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16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曹操无奈,在信中告诉长子,自己将回谯县,再图后继。信尾又感念先帝提携为西园校尉,愧对幼主嘉许,表明了一番他对汉室的忠心。

  刘协心中清楚,曹昂会转附这封家书,必然是有曹操叮嘱。

  曹操这封信,虽是家书,却分明就是写给他这个皇帝看的。

  刘协将这封“家书”推到一旁,不置可否,又拆了吕布的来信。

  吕布行伍之中,恐怕也找不出像样的儒生来写文书,看样子像是先找了旁人润色,吕布又自己照着抄了一遍。

  刘协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看到最末那句不伦不类的“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死罪死罪”,忍不住“喷”的一笑。

  整天牛掰哄哄的吕布“稽首顿首,死罪死罪”该是何等模样,刘协还真想象不出来。

第25章

  吕布会有来信, 是因为刘协先给他去了信。

  皇帝关切了一番师父的起居坐卧,顺便也问了几句前线情况,当然重点还是落在关心师父上面。

  吕布收到信,恰好满心愤懑无处发泄, 所以便都写在信中, 既是倾诉, 却也暗暗希冀皇帝能有所作为。

  原来董卓派出抵挡南路叛军的, 主将为胡轸, 底下吕布与华雄都需要听从胡轸的调令。

  胡轸乃是凉州豪强出身,军中都称他为“凉州大人”, 是跟随董卓的老人了。否则,董卓也不会让他来做主将。

  可是胡轸看并州军出身的吕布不顺眼久矣。

  早在吕布被举荐皇帝骑射师父时, 胡轸便组织同僚往牛辅帐中表达过不满, 要牛辅转告董卓,不可再厚待并州军, 却寒了凉州旧人的心。

  牛辅倒是如实转达了,偏巧遇上董卓因白波贼之事烦心,给骂了一顿赶去平定白波贼了, 到现在还在北路奋战。

  这种情况下, 吕布成了胡轸的属下,结果可想而知。

  胡轸本就对吕布有敌意,而吕布也不是善茬,排兵布阵间摩擦越来越大。

  而董卓的这些士卒,在洛阳城中劫掠玩乐了数月, 心都散了,上了前线也一时调整不过来,惦记着抢到的金银细软,也没了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

  如此一来,胡轸越发觉得吕布从中作梗。

  因军纪散漫,胡轸当众道:“这次作战,我一定要斩杀一名青绶,你们就都听令整齐了!”

  “必斩一青绶”这话传到吕布耳朵里,吕布勃然大怒。

  要知道汉时官印佩带于身,绶即系印纽的丝带。

  官阶不同,制印用料和丝带颜色、织法也不同。

  胡轸所说的“青绶”,乃是九卿及两千石官员所用的银印青绶。再往上,是三公所用的金印紫绶,再往下则是铜印黑绶。

  而吕布担任的骑督之职,秩比两千石,正是银印青绶。

  胡轸说“必斩一青绶”。

  这话吕布听着,就跟胡轸要杀他没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董卓派出的南线部队不起内讧都算好了,更何况与叛军最为精锐善战的孙坚部队作战?两军在阳人聚展开作战,胡轸率部一触即溃,连夜退回广成聚,又夜惊惶恐,丢盔卸甲,再退十多里。

  直到天明时分,吕布才率部姗姗而来。

  胡轸南线不是孙坚对手,节节败退。

  若不是中路徐荣杀到搭救,孙坚率部几乎可以直取洛阳。

  两军几番交战,最终孙坚斩杀华雄于大谷关。

  算起来,董卓派出的南路部队,是打了大败仗。

  主将胡轸也好,骑督吕布也罢,都逃不了责任,更何况与吕布同级的华雄都战死了。

  吕布一来对胡轸既戒备又愤恨,二来担心作战失败被追责,所以将军中不堪情形,都写在给皇帝的信中,言语之间自然责任都是主将的,把自己无可奈何却又奋勇作战的形象烘托得很好。

  看来吕布找来的这个文书,虽然不太通朝廷的上奏格式,但是写小说倒是好手。

  信末,吕布又感谢了皇帝所赐的铠甲,为他挡了两次冷箭,免于受伤。

  刘协将吕布的来信细细看了两遍。

  原来没有什么关羽温酒斩华雄的故事,这华雄却是死在大谷关、死于孙坚刀下了。

  董卓帐下,凉州军与并州军的矛盾已经激化到明面上了么?

  将领之间互相仇视,底下士卒自然有样学样。

  刘协目光落在“必斩一青绶”这行字上,不难想象吕布听到这话时的惊怒,恐怕隐然亦有惧意。

  胡轸是跟随董卓起兵的“凉州大人”。

  不管董卓怎么厚待并州军,到底凉州军才是他的私兵。

  吕布杀了丁原,已反出原有的组织,又入董卓帐下,却与董卓旧部不睦,一旦战事平息,董卓会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吕布虽然骁勇善战,可是他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粮草储备。

  简单来说,吕布没有靠山。

  所以吕布写这一封信给皇帝,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但是刘协却完全掌控了他的心理。

  吕布需要一座靠山。

  吕布是幸运的,因为他这唯一的学生乃是极为护短之人。

  刘协搁下吕布来信,对一旁侍立的闵贡道:“叫中藏府令来见朕。”

  中藏府令乃是宫中保管金银丝帛等物的官员。

  一时中藏府令赶到未央殿,刘协问他宫中财务详细,又道:“取朕私库之金,融为官印,配以紫色绶带。印纽一份为虎,一份为鹤,前者赐给骑督吕奉先,后者赐给帝师卢子干。”

  中藏府令领命而去。

  闵贡在旁微感愕然,嘴巴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半响,闵贡才理顺思绪,道:“陛下这是赐下两份金印紫绶了。官职升迁,恐怕要经过尚书台,才算正式吧?”

