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纱裙
记者的采访无非就是些杂志报道式的问题,沈尧倒是能轻松应付,只是张庭山费了好大一顿功夫才完成,打发走了记者,今天的画展还有重头戏——拍卖。
沈尧的个人画展,还有张庭山这个“名手”坐镇,很多慕名而来的人把拍卖会场塞得几乎满场。不过居多应该是来看帅哥的小富婆们,真正有鉴赏能力的、来买画的人可能也就那么几个。沈尧之前公开露了一次脸,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网上的粉丝逐渐壮大,虽然其中不能说没有明方在后面推波助澜的缘由,可沈尧的粉丝上涨量的确离谱了些。
拍卖会开始以后,沈尧就藏在角落里悄悄观察,想看看自己的画能卖到多少钱,张庭山对这些颇没兴趣,自己先回去了。
虽然说以前沈尧也不是没卖出过天价的话,不过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那时候沈尧还是沈家的少爷,金窝窝里长大的天才少年,现在他不过就是一个父母双亡又因为联姻寄人篱下的……算了,不提也罢。
拍卖会开始,先拍的竟然是张庭山的画。而且一连三幅画,都拍出了高的惊人的价格,第三幅甚至是沈尧印象中张庭山的画卖出的最高价。但等来等去,又开始拍卖张庭山零散的画,都是非常小幅而且不怎么上相的画,倒也有人买,出的价格也不错。沈尧想看的重点一直不到。
直到他的画推出来,整个会场突然就没声响了。
好像大家都被一个总开关控制了似的,逐渐的,因为主持人开始介绍,底下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沈尧觉得有点奇怪。
即使是被他的画震撼到了,也不至于这样……好像有点小心翼翼?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他的画有问题吗?
沈尧心里七上八下,趴在墙边扣砖缝。
然而最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沈尧的画竟然没有一个人出价。
沈尧直接傻了。
他的画无论好不好,也不至于没有人买吧?!
委屈的沈尧就差啃大理石墙砖了。
最后主持人看了看场子,竟然把沈尧在这场拍卖会上准备卖出去的五幅画全部一次性推出来,底下更是鸦雀无声,直到这次拍卖开始,中场才有人举牌——出的价正好是张庭山卖的最高价的五倍。
沈尧惊得眼睛都大了一圈,这人想干什么?哪来这么多钱捧他?
正要往前探头去看那人是谁,沈尧忽然顿了一下。该不会……沈尧心里轻微一“咯噔”,有了个似乎已经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灯光照亮了那位“低调”的男士,尽管戴了墨镜口罩,沈尧依然一眼就认出来——是老许。
老许是傅明衍的司机,很多人都认识他。所以老许今天来,也就是代表着傅明衍的意思。
可为什么那些人不出价买他的画?
沈尧不明白。傅明衍难道为了他那一点占有欲,就连自己的艺术追求都要干涉吗?
