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174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许多年前,当伏寿与董意都还在长乐宫未出阁的时候,皇帝还是常往长乐宫来的,有时候曹昂伴驾同来。那时候刘清见曹昂的机会多一些。而从前蔡琰在皇帝身边为女史,在未央殿中隔了一扇屏风,也时时能听到曹昂的声音,偶尔能见到一面。但是如今董意早亡,伏寿远嫁吴地,皇帝忙于政务鲜少踏足长乐宫,自刘清有孕一事后,蔡琰也再未闻诏入未央宫,从前那等青年男女同在一处,议政读书骑射的场面,是再也少见了。

  刘清感叹道:“不知曹子脩日后续弦,会是哪家的女孩。”她也只能感叹这一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因为明白到时候自有皇帝来主张,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了。

  蔡琰也清楚这一点,便转了话题,道:“只听闻说是定了要东归洛阳,却不知在哪一日。”

  刘清笑道:“我也盼着呢。早晚是得等陛下定日子。说来也奇怪,刚来长安的时候,我时时会想起姑母在洛阳的府邸,如今真要回洛阳了,我却又舍不下这长乐宫了。”她提到姑母阳安大长公主,想到这人如今还幽居宫中,也不知道回到洛阳之后皇帝会怎么安排,不禁心中暗叹。

  蔡琰道:“听说陛下已经派了宫人先往洛阳去洒扫宫室了,想来咱们动身之日也不远了……”她顿了顿,想起当初刚来长安时做得那场逼真噩梦,如今看来,倒真是一场梦了,“现下天下归附,百姓安居,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她顺着刘清的目光,也看向不远处在宫人陪同下玩耍的刘炎,微笑道:“咱们经过的动荡流离,小殿下这辈人再不需经受了。”

  “是啊。”刘清仰头,恰见春日晴空上飞过一排南来的大雁,不禁弯眉一笑,虽已为人母,笑起来时犹有几分少女时的神采,是没有经受过琐碎生活磋磨的长公主殿下无疑了。

  皇帝同意迁都回洛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得知这则消息后,都松了口气,舒舒服服过了年,准备在建安七年赏赏春光。毕竟,既然圣驾要回洛阳,这前前后后,不也需要去祭祖告天,安抚民心吗?在朝廷回到洛阳之前,皇帝应该是没有什么大动作了。他们可以暂且放下心来。

  冀州邺城,助农曹尚书陆逊正在府中向曹丕等随行的尚书郎教授最新的指令,“咱们来此近二年,教导县乡民众识字明理,就是为了最后这一道旨意‘耕者有其田’。什么叫做‘耕者有其田’呢?当初《孟子·滕文公上》说:‘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百姓要有自己耕种的土地,才会思想稳定,社会才有秩序。若是百姓都没有自己的产业,没有稳定的生活,那么什么乱事儿都可能做出来,到时候礼坏乐崩,损害的是天下人。所以我们一定要认识到‘耕者有其田’的重要性。你们是身上的担子是很重的,要把这道理讲给乡民听,确保来的助农曹学员能听懂,而且回去之后还能讲给他们的父老听。你们给学员讲的时候,要通俗易懂得来讲,具体方法这二年来大家应该都清楚了……”

  曹丕在下面听着,心中恍然大悟。他们虽然是尚书郎,但这来自皇帝的最后一道旨意,是只有陆尚书才知道的。他前阵子就听生母身边的人传话,说父亲处理了乡间的良田,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曹丕是经历过当初吴地分田改制的,他虽然不能直接去问父亲,也不能接触到最顶级的机密,但是拼凑身边的信息,也能有所猜想。直到今日听了陆逊教授的旨意,曹丕才明白过来,想必父亲是早已得了消息,就不知道这消息是皇帝透漏给父亲的,还是长兄透漏给父亲的。陛下既然连他们这些助农曹的尚书郎事先都瞒着,大约不会主动提前透露给他父亲知晓,那么只可能是长兄透漏给父亲的——陛下知道吗?长兄对陛下的忠心之下,其实也是留了私心的吗?

