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纱裙
傅明衍从他手里拿过那幅画,指尖重重地擦过红色的鸟羽,又伸手过去抚上沈尧的脸,蹭了蹭沈尧的眼角。
“唔……”沈尧没能反抗,只好任人宰割,眼尾被抹上了两抹红色。
“……”傅明衍看着他,久久地站着,也不动作,也不说话。
沈尧衣衫不整,衬衫的扣子只剩下一个,不合身的裤子松松垮垮,还是湿透的,狼狈的实在不像话,只有那双眼睛,是永远不变的亮,像一口正在燃烧的月亮。
眼尾的红几乎让他整个人有了妖气,真像是只修炼成人的妖精。
沈尧看着傅明衍的脸,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看到了少儿不宜的东西。
“……”沈尧别开了目光,生怕傅明衍又强迫他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虽说他也不是完全不愿意的……
正这样想着,眼看就要步入正题,沈尧觉得自己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可傅明衍明明箭在弦上,却在这时候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沉声说:“有人给我寄了几张照片。”
听到这句话,沈尧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莫名其妙地沉了。
“你和傅渐云,怎么回事?”傅明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尧。
这个角度无比熟悉,沈尧印象中,傅明衍永远都是这么看着自己,让他觉得自己被压迫,被镇压,被牢牢攥在手心——这种感觉是沈尧一直最讨厌的——失去自由的感觉。
可是傅明衍却给了他最安心的怀抱。
这还真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
“……”沈尧没说话,看着傅明衍。
他很想从傅明衍眼里看出一点信任来,看出一点对他的喜欢,或者吃醋,哪怕怒火,哪怕雷霆之怒再次抽出皮带揍他一顿……可是没有。
傅明衍的眼睛一如既往。
深邃,让人恐慌。
“好。”傅明衍说,“我给你选择的权力,选我,现在就过来。”
选择的权力?什么选择?他们不是结婚了吗?
傅明衍连他和别人搞“外遇”都不在乎吗?
难道傅明衍对他,也仅仅只是一点占有欲在作祟吗?
沈尧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因为受凉,他嗓子有些哑:“是谁……寄来的照片。”
“……”傅明衍没回答。
“……我明白了。”沈尧低低地笑了一声。
傅明衍宁可相信徐信那个司马昭之心的蠢货,也不愿意直接相信自己。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结果吗?
徐信果然还是把黄建在他们海边聚会时偷拍的他和傅渐云的“抓拍”暧昧照片发给了傅明衍。
沈尧就知道,他早该猜到的。也早该猜到傅明衍会这样问他。
可是他千猜万猜,再聪明绝顶,也猜不到自己竟然会这么难过。
“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
这话现在再听来,似乎只是句蠢话。
傅明衍怎么会有“爱”这样的感情?他是商人,自己是个搞艺术的小穷鬼,他们之间,再怎么看都不会有可能的。
“什么?”傅明衍说,却还在看着他。
沈尧竟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在往后退。
“你退什么?”傅明衍的声音冷了下去,沈尧打了一个激灵,坐在画堆里,不动了。
忽然,傅明衍站了起来,走向沈尧,一把按倒了他,两只手拉过他纤细的脚踝,沈尧再说“不”,也已经迟了。
“傅明衍”,就是不容拒绝的代名词。
沈尧也只能选择顺从。
“……傅明衍……”沈尧忽然趴在他肩上喊他的名字,傅明衍的动作停了下来,起身看着沈尧的脸。
沈尧眼角落下一滴泪,正好滑过那抹鲜红的颜色,把泪染成了红色,惊心动魄地滑落。
傅明衍心头猛地一疼,紧紧地抓住他的脚踝,像是要捏碎那纤细的骨头,给那上面烙印上难以磨灭的枷锁似的。
“我们……离婚吧。”
沈尧闭上眼睛,说。
第46章 颠倒
沈尧很识相地滚了。
他把傅明衍和自己的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在画展开始的前一天夜里。
他很想相信“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种骗个心理安慰的鬼话,但事到如今,他竟然发现自己连骗自己的能力都失去了。
外面下着暴雨, 沈尧匆匆穿了裤子就跑了出来, 沿着别墅区的路走了好一阵,灯光被暴雨砸的火星满地,烫得沈尧浑身都是滋滋泛疼的洞。
傅明衍竟然赶他出来,看来是真的气急了。沈尧印象中傅明衍很少失态,即使发怒也是极其克制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傅明衍才显得更可怕起来。但今天却让他滚。
大概自己有种特殊的惹人不快的天赋吧。
沈尧自嘲地笑笑。
大路上从身后开来一辆车,稳稳地减速停在沈尧身边, 沈尧停住脚步, 车窗还没降下来,沈尧倒是先认出了车。
老许降下车窗,朝沈尧喊:“少爷, 上车吧!送你回去!”
