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一干臣子心思起伏。
圣人到底是信他,还是疑他?
就算大皇子坠马当真与福王无关,圣人难道就不想借这个机会收回禁军虎符吗?
魏禹同样在暗自思量。
他想的是李玺的名字。
玺,帝王之印。
册,皇帝诏书。
是谁给李玺取的?
有何用意?
偏殿,一个隐蔽的耳房中。
杨兮兮气极败坏,低吼道:“你怎么做事的?为何坠马的会是瑞王?”
杨淮拧着眉,“杨兮兮,谁给你的脸,让你这样同我说话?”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如何对李木槿,就该如何对我!”杨兮兮一脸倨傲。
杨淮嗤笑一声,到底没拆穿她,只不甚耐烦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大皇子坠马,瑞王府逃脱不了干系,李玺和李木槿都得倒霉。”
“好玩?”杨兮兮怒极反笑,“谋害亲王,这是杀头的罪,整个福王府都得跟着遭殃!”
“放心,福王府倒不了,有太后娘娘在,谁都动不了那家人。唯一会受到惩罚的只有……”
你。
杨淮逆着光,缓缓勾起唇。
杨兮兮突然一阵心惊,“你这话是何意?谁会被推出来背黑锅,无花果吗?”
“过不了两天,你就知道了。”杨淮心情不错,抄着手走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他利用了杨兮兮,并没有帮她对付李玺或李木槿,而是为了对付魏禹。
他不想让魏禹成为福王府的女婿,所以故意把大皇子牵扯进来。一旦案子移交到大理寺,不用他动手,郑少卿就能推到魏禹手里。
他百般谋算,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魏禹查来查去,只会查到杨兮兮和杨氏头上,杨氏不会有事,杨兮兮却要倒大霉,发落为奴都是轻的。
既然杨氏认定杨兮兮是她的亲女,又怎么会放过间接害了她“女儿”的魏禹?
和福王府结了怨,不仅这门亲事得黄,魏禹将来的仕途都会受阻。
魏禹仗着自己学识好、得圣人重用就不把他们这些世家子放在眼里,今日,就要让他瞧瞧世家的手段!
魏禹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局,不仅针对福王府,还牵扯到他。
自从出事后,另一位少卿便声称惊悸过度,称病归家,而大理寺卿外出公干,数月方归,数来数去,这桩案子只会落在他头上。
他若查明真相,果真与福王府有关,势必会得罪福王府;帮福王府洗脱嫌疑,又会得罪大皇子。
毕竟,瑞王属官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这次的事不管跟李玺有没有关系,他们都要借此做文章,为的就是长安城三十万禁军虎符。
所以,对魏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同郑少卿一样,明哲保身。
“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你当时也在场上,还救了大皇子,此案应当避嫌。”萧子睿低声道。
魏禹揉搓着虎口,眸底暗沉。
他很清楚,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能臣来查,只要李玺真无辜,圣人不会拿他怎么样。
只不过,这桩案子恐怕要化为权势争夺的阵地了……
魏禹微微颔首。
先保住自己再说罢。
萧子睿笑着给了他一拳,“就知道,你不是一根筋的愣头青。”
魏禹没理他,注意力放在李玺身上,他沉着脸,步伐匆忙,和平日里活泼跳脱、无忧无虑的模样大为不同。
“魏兄,书昀,禹哥哥,你得帮帮我。”李玺揪住魏禹的腰带,晃了晃。
魏禹目光一顿,这一言不和就揪腰带的习惯,是只对他,还是对旁人亦然?
还有,这随口撒娇的“毛病”……
17、身世谜团
李玺从辰明殿出去之后,根本没去找太后,而是偷偷摸摸去看了无花果。
无花果抱着他的大腿,哭得像个悲伤蛙。
“阿郎信奴,奴什么都没做!”
“不过没关系,奴会将罪行一力担下,绝不连累福王府。”
“就、就是吧,求阿郎看在你我主仆十几年的份上,帮奴说说情,给奴一个痛快吧,辽东太冷,岭南太远,奴不想去啊!”