老许看见了角落里的沈尧,沈尧和他远远的对视了一眼,竟然转身就跑。
老许吓了一跳,赶紧告辞跑出去追这难伺候的少爷。
但很不幸,沈尧的体力哪是他一个贪财又整日跟着老总养尊处优的司机跟得上的,很快就追丢了。失去沈尧的踪迹,老许只好擦着汗回去复命——把画拿回去给傅总过目。
这可是傅总亲自交代的重要事情,几十亿的流水在傅总面前也不过是提一提,而这件事却是他把老许专门叫到办公室郑重交代的,老许敢不重视吗。
但这两口子偏偏互相怄气起来——
傅总几天前刚把“明方总裁和青年画家沈尧其实隐婚多年”的消息散发出去,刚掀起一波大浪,傅明衍差点没被舆论压力淹死,网上到现在还有“深挖傅明衍当年和沈家的利益关系”、“沈家父母双亡之谜是否和傅明衍有关”、“傅明衍为老牛吃嫩草而谋害沈家父母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等等的热议帖子。
傅家再怎么说那也是豪门大户,就算傅明衍是傅家最成功的一代,那也哪经得起这么多恶意揣测,傅明衍执意不让公关水军下去控制舆论,硬扛着每天无数拨的偷拍和记者采访,而且这件事情一出,想买沈尧的画的人,也会顾忌傅明衍而犹豫,毕竟谁也不知道傅总愿不愿意自己的人画的画被不相干的“闲人”买去。
毕竟很多想买画来收藏的都认识傅明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可偏就沈尧这个傻小子,竟然像是和网络脱节的老朽,天天就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飞来飞去,但凡多上网看一眼,就不会在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还自己赌气走出去……然而,老许肯定不敢问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很愤慨,也有些惋惜。
或许,沈尧,和傅明衍是真的没什么缘分吧。
沈尧跑回去,一头埋在被子里,本来想哭一哭的,可是一埋进被子才感觉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似的累,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睡好觉就为了赶画稿了,昨天还强撑着一口气和傅明衍胡来一通,现在是真的困到极……
他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沈尧是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吵醒的。
不知道是谁,遇到了什么急事,一直在砸公寓的门,沈尧顶着一头乱毛去开门,刚拉开门就看见一个三个男生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急的一个个全都满头大汗。
“诶?是……你叫刘……刘……”沈尧实在想不起他们的名字,但是记得他们是油画班同班的同学。
“出事了沈尧!出大事了!张老师被警/察抓进去了!快点救救他啊!”
“……啊?”沈尧歪着头,好像迟钝的机器还没接收到信号。
第47章 对与错
于是, 在盛夏的一个雨夜,沈尧和三个刚二十岁同样手足无措的大男孩一起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发愣。
“……沈尧,这下怎么办, 人家不让我们去见老师, 我们也没法问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这么突然的事情,前一阵子不是说——”
“嘘——你少说两句吧,沈尧还不知道这事儿呢,都是造谣,说出来干什么?”
“什么事?前一阵子?跟张老师有关系?有什么传闻吗?”沈尧顿时坐直了身子, “……你们看我干什么!说啊!”
“也没什么,就是有谣言乱传, 说老师……老师他……”
“到底怎么了!”
“说老师他和女学生有……有不正当关系, 还说差点捅到政教处,有人看见了老师他和……和……”
“都这时候了还支支吾吾什么!学校最近到底有什么事!我一直画画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这样不说有什么用!”
三个男生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其实, 不久之前就有消息说有人看见了张老师的办公室里到了晚上还有女生出入,里面点灯熬夜到半夜, 女生才出来,还有人说听见了不好的动静……当然我们都没信过这些!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张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清楚吗?怎么可能会传出这种谣言, 我们真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尧一屁股坐下了。
“沈、沈尧?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你。”
沈尧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张庭山能被直接抓,肯定是出现了一些证据能证明“犯罪事实”的,要不然警察不会去抓人, 最多只是讯问情况,但现在这样,显然是有了证据才来审的。