  曹丕心绪纷乱,此时陆逊已经往门外走出,同坐的尚书郎起身将要离开,他不经意一抬眼,就见门外闪过崔琰的身影。崔琰是冀州别驾,也是他父亲安排在当地接应陆逊之人,同时也给他作了课业上的老师。曹丕熟悉崔琰的身影,此时见了有些奇怪,今日陆逊没有公务,崔先生却来寻陆逊——可是有什么私事?他虽然是曹府二公子,但越来越发现自己离家中的重要事宜还很远。

  崔琰等到了陆逊,打眼一看,不禁有些感叹。这陆尚书初来冀州的时候,虽然穿了一身短打扮,但到底唇红齿白,能看出是大族子弟。如今二年下来,这陆尚书整日田间地头得跑,把一身皮肉晒得黝黑,从外貌是再看不出真实身份了,只谈吐不俗,一开口便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此时见了陆逊,崔琰快步上前,笑道:“陆尚书,好容易等到你在城里,我在府中已经备下酒菜,想请陆尚书过府一叙。”

  陆逊驻足,心知崔琰此来有事,但因事务繁多,且这二年来与乡民打交道多了,也不耐从前的繁文缛节,因此径直道:“崔别驾有事直说,我回去还要给陛下写奏疏。”

  崔琰无奈,瞥一眼从屋子里退出来的尚书郎们,只得道:“陆尚书借一步说话。”

  陆逊随他走到角落处。

  崔琰也是受人之托,请不到陆逊过府,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见陆尚书年已弱冠,还未有妻室,可是故郡旧交之中早有婚约?”

  陆逊微微一愣,不妨他提起此事,直言道:“这倒不曾。”

  崔琰笑道:“现如今冀州牧有一掌上明珠,乃是当朝助农曹总领尚书曹大人的胞妹,与陆尚书您年岁相当。我私心里以为这是绝佳的姻缘,不知陆尚书是否有意?”

  这其实是曹操要崔琰来探问,因他是女方的父亲,不好直接来问陆逊,否则陆逊一口回绝,这事儿就撂在那儿了,所以要找一个中间人。

  陆逊从满脑门子的“耕者有其田”里回过神来,顿了顿,才明白过来,这说的乃是曹昂的同母妹妹。他看一眼堆笑的崔琰,共事二年下来,也清楚这人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想来背后有冀州牧的手笔。他族中亲长都已亡故,虽有个小叔,但比他还小许多岁,所以婚姻大事上也无人给他操心。此时给崔琰一提,陆逊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冀州牧的千金,曹子脩的亲妹,既然是对方先派人来探问,其实就只等他点头了。

  陆逊一时间心念电转,口中缓缓道:“既是冀州牧掌上明珠,又是总领尚书曹大人的胞妹,逊岂敢高攀?”他口中虽然说着“岂敢高攀”,但眉眼间透出来的意思,却分明是要攀一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计划是这样的,本周末多(多多多)更之后,正文完结。番外会攒一攒,下个月周末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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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崔琰闻言, 立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陆逊年轻心高,若是这陆尚书一心只想着给皇帝办差,不接冀州牧这一茬, 那他这中间人也是尴尬。如今看来, 是他多虑了。陆逊虽然年轻,但既然能从吴地崭露头角, 又得皇帝看重做得冀州助农曹尚书,自然不是那等只会埋头死读书的人, 至少人情世事还是通晓的。

  陆逊非但不是书呆子, 而且在人情世事上比崔琰所猜想的更精通百倍。否则以他和陆绩这对年少叔侄,如何能在吴地支撑得住偌大的门楣?他不是活在真空里的, 在冀州行事, 能做冀州牧的乘龙快婿, 自然有极大的助力。这一点不用提, 他从吴地出来, 往朝中走, 既无陆氏亲长, 又无老师同窗, 那么能攀上曹昂这门亲,怎么算都是他赚了的。只在势力上来说,陆逊清楚这桩婚事对自己的益处有多大。至于那位曹氏的千金, 究竟是何才貌性情, 倒不是最紧要的了。

  崔琰笑道:“陆尚书年少有为,出身大族,何需担心高攀?况且我们冀州牧是最赏识青年才俊的。容我托大,既然陆尚书上无亲长,不如由我来为陆尚书探问一二?”