“还有还有,奴的私房钱藏在床下的土洞里,就、就给了胡椒吧,这丫头整天臭着脸,估计嫁不出去了……”
然后,挨了胡椒一拳。
终于消停了,开始说正事。
当时,无花果原本要到花棚找李玺,中途遇上府里的马夫杨老三。杨老三蹲在大杨树下,一脸煞白,说是肚子疼,没法去打理马鞍。
无花果向来热心肠,又是自家主子的马,干脆替他跑了一趟。
“无花果看得很清楚,那副鞍套确实是我母亲缝的,他亲手套在了我的马鞍上,根本不知道为何会跑到大兄的马上。”
李玺一五一十地讲给魏禹听。
其实,事情到这里,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福王府和魏禹的局。但凡魏禹有点头脑,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王爷放心,有大理寺和宗正寺联手去查,必会还福王府一个公道。”
李玺有点不高兴,“连你也要拿这些场面话诓我吗?”
魏禹抿了抿唇,道:“王爷应该知道,无论哪位阁老主审此案,你,亦或福王府都会安然无恙。”
有太后,有宗正寺,有三十万定王旧部,别说这是一个局,就算大皇子真是李玺害的,他也能全身而退。
至于那三十万禁军兵符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博弈双方谁强谁弱了。
李玺啧了声:“让他们审,这案子不变味才怪。我不信他们,我就信你。一句话,就说帮不帮吧?”
魏禹失笑,“王爷想让魏某帮什么?保下你手中的兵符吗?”
“谁tm在意兵符,我是想救无花果!”
李玺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也不在意是不是有小卷毛露出来,“算了,确实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我去找别人吧!”
魏禹一怔,下意识拉住他,“你去找谁?”
李玺拿小白眼翻他,“我倒是想找你,你乐意吗?”
魏禹迟疑了。
李玺拨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跑走了。
魏禹看着他的背影,略惊讶。
他没想到,李玺如此上心,是为了一名仆役。
萧子睿摇头叹气:“我这小舅子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生多大气睡一觉就忘了……书昀,你做得没错,此事牵扯到你跟寿喜县主的婚事,就算你想主审,圣人也不会答应。”
魏禹知道,萧子睿说得对。
他应该忽略内心深处那点稚嫩的愧疚之心,做出一个成熟理智的为官者该有的选择。
萧子睿继续劝:“你也说了,不管谁主审,福王府和小宝都会平安无事,顶多扣个‘御下不严’的帽子,罚点食邑,再把那个小伴当推出来顶包,这事就算了了。”
魏禹脚下一顿,偏头看着他,“敏之也觉得,牺牲一个小伴当,很划算吗?”
萧子睿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有点心虚,“不、不划算吗?”
魏禹突然笑了,眼底却透着一抹讽刺,并非针对萧子睿,而是所有门阀世家、皇亲贵胄。
“你们都不会在意一个仆役的生死,甚至以为舍了他保下福王府是极划算的。只有福王,只有他在意。”
“他把那个小伴当看得比兵符还重要,就像他对待芙蓉园中那些禽畜,无论出身,无论血统,他都一视同仁。”
所以,他才会真心实意拿自己当朋友,才会信任他,拜托他。
“他和大皇子、二皇子,包括你,都不一样。”
这一次,魏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李玺的可贵之处。同时,也做出了决定。
既然李玺没有让他失望,他也不会让李玺失望。
魏禹调转脚步,毫不迟疑地走向辰明殿。
萧子睿追上去,“不是,书昀,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要迈出这一步,不仅会入了布局之人的套,说不定还会惹怒圣人!”
魏禹勾了勾唇,“敏之,你还记得揭榜那日,你我立下的誓言吗?”
萧子睿一怔,如何不记得?
他出自萧家旁支,没有蒙荫入仕的机会,就连进太学的名额都被嫡系堂兄抢了。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何等扬眉吐气?
那晚,二人把酒言欢,踌躇满志,对月立誓。
“我们为官,不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这世间不分贵贱,只要公正吗?”
“为官几年,筋不再是一根,血却从未凉过。”魏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又点了点他的,“我是如此,敏之亦然。”
萧子睿就这么被他说服了。
毫无反驳之力。
魏禹没有辜负李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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