离开的方向瞧了眼。
梅庚将人从狐裘中挖出来,裹进自己的玄色大氅中横抱起,不以为意地敛下眼,“无妨,瞧便瞧见了,让他羡慕去。”
楚策抿了抿唇,寻思着,怕是辛大人还真挺羡慕,毕竟送来的话本大多是男子间的旷世奇恋。
梅庚抱着人回了暖阁,轻轻放在了软榻上,同时轻声道:“运河动工须得等明年春汛后,你我短时间回不了永安,且让太子与洛王斗去吧。”
楚策手里还端着个空杯,顺手塞进了梅庚手里,“他们若能拖到运河事成后最好。”
“随他们去吧。”梅庚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尖,“你若闲着无聊,明日请个先生教你习文如何?”
楚策一哽,手指搭在那人腕上,轻轻推开,旋即摇了摇头。
“那,同我修习内功心法?”梅庚索性落座在另一侧,“修习内力定是不成,年岁不大适合,只当做强身健体即可。”
五殿下垂下眼似是思忖,半晌,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有了辛县令管辖临漳县,运河如何动工也已定下,只待冬去春至即可动土,前些时日,忙至顾头不顾尾的西平王总算清闲下来,便整日盯着五殿下温书习文修炼内功心法。
自古山中无岁月,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眨眼即是年末除夕。
梅庚有孝在身,别院并未张灯挂彩,将至夜幕时,有人披霜戴雪地上了门。
人还在院子里,便吵吵嚷嚷地唤道:“梅庚!西平王!嘿大年夜的下雪,什么鬼地方,小爷我来了——哎哎哎!你们谁啊你们!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给小爷让开!让梅庚出来!”
梅庚闻声便知其人,慢悠悠地出来,抱肩倚着门框,眉眼含笑往院中瞧去。
牵马进来之人身穿灰色大氅,上覆霜雪皑皑,正扯着嗓子同暗卫对峙,气急败坏:“赶紧给小爷让开!小爷可是平国公府二少!梅庚——梅庚你快管管你的人啊!”
“下去吧。”悦耳似冷泉碎玉的声音传来,暗卫们当即回身行了一礼,诡谲消失在原地,回到暗处。
灰色大氅的少年郎这才抬起头,露出双自携风流的狐狸眼来,刹那又开始哭天抢地:“梅庚啊!小爷不远千里来找你,你看看你的人居然拦着我不让我进来——”
庭院内尽是嚎叫声,匆匆进门来的辛止噤若寒蝉,闻声而来的秦皈和方韧皆看了个真切,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神情一言难尽。
梅庚有些不忍直视庭中的傻儿子,冷声呵斥:“住口。”
“……”风溯南眨巴眨巴眼,果断噤声。
世界就此安静。
梅庚冷漠转身回房去。
远道而来的风二少站在院中,可怜弱小又无辜。
片刻,房中传来道温声:“雪夜天寒,诸位都进来吧。”
风溯南险些感动地落泪,立马欢天喜地地进去。
房中燃着炭盆,暖如初夏,眉眼温润的五殿下身着丹色锦袍,金线勾勒云纹,同梅庚身上的红桦色广袖长衫极其相似,梅庚是如灼灼燃烧的火焰般明艳,而楚策则是似柔暖日光般温和。
风溯南一进门便又生龙活虎,笑嘻嘻地想往楚策身边凑,“小殿下——好久不见啊,听闻你身又染疾,可担心死哥——哎哎哎!!梅庚你干什么!”
西平王面无表情地扯着风溯南大氅将他拖了回去,颇为嫌弃地拂袖怒声:“通身冷气,离小策远些。”
待他脱下尚挂着霜雪的大氅,众人落座,不等梅庚问,风溯南便笑道:“梅庚,小爷我远道而来陪你过除夕,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梅庚敛着眼,眯着眼瞧去,哼出个气音:“说吧,犯什么事了?”
辛止:“……”
方韧:“……”
秦皈对着两人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风二少的性子,若非在永安惹了事,怎会长途跋涉跑临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