  陆逊拱手道:“劳烦崔别驾费心。”顿了顿, 又道:“只是我本是曹总领的下官,如此冒然提起婚事,是否不妥?”他这问的,乃是冀州牧曹操是同意了,但是长安曹昂那里呢?这到底是曹昂的胞妹,冀州牧曹操虽然是父亲,是否能做得了主呢?别到时候冀州万事俱备了,曹昂却心中不喜。那他这结亲原是为了其中的益处,反倒成了结怨。

  崔琰笑道:“陆尚书有所不知。曹家事务,都是冀州牧说了算。曹总领胞妹的婚事,也是全交由冀州牧的。”

  其实早在知会崔琰前来探问陆逊口风之前,曹操早已信中与长子曹昂互通了消息,而且也借着与陆逊商讨公务之事,要陆逊到府中,给自己女儿曹清看过了。这是曹清点了头,曹昂也答允了,曹操才要崔琰来做媒人的。陆逊还在担心曹昂的意见,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给人相看过了。

  陆逊得了崔琰这话,略放心了些,因婚事要托赖他去探问,神色间难免软和下来,笑道:“那就烦请崔别驾费心。只是我这里有陛下交待的差事,怕是这一二年间都不得闲暇,到时候少不得要请人家包涵了。”

  崔琰点头道:“这我理会得,陆尚书只管放心,决不能叫你耽搁了陛下的差事。”

  陆逊之所以敢答应这桩婚事,不只是因为曹家的势力可以仰仗,也因为在冀州二年,清楚冀州牧曹操的行事为人,知晓他早已散尽故郡田地,不会与皇帝新政产生冲突。陆逊送崔琰出门,望着对方离开时高大的背影,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再一想,又有些激动,虽然父祖或战死或病死,但他拉扯着小叔陆绩,这许多年跌跌撞撞走下来,也算是不辱没祖先,得了陛下信重,又自己解决了婚事,若是父母泉下有知,应当也会感到欣慰吧。

  现下只剩下这一桩陛下交待的差事,天底下最紧要的一桩差事。

  陆逊不知不觉攥紧了双拳,只要趟过这一遭去,日后成家立业,一切便该都好起来了。他遥望西边,也不知小叔陆绩接了圣旨前往长安之后,在朝中如何了。陛下用小叔陆绩,自然是要用他的辩才。天下行分田改制之事,地方上可以预见的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朝中的争锋也该不输于地方吧?

  正如陆逊所想,朝廷明文下达要“耕者有其田”,在天下行分田改制那一日,不只是地方上的豪强大族被打懵了,朝中一些未能及时跟上形势的老臣也找不着北了。

  未央宫仓池畔,刘协坐在咄咄作声的水碓旁,耳听着水击板叶的声音,慢悠悠对坐在身边的曹昂道:“朝中还是吵闹吗?那就由着他们吵去吧。”

  曹昂道:“吵是每次都要吵的。”

  去岁皇帝坚持要改盐铁为官营,当时朝中也是吵得鸡飞狗跳,但最后到底还是按照皇帝的意志贯彻下去了。

  曹昂又道:“不过这次大约吵不了太久。仲长统与陆绩都是年少气盛,讲起道理来,一个能顶十几个。朝中那几位老大人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最关键的是,从去岁开始,在尚书令杨彪等人的带动下,朝中机敏者已经处理了家中田地,他们既然屁股坐在了“耕者有其田”这一边,自然也就不会搀和到这次的论战之中。