  刘协翻着手中的《河图玉版》,寻找更合适的神迹故事,淡声道:“吕奉先与卢子干,都是朕的师父。天地之间,臣民之中,还有何人尊贵能逾越帝师?”

  闵贡一噎。

  大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说白了,那吕布不过教了皇帝几节骑射课,哪个武人做不得?卢子干也不过教了皇帝几节儒学典籍,哪个士人又教不得呢?

  刘协又道:“金印紫绶,都出自朕之私库。朝臣若有哪个不服气,你叫他来同朕说话。”

  闵贡无话可说了。

  赵泰一头汗水跑进来。

  他被皇帝勒令,每日要跑步锻炼,减去他那过分可爱的小肚子。

  “我跑完啦。”赵泰胖脸红扑扑的,笑道:“陛下,今日再讲一则故事吧。”

  闵贡瞪了跟随赵泰的宫人一眼,显然是对赵泰未沐浴更衣就来见皇帝,感到非常不满。

  刘协却不以为忤,翻出神怪小说来,从中捡了一则“东方泰山,君神姓圆,名常龙;南方衡山,君神姓丹,名灵峙”“润水如蜜味,服之长生”的故事来讲。

  赵泰听完故事,大感满足,道:“我要把这故事记下来,回去讲给哥哥听。”

  刘协微愣,问道:“你可想家?”

  赵泰道:“想呀。我刚入宫的时候,半夜醒了,想家哭过好几次呢。”他毕竟是个真正的九岁孩子。

  刘协默然。

  赵泰的父亲赵融,在叛军打到洛阳城外时,已携带家眷,离开了洛阳。

  赵泰又道:“不过入宫之前,我爹就说了,只要我在宫里听话,不惹事。等他立了功劳,就跟陛下说,再把我接回去。”

  刘协抚了抚他汗津津的脑袋,心中闪过一丝疑虑,赵融要如何立功劳?

  赵泰又道:“不过入宫之后,又能骑马射箭,又有许多好吃的,夜里有冯玉哥哥陪着我,陛下你脾气也很好。我就不是那么想家了。对啦,曹昂哥哥和淳至阳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呀?”他还是小孩子思维,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他俩还在前线平乱。”刘协温和道:“过些时日便回来了。”又问道:“如今夜里可还会醒?醒了可还会想家哭泣?”

  赵泰摇头笑道:“冯玉哥哥陪着我,我都熟悉了,也就不哭了。最近白日又是骑射又是跑步,晚上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哪有功夫醒了哭?”

  刘协失笑,松开了他的脑袋,对左右服侍之人道:“带子龙(赵泰字)下去洗漱一番,别吹风受了凉。”

  翌日,中藏府令动作很快,便将皇帝要求的两枚金印与紫色绶带都准备好了。

  中藏府令携物上殿,由闵贡转呈给皇帝观看。

  刘协摩挲着那金印,见印纽一为虎形,一为鹤形,都栩栩如生。

  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制作如此精良,已殊为不易。

  刘协对中藏府令的办事能力有些赞许。

  那中藏府令在下首道:“陛下,因制造仓促,这两枚金印各有一处瑕疵,请让小臣为陛下指出来,您看下是否要紧。”

  刘协捏着金印,听了这话,才一点头要闵贡放他上来,忽然又道:“且慢。”

  这中藏府令的这番话怎么这么耳熟?

  刘协回忆了一下。

  是了,当初蔺相如献和氏璧的时候,也是这么骗秦王,然后就要抱玉触柱威胁秦王遵守诺言了。

  中藏府令往上首走到一半被喝止,半条腿虚悬空中,有些进退两难。

  闵贡也反应过来,挡在中藏府令身前,做出了要将人拿下的前置动作。

  “陛下?”中藏府令颤声道,望向皇帝。

  “你就站在那里,用语言描述瑕疵所在即可。”刘协不打算给他近身的机会。

  中藏府令左右一望,见皇帝近侍都戒备起来,心知无望,只好脱冠伏地道:“近侍恐怕以为小臣有非常之谋。”

  刘协道:“哦?难道不是么?”

  中藏府令以首顿地,恳切道:“小臣岂敢。实是符节令有密事告于陛下,苦于无法屏退左右,得知小臣为陛下制印,因此恳请小臣私下相告于陛下。”

  符节令乃是掌管皇帝印玺与皇宫各种纹章的官员。

  符节令口中只能告知皇帝的密事,除了传国玉玺还能有什么呢?

  自何进为宦官所杀,到宦官挟持皇帝太后逃跑,再到董卓占领洛阳,皇宫之中几次厮杀,宫人死伤无数,就连传国玉玺也在这动荡中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