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一有闲
只有卫渊没跪,他手中紧紧握着拐杖,汗水从掌心中泌出。
天帝慢慢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四目相对。
做神仙的那一世,他与天帝的身形原本差不多,然而他如今虽然比起两年前拔高了不少,天帝看他时却是垂着眼帘的,足足要比他高出一个头来。
卫渊当初上斩仙台之前,四百零九根噬神针分好几日打入体内,天帝与他很是相处了一段时间。
他记得那时候天帝刚刚归位,还是有情绪的,面对他有时候会焦虑,会神思难属,甚至会因为他说的话生气动怒。
而现在万年过去,时间能消磨一切,大约那三百多年与自己的不堪都已经真正成为过往云烟,天帝看着他的目光很平静很理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真正成为了一尊被人供奉膜拜的神祇,无坚不摧、完美无瑕。
“天丞,你可知罪?”天帝声音和他整个人的感觉一样,淡漠肃穆,听起来并不算响亮,却能够在殿内每个人的耳畔回荡不已,“万年前潇玄已在斩仙台上以骨血偿清罪孽,而地府设轮回,其意义在于令万物生灵有从头开始受教化、归于正途的机会。”
“莫说潇玄已经轮回转生,便是他记得前因后果,罪业亦已偿清。你若要再杀他,便是滥杀无辜。”
“可是他……”星阑眉头深皱,仰脸看了天帝一眼,最终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下,低头应道,“是,臣知罪。”
随即天帝上前一步,拉起卫渊的手腕道:“经此一事,你在凡间已无立足之地,随朕回天界。”
确实如此。
纵然有天帝为卫渊当众洗脱罪名,但潇玄魔头的故事在世间已流传万年。
这就跟犯人坐牢刑满释放一样,天下人都能相信你真的改邪归正?
势必会遭遇各路歧视,甚至被打压暗害,从此陷入不如意的各种水深火热之中。
卫渊用力挣了挣,然而天帝的手掌宽大而有力,他根本就挣不开腕间钳制,于是放弃道:“为何要救我?”
天帝高居天宫,执掌天道运行,在仙界都难露金面,怎会轻易在下界现身?
又怎么会在星阑动手杀他之际,忽然出手相救?
“朕来这里,并非为了救你。”天帝的声音仍旧淡漠肃穆,“而无辜者被判罪,自然要救。”
卫渊闭了闭眼,原来如此。
只是凑巧。
“那为何又要我随你回天界?”卫渊睁开双眼,目光清冽透澈,扯了扯唇角,“我不去,我要留在下界。往后的路再难走,也是我的事情,与陛下无关。”
天帝深黑的星眸微微眯起,一只手两指并拢,缓缓抚过卫渊左肋从上往下数,第二根肋骨之处。
卫渊心里悚然一惊,就见天帝缓缓俯身,唇瓣贴近他的耳鬓,声音低沉:“朕知道你还记得前尘往事,你这根骨头,是朕的。”
“当初你在斩仙台上散魂,仙骨剖尽血肉成泥。若非朕折了自己的一根仙骨,替你凝固三魂七魄,让你重入轮回,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天帝的声音虽淡漠却很好听,带着钟吕般的空灵高妙,然而那一字一字敲击在卫渊的耳膜上,就如同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当头击落。
之前天丞星阑说他盗走天界至宝,从而得以轮回转世,他本以为对方恨他,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却原来指的是这个!
“陛下当初为我凝固神魂,也是因为我罪不致死吗?”卫渊听完后,被天帝握住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仙躯残缺是大事,更何况天帝执掌天道容不得差池,却肯为了救他冒着仙躯不全的危险,折下自己的仙骨……
卫渊知道不应该,但心里还是升起一线浅淡的希望。
谁知天帝直起身子,神情依旧波澜不惊,目光平静理智的看着卫渊,如同俯览世间万物:“正是如此,如今既然神魂已固,你就随朕在仙界待到阳寿耗尽的那天,朕再取回仙骨。”
卫渊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间那层如同薄雾暮霭般的希望,终究是散掉了。
原来,他要自己还啊。
失去仙骨,自己纵然神魂凝固还能继续转世,下一世却会失去所有记忆神智。
人躯难得,也不知自己会成为花草树木,还是虫豕鸟兽,在没有尽头的轮回之中混混噩噩渡日。
天帝知道,这些天帝不可能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卫渊忽然低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天帝原本平整光洁的眉心出现轻微褶皱,不解地看着卫渊。
“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很好笑。”卫渊逐渐止住了笑声,回答道,“那便如此吧,我随陛下去天界。”
原来在你眼中,卫渊这个人、这个魂,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那么便如你所愿,这一世活到寿终,还你仙骨。
“不!公子,不!!!”卫琅仍旧被星阑的仙力束缚着,在旁边听到卫渊这样说,目眦欲裂,剧烈地挣扎起来,高声叫道,“公子怎么能答应跟他走?!”
卫渊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卫琅,只见卫琅发丝凌乱,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自己,里面像是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于是开口道:“卫琅,天界是个好地方,多少人一世修炼就是为了飞升到那里,我去了不委屈。”
“家当都留给你了,往后你带着大家好好过日子,不会有人为难你们。你记住了,你们将来能过的好,我才能高兴和放心。”
卫琅松开手掌,一枚金灿灿的储物戒指从掌心中滑落在地面上,在水晶石的地面上滚动几圈,发出一连串轻微的撞击声响,正是卫渊之前借机塞进他手心。
“公子若是不在了,我要这些外物做什么?!我过的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意义?!”卫琅扔掉储物戒之后,嘶声喊道,目露凶光的扫了一眼星阑和天帝,“他们俩明显是一伙的,一个杀一个救,公子跟了他们走,你让我怎么放心?!啊,你让我怎么放心?!”
“给我闭嘴!”卫渊喝斥道,“教了你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你根本没有质疑的资格,懂不懂?!”
“我不懂,我是不懂!”卫琅泪水沿着通红的眼眶转了几转,终于落下,却仍旧前所未有的执拗道,“公子若是今日随他们走了,从此音讯两绝生死未卜,我纵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若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的死了干净!!!”
卫渊头疼的低叹一声,正想再劝,却见星阑首先慌了神,连忙起身走到卫琅身边,软了语气道:“别冲动,既然你放心不下,便随我们同去仙界如何?你亲眼看着,总不至于怀疑我们暗害了潇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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