  刘协微微一笑,道:“陆氏这对叔侄,倒都是吴地所出的人杰。陆逊这一向在冀州做助农曹的事情,也是勤力有为。两年时间里,他在冀州将助农曹的学员发展到了万人,要知道这万人都是穷苦之家出来的青壮,每个人背后就是一个穷困的家庭,乃至于穷困的家族、村落。陆逊从长安带了七名尚书郎前去,两年时间里,做到这么大,足见他本人的能力……”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看向曹昂,调侃道:“自然,他那未来的岳丈,恐怕也出力不少。”

  陆逊与曹清议亲之时,刘协是早在陆逊之前就知道的。当初曹操有意要陆逊作女婿,写信来问曹昂的时候,曹昂就已经问过皇帝了。

  刘协乐见其成。曹家一族,在此时已是坚定的大汉忠臣,是他这个皇帝一系的。而陆逊是他新扶植的势力。年轻人有忠君爱国的前辈带一带,他这个皇帝也更放心些。

  曹昂一笑,道:“陆逊少时多磨难,虽然年轻,但心性坚韧,处事圆融。纵然不是往冀州去做助农曹尚书,往别的州去,也一样会有所作为。”

  刘协只是听着,话锋一转,道:“凉州助农曹尚书遇害一事,查的如何了?”

  分田改制的政令一下,在除吴地之外的各州都引起轩然大波,其中有如冀州、荆州这等因为前期工作到位、当地原本掌权者支持新政,而相对平缓过渡的地方;也有如凉州、并州等偏远之所,一来是当地前期工作没能到位,二来是因为当地掌权者抵触新政,所以情况就要惨烈许多。其中最过分的,当属凉州助农曹尚书被暗害一事,人就在自己府中,夜里遭贼而死。恰好就在凉州推行新政的第三日。而那害了朝廷命官的贼人,又在混乱中被凉州兵马射杀,成了一桩说不清的案子。这里面若是没有鬼,刘协这皇帝也不用做了。

  曹昂道:“马超日前来信,说是已经在查了。凉州分田改制一事,也在他带兵镇压下推行了。他父亲马腾还算服膺,只是韩遂有些……不安分。”

  自从朝廷平袁绍之后,马超当时领兵去幽州接替袁熙,随后就一直领兵在幽州,这次领命回到了凉州。

  “不安分?”刘协眉毛一挑,道:“怎么,他送了一个儿子来长安还不够,想要自己也过来?”

  当初朝廷从长安出兵,原本是借道汉中,去伐益州刘璋的。因为当时的凉州马腾与韩遂等人放纵羌人沿边掳掠,刘协暗中命苏危领兵,直插凉州腹地,三下五除二拿下了马腾与韩遂——这是在长安城外击退马腾韩遂之后,皇帝第二次出手,算是生擒了两人。事后韩遂送了一个儿子入长安为质,于凉州俯首称臣,约束境内羌人。刘协图谋者乃天下,既降服了凉州,也就命大军转而南下,没有将马腾与韩遂等人连根拔起——因为杀灭这二人的势力容易,随后治理凉州羌人却难。

  “告诉马超,叫他对韩遂不必客气。”刘协冷漠道:“凡是抵抗新政之人,不管他是侯爵还是将军,杀之无罪。杀得多了,朕回头重重有赏。”

  曹昂作为天下最知晓皇帝心意之人,闻言也忍不住心中一凛,垂首应了,道:“臣下去便写信告知马超。”

  “若是天下都如冀州、荆州一般,人人得以安居,朕大约不上朝理政也可。”刘协望着静静的仓池水面,又有些出神,“届时朕在不在这皇宫之中,也就不重要了。”

  曹昂不是第一次听皇帝说这等隐含舍弃皇位之意的言谈,但每次都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感到一种强烈的刺激,他低声道:“可天下到底不能都如冀州、荆州一般,多是如凉州、幽州这样的。”

  冀州是因为有曹操坐镇,而且袁绍占据的时候,虽然是反贼,但还是注重民生的,民众家底丰厚,社会便井然有序。而荆州是因为有冯玉、甘宁领兵镇守,又有诸葛孔明为刺史改善百姓生活,更有黄月英联通内外、不知不觉中拿捏住了原本支持刘表的蔡瑁等武装势力。余者如益州还算可以,因当地士族力量本就爱不如别处强盛,又早已给张绣领兵迁徙离开了益州。再如吴地,是当初机缘巧合,早已分田改制了。此四州之外,行分田改制,则是一州有一州的难处,一州有一州的势力,不见血是不可能的。