沈尧想要拒绝,但是老许既然已经开车出来, 如果无功而返,对于傅明衍那边来说, 无论如何都没法交代。他是专职少爷,太明白豪门里这些所谓“下人”的生存之道了。
“……少爷!别淋坏了,这雨这么大,学校又那么远, 你本来就是跑过来的,现在再回去,是肯定要生病的!”老许见沈尧不动,也没有走的意思, 只好下车撑了一把黑伞,给沈尧拉开后车门,把他囫囵塞进去。
沈尧在温暖的车里发着抖,他很想抱着膝盖裹着毯子靠着车门休息一会儿,但那样实在太像一个刚被“欺负”完委委屈屈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少女了,沈尧不想那样。至少今天这样的场景不想。
傅明衍今天有些粗暴,可能是没控制住,沈尧刚刚在动情中没什么太大感觉,现在冷下来,只觉得身下针扎似的隐隐作疼,他只好闭目养神,盖着毯子努力不去想那种伤口。
傅明衍……可真是个老混蛋。
再次醒来,沈尧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迷糊间感觉自己似乎只穿了一条半湿不干的内裤,被子裹紧在身上,身下依然异样感严重。
昨晚的事情通过身下的异样感回笼在记忆里,沈尧吸着冷气坐起来,揉了揉脸。
……这么久没试过了,竟然一时还有些承受不来。傅明衍的本事沈尧是领教过的,他这小身板只能说勉强保住半条命就不错了。
沈尧看了看四周,认出来了。
应该是之前和高海一起住的那套公寓。
沈尧苦笑了一下。傅明衍似乎没答应他离婚的“无礼”要求,所以这套房子依然还是他的。
他晃了晃脑袋,勉强抛去那些乱七八糟感情的事情,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沈尧忽然意识到,今天是画展的第一天。
对了!他得赶去见张庭山!张庭山看他没回来,说不定会找傅明衍兴师问罪,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沈尧立刻翻身下床,跑到柜子跟前一阵翻找,终于翻出来两件勉强能穿的衬衫和牛仔裤,干净年轻,不算坏。
他赶紧准备换上,一脱那条半湿不干的底裤,突然感觉手底下有些异样,摸了摸……
对哦,傅明衍昨晚好像没做什么措施。
……沈尧看着手里的内裤,愣了好久,像个智商堪忧的懵懂孩子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会不会……死啊?
刚冒出这个念头沈尧就在想象中给了自己一巴掌,多大的人了还是五岁小孩吗。
……应该还是先洗洗为妙。
他红着脸,匆匆小跑进浴室。
等沈尧收拾好自己,穿好衣服,戴好墨镜和帽子,斜挎着一个帆布包,出现在张庭山面前的时候,张庭山的脸一下子黑了。
“……昨晚为什么不回来?”张庭山这显然不是一个疑问句。
面对老师的质问,沈尧只好摸摸鼻子,扭过头转移话题:“今天的画能卖出去几张呢……”
“别给我装蒜!”张庭山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说到一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张庭山只好狠狠地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沈尧屁颠屁颠地紧跟在后面,笑嘻嘻的又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老师老师,你的画现在已经很有名了,我也想沾沾光卖一些出去,给我挣点零花钱嘛。”
“放屁。今天是你的个人画展,我答应给你帮忙也只是凑个数,你可别心里没点数啊。”
“知道知道,老师对我最好了……”
“哼。就听你话多。赶紧上车,一会儿误了时间,快点,磨磨蹭蹭什么,看你就烦……”
“好好好,老师先请?”
“……”
沈尧在画展上的画除了一些以前成熟一点的独立作品,重头戏是临时赶出来的一个新系列,一共有二十四张,张庭山也没见过画的是什么,今天的画展还是第一次亮相。
因为这个,两人戴着墨镜帽子绕开记者采访而先进去看画了。
沈尧前面展厅的作品都是张庭山看过的,有很多还是他给修改过,张庭山看得很满意,表情是“勉强满意”的脸,嘴上是“一般”和“还看得过去”。
新系列画作在后面一个展厅里,二十四张画沿着一圈弧形的墙面一字排开,光色彩就已经非常震撼。
张庭山定定地盯着这些画看,沈尧抱着胳膊靠在门口,像个吊儿郎当心不在焉陪家长逛画展的熊孩子。
其中第一张就是沈尧之前无意识画的那幅画——被囚禁的三个少女,背后蝴蝶骨的血色翅膀。
表情分别是“爱欲”的三种性格。
后面二十四张画,几乎都是这样“无翅”的天使少女。
不得不说,沈尧非常擅长画少女这样的题材,他笔下的少女,清透无比,仿佛不染世尘,是从水中生出来的一样,但又不会显得拘谨和疏远,画面反而活泼明艳,用色非常大胆——大胆的用色和下笔是沈尧最大的特点,几乎成为他的一种个人勋章,浓墨重彩的明烈颜色堆叠起来,却给人一种“单纯”的感觉,这是很神奇的体验。不得不说,沈尧的天赋,的确在“神乎其技”之上。
张庭山一言不发,细细地看完了这二十四幅画,足足看了有半个多小时,最后才揉了揉眼睛,严肃道:“不错。”
这句:“不错”,放到张庭山嘴里,那就是相当不错了。
沈尧像个吃了糖的小朋友,笑得露牙,“嘿嘿”地搭上老师的肩膀,“怎么样?我还算您的好学生吧?”
沈尧的语气总是介于“撒娇”和“邀宠”之间,搞得张庭山对这种总是很难招架,只能“滚滚滚”地推开他,快步走开。
而沈尧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别走那么快嘛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