沈尧当然不相信张庭山会沾上这种事,他一个对过世的师娘念念不忘终身不娶的糟老头子, 打死沈尧也不会认为这是真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复杂,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对方那个女孩是谁,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还有最关键的,张庭山最好不要把他那种臭脾气拿到警察面前胡说,一旦给警察留下一个“暴躁抗拒不配合”的印象,无论你是什么优秀教师还是什么大画家,人家可不看这些,先入为主就会用滤镜看你——强/奸这种罪名从量刑来说重倒也不重,但它就像是一块蔓延了浑身所有皮肤的黑色纹身,怎么也搓洗不掉,连至亲的人都要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非死不得解脱。
沈尧太清楚不过了。张庭山那样的人,绝不会忍受别人的指点苟活在世上,一旦罪名真的坐实,他那条看起来不甚美观却顽固异常的老命恐怕也就宣告结束了,无论这件事是否是诬告,他也不会有要活下来“复仇”这样的念头,这个不高明也不聪明的老头只会守着他那一点早就被时代抛弃掉的、微末而不足道的“固执”躺进棺材去。
所以不能让罪名坐实,也绝不能让张庭山在警察面前胡乱说话造成误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律师,还要快。
沈尧咬咬牙定了定神,坐起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他的通讯录非常简单,已经过世而永远不会打过去的父母,远在国外还没见过面的姐姐,还有一个态度不甚好的哥哥,最后就是他名义上的配偶——傅明衍。
通讯录翻到傅明衍时,沈尧的手指都在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慌了神还是对遇上这种事情的无助和害怕,沈尧始终没有点下去拨出这一通名为“傅明衍”的电话,然而稍微往下一滑,按照拼音检索,下一个名字就是“傅渐云”。
沈尧忽然想起傅明衍的神情,他说:我给你选择的权力。
鬼使神差地,沈尧拨出了傅渐云的电话。
……
傅渐云来得意料之外的快,几乎是十分钟之内赶到的,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穿着灰色西装打着深蓝色领带的矮个子男人,经傅渐云介绍,这是他工作室的法务律师。
沈尧简单地和对方打过招呼,对方就进去办理手续提出要见张庭山。
沈尧嘱咐律师“让他别着急上火的好好和警察解释”,傅渐云笑着拦下了他,说:“放心吧,人家都是专业的。”
说着又摸上了沈尧的侧脸。
沈尧没躲开,只是看着傅渐云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渐云摸了一会儿他手感丝滑的脸颊,浅尝辄止地停止了肢体接触。
“先坐下。你们三位同学饿了吧,我让我的助理去买了夜宵,一会儿你们去我车上吃一点,吃完早点回学校去,这里太多人也不好看。”
三个男生点点头,都研究着这个看起来气场十足又镇定温柔的大帅哥到底是什么身份,直到一个平日里喜欢听歌的男生手肘捅了捅同学的腰眼:“哎哎,你看他是不是傅……”
“好像是!”
“你们说谁啊……”
“就是傅渐云啊!唱歌的,你平时虽然不太听歌,但傅渐云你总听说过吧?”
“哦哦,我当然听过……这么一说,还真的像是……”
傅渐云这个时候转头又看着三个窃窃私语的男孩子,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口罩前面,冲他们一笑。
三个男生明显都僵了一下,甚至连耳朵都有些蹿红。
“我的助理来了。跟他走吧。”傅渐云笑着说。
沈尧在一旁坐着目睹了全过程,等傅渐云一坐在自己身边就说:“你可真是直男杀手。”
“嗯?”傅渐云像是没听懂,却还是一副很认真倾听的样子。
“……恶心。”沈尧背过脸去不想看他。
“怎么了?我如愿来救你和你的老师,你却说我恶心,我受伤了。”傅渐云撩了撩沈尧脑后因为长时间没剪而已经快能扎起来的头发尾巴。
“上次带我去见黄建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过,这次就算扯平吧。”沈尧说。
“……好吧。”傅渐云倒是痛快,但面对沈尧这样的小家伙他又能怎么样呢,“你身上的伤,好全了吗?”傅渐云嘴上问的是伤,手却直往沈尧屁.股蛋子上摸,沈尧一避开,可能是牵动了一点细微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他白了傅渐云一眼。
“看来是好全了。都能和我那个好叔叔翻云覆雨了。”傅渐云趴在沈尧耳边小声说。
沈尧耳朵一红,转过身看着他:“要你管。”
但没想到傅渐云不避开反而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吵架了?”
沈尧一愣。
“我猜猜……是因为我那个好叔叔水性杨花呢,还是你——”
“不说人话就滚出去!这里是派出所,你是公众人物,注意你自己的影响。”
沈尧整了整衣服,别过头坐着,后悔叫他来了。
傅渐云的洞察力恐怕和傅明衍是一套基因里的东西,这也让他看出来,真是最不想让知道自己和傅明衍这点破事的人就是他了。
但谁让傅明衍说让他“做选择”,这种话也是能问出口的吗,在他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啊。
沈尧心里扎了根刺,又不肯□□,只好任由他烂在里面,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