  “朕明白的。”刘协从刹那的遐想中回过神来,亦低声道:“好在这二年助农曹风行天下,民智渐启……否则朕就算手握二十万大军,也不敢贸然行此大事。”

  正如皇帝所言,自建安五年布局,至今日建安七年收网,便是民智渐启的过程。

  而这样的效果,少了助农曹推广的技艺文字,是难以达到的。

  正是因为当初皇帝命卢毓操办中央书局,既增进了造纸的工艺,又大大降低了书籍传阅的成本,这才使得在朝廷资助下学员习字明理成为了可能;正因为当初皇帝命诸葛孔明等人推广水排鼓风冶铁、优选稻种等利民措施,才使得农具造价降低,而每人耕种所得大幅提升,给了乡民每年来学习的闲暇时光。如果没有助农曹中,皇帝披星戴月、亲自实践出的一条条具体的方法措施,那么分田改制这样的大政策,就好比镜花水月一般虚妄。

  近来面圣的官员,只见到了皇帝坐在仓池畔悠然的模样,却不曾像曹昂一样见证过皇帝那无数个不眠的夜晚。

  刘协忽然又道:“曹烨是不是到了该读书了?”

  曹昂的独子曹烨,是年已经将满五岁。

  “朕原本想着请伯喈(蔡邕字)给他做先生,可惜伯喈去岁病故了。”刘协轻叹一声。

  蔡琰的父亲蔡邕蔡伯喈,以六十九岁的年纪病故,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寿了。

  曹昂道:“稚子何知?即便是蔡祭酒仍在,臣也不敢请他做犬子的老师。”

  刘协笑道:“你这又是过谦了。不要以为孩子小,请什么样的老师都不打紧。正是因为孩子小,这请来的老师为人正才更重要。”他上辈子在秦朝为帝王,在继承人的培养上是吃过亏的,“况且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多少有真才实学的人想要给你的孩子做老师呢,你又何必过谦?不过那等趋炎附势的人,自然是不好给曹烨做老师的。你看钟元常(钟繇字)如何?他的书法倒很看得过去,不过人鲁直了些。要么孔北海?不过他当初在青州战败,抛妻弃子而归,实绩没有多少,整日就会空谈,倒不妥当……”他认真思考起备选老师的可行性来,一琢磨自然是觉得谁都有短处,平时作大臣倒是无妨,都能包容;但此时要选来给曹昂唯一的儿子做老师,就有些不满意了。

  曹昂见皇帝劳心政务之余,还诚心实意为他的孩子打算,不禁心中感激,含笑道:“这又是什么要紧事,值得陛下如此费神?臣命府中长史每日教犬子习字读书,慢慢先学起来就是了。”

  刘协正色道:“这怎么不是要紧事?翌日曹烨佐助新帝,就如今日子脩你佐助于朕一般。”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了,换了调侃的口吻,道:“未来的天子第一信臣,幼时的老师岂能轻忽?”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感谢在2021-02-27 17:42:39~2021-02-27 22:1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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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冀州阳平, 助农曹学员柳大又一次凑到尚书郎曹丕面前来,黝黑的脸上透着几分小心,道:“大人, 咱再问一次, 今年我收了这三百石的粟米,给朝廷一半作为屯田的费用, 剩下这一半折算下来,是能买城郊中等田地三十亩, 对吧?”

  曹丕认得这柳大, 乃是两年前最早的一批学员,家在阳平深山之中, 原本在山里种薄田, 家里穷到什么程度呢?当初曹丕原本是想要这柳家三兄弟都下山的, 可是他们家里实在太穷, 三个兄弟只有一身能出门见人的衣裳, 谁要出门的时候就穿那身衣裳, 剩下俩人只能在家里干活。家中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 柳大已经二十八了, 还没娶上媳妇,在山里的农户来说,男的快三十还没娶媳妇, 基本上一辈子也就打光棍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曹丕带人入山,领了柳大出来。

  柳大从最开始话都不会说,到这二年下来,非但能与山外的人正常交流,而且去年还加入了屯田, 一年辛苦劳作下来,百亩田地得了三百石粟米。他如今巴巴算着,这些所得能换成多少山外的田地,方才已经请曹丕代他算了一遍,不放心又来问一遍。

  曹丕耐着脾气,仔细又给他解释了一遍,道:“屯田所得,你一半,朝廷一半,这没错。如今粟米的价呢,一石约莫是二百二十钱;阳平中等田地,三年前确认的时候是一亩一千钱。这三年来,地价涨了不少,若是按照市价去买,已到了一亩两千多钱。但是朝廷有旨意,像你们这样从深山中迁居出来的,又或者原本自己没有足数田地的,凡是自己出钱买田地的,只要按照三年前确认的价格购买就好,涨价的这部分是朝廷的——朝廷已经免了你们的。所以你这一百五十石的粟米啊,能换得阳平中等田地三十三亩。”他在竹片上写下“三十三”这个数字。

  柳大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一句,一面听着一面往心里记,想着回去讲给家中老娘与两个弟弟,乃至讲给整座山里的乡亲们听。他又问道:“那大人,您再给我说一遍成吗?我这样买来的田地,跟朝廷如今分的田地,有啥不一样的?”

  此时在曹丕与柳大身边,已经围了七八个也来听着的农户,多是与柳大一般的出身,这二年在新政之下屯田有所得,想着要换田地了。他们聚精会神听着这远从长安而来的尚书郎讲解着具体的事例,暗中与自己的打算比较。

  曹丕细细解释道:“如今朝廷有政策,凡是家中田地不足数的人,也就是成年男丁田地不足百亩,成年女子田地不足三十亩,那么就可以报上来,由朝廷免费分给足数的田地。但是这样分得的田地,起初三年,都要像屯田时一样,所得的产出上缴一半给朝廷,剩下的才是自己的;随后的数年,上缴朝廷的份额逐年减少。到第十年的时候,才如普通农户一样,只需要缴纳户调就可以。而你们若是自己拿钱去买的田地,当年便可以只缴户调,所得产出不必再上缴朝廷。但是如今朝廷给你们免除了这三年来涨的地价,所以你们买到手里的田地,五年之内不能转卖,五年之后若是不要这田地了,仍要上缴给朝廷,朝廷会照着当年你们买地的钱数或粮食布帛再退还给你们。这么说,可都清楚了?”

  柳大只记自己关心的,道:“我这么买的田地,来年只要缴纳户调。只是我如今买不起一百亩,那就是买三十亩,余下的由朝廷分免费的。那来年怎么算呢?”

  “你这种朝廷现在也有政策。”曹丕笑道:“如今是陛下行善政,所以你们这等三年之内都不必缴纳户调。等到三年之后,你们若是还没能都换成买来用的田地,再按比例收缴户调。”

  柳大喜笑颜开,围在周边的农户学员们也都笑起来,纷纷盘算着自己要买的田地。

  柳大欢喜过后,这二年来学的东西也没白学,一摸后脑勺,问道:“我们这样免费得了田地,那些老爷们能愿意吗?”

  周围的学员们也有这担心,道:“对啊,这可是原来人家的田地……”

  另有学员笑道:“这一看就是上课的时候不认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来的什么老爷的田地?老爷的田地,咱们的田地,那都是皇帝的田地。如今皇帝行善政,要咱们泥腿子也能有自己的田地,谁敢不从命?哪个老爷不听皇帝的,我扛起锄头就去刨了他祖坟,看他还敢不敢唧唧歪歪!”

  众人大笑起来。

  曹丕笑道:“就是这么个道理。还有谁要问的?”

  一旁又有农户学员挤上来,要问领田地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