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王允又是一愣,皇帝竟留吕布到入夜时分。他慢慢往宫门外走去,道:“不必。我原想着温侯外地赴任在即,同僚一场,送一送他。陛下与温侯师生一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他顿了顿,看向闵贡,道:“你在我这里,怎么不去皇帝身边伺候?”
闵贡觑着王允面色,小心道:“陛下身边,如今有汪雨。”他已不再是皇帝身边,内宫第一人了。
王允望着暮色四合的禁宫之内,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半响迟缓道:“原来如此。”他独自慢慢走出了宫门,瘦削的身影略显佝偻,竟有几分老态了。
在他身后,宫门缓缓闭合,墨色夜空中,酝酿着风雷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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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未央殿中, 刘协与吕布彻夜长谈。
“这四年来,奉先师父于私教朕骑射,于公披甲上阵。朕幼失护持, 总共两位师父, 卢老师已然辞世。如今奉先师父又要离朕而去, 朕心中不舍。”刘协望着吕布,道:“你后日就要离开长安了,今夜便宿在宫中,与朕多说说话。”
吕布看着刘协,心中也是感慨。当初他由董卓引荐, 入洛阳皇宫做了小皇帝的骑射师父, 彼时小皇帝还全然是个孩子模样。不过四年光景, 那个孩子皇帝已经长大了。小皇帝也是可怜, 年幼便没了父母,老师卢植又才死了, 然而他却不会停下离开长安的脚步。
吕布答应着,道:“陛下别担心。臣也不是要去远方, 仍在三辅之地拱卫都城。若是长安有事,臣领兵旦夕便至。朝中事务, 臣原也不通, 总有王允、贾诩等人管着。他们也不是胡来的人。”他虽然跟王允脾气不投, 但还是认可对方业务能力的。
刘协看了吕布两眼,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他今夜之所以要留吕布在宫中,那是为了以防万一, 保住吕布性命。他派曹昂去查吕布后宅之事。柔夫人出自董卓后宅,这不是什么秘密。柔夫人入吕布府中,不久便有孕, 有孕后又没保住,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柔夫人与她身边婢女黄莺儿的奇怪关系,刘协已从刘清与阳安大长公主处听闻。黄莺儿又不是专业的奸细,反侦察能力并不强。顺着黄莺儿这条线摸下去,很容易就理顺了背后的关系。
刘协已知王允要通过黄莺儿对吕布下手,只是还未能知晓确凿的手段。距离吕布离开长安只有两日了。王允若要下手,必然就在这两日,最久也不过是吕布赴任路上。
刘协看吕布懵然无知的样子像是真傻,便点头一笑,又道:“奉先师父后日动身,只是高顺、张辽等人朕还要用一日。等他们跟你赴任三辅,曹昂等人要求教,都不知该找何人了。”
高顺、张辽等人都是吕布的亲信。
朝廷改编兵马,原是要动吕布麾下骑兵,吕布坚决不肯,便只借调了他手下十数名亲信,往别军中“交流教学”,说好了等吕布赴任之时,这些人仍是跟着吕布走的。
吕布留住了三万兵马,心满意足,便不以为意,道:“这又有什么?若无战事,陛下叫曹昂等人来三辅便是,想学多少学多少。”
他不说派高顺、张辽等人来长安,反叫皇帝派身边人去三辅之地。
曹昂原是垂首侍立在刘协身后,此时抬头,静静看了吕布一眼。
夜深了,吕布醉意朦胧。
刘协便让汪雨带他往偏殿安置了。不一刻,偏殿便传出如雷鼾声。
刘协无奈一笑,心道:真是傻人有傻福。吕布不知刀架脖颈,自管酣睡无挂碍。朕却要在这里为他筹谋。
曹昂去而复返,带来一则要紧消息,“陛下,温侯府中的探子说,今日回去后,柔夫人身边的丫鬟们打点行囊,准备香烛,说是明日要往城外道观求子去,温侯也一同前往的。那黄莺儿也在随侍之列。”
刘协松了口气,道:“看来就在明日了。你去探探那道观的底。”
曹昂答应着便要退下。
刘协看他虽然年轻,眼底却隐然有青色,心知他这段日子陪着自己熬得不浅。
刘协乃是皇帝,路上马车里总能眯一会。曹昂随侍,却是不得合眼。刘协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心疼,然而道观之事要紧,交付给旁人总不能放心,便仍由他去了。此时再听偏殿吕布的鼾声,刘协便觉心头起火,叫宫人在偏殿门前遮了两层厚厚的棉帘子。
待到次日清晨,曹昂归来复命,道是都安排妥当了。
伏德却也早早入宫,将昨日母亲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皇帝。昨日柔夫人亲口告诉阳安大长公主,她与吕布同去求子,原是黄莺儿出的主意,给的地方。
伏德带来的消息,便与曹昂昨夜自吕布府中得来的消息对上了。
刘协心中有了十足把握。
吕布睡饱起来,一无所知,谢过皇帝留宿恩遇,见皇帝没有旁的交待,便揉着惺忪睡眼,出宫回府,携了柔夫人,在百名骑兵护送下,浩浩汤汤往城外那据说求子颇为灵验的道观而去。
那东山之上,草色青青,夏木成阴,原是野猎好去处。山脚下只一处逆旅小店,迎风打出小小的旗子。山顶隐然可见一座小小道观。因早告知了温侯要来,今日山上山下绝少行人。
吕布骑马,沿着盘旋的山径向上,上得十几丈,便到了山门处。两个小道士正拎着水桶,洒扫石柱修行,见一披甲将军带了这许多兵来,人喧马嘶,好不吵闹。两位小道士早得了吩咐,忙拦着道:“修行清净之处,怎容得这许多兵马?将军要求子,便只将军同夫人,还有几个身边人上去便是。”
吕布不以为意,便对左右道:“你们在此候着。”
吕布与柔夫人在前,后面跟着黄莺儿与一名亲兵。那赤兔马跟随吕布日久,也伴他同行。
那柔夫人身娇体弱,待爬到山顶,已是气喘吁吁,却顾不上歇脚,忙往大殿去参拜。
吕布立于山顶,往下一望,却是道:“好山。”他行兵打仗惯了,到了一处,天然会留意地形地势。此山陡峭,出口只来时一条路,若于山脚设下埋伏,引敌入内,那便可大获全胜。他这念头稍纵即逝,也没有留意多想。
忽听柔夫人惊喜道:“果如签文所言,妾身便茹素三年还愿。”
吕布迈步入殿,笑道:“得了什么好签文?”
柔夫人忙将才摇出的签捧给他看,笑道:“道长解签,说是上上签。”
看时,却见签上写着“夫妻同命无刑伤,自有源流庆泽长。花开二度结贵子,昂然英雄继武德”。
柔夫人喜笑道:“看签文,是个男孩,能继将军武艺。”
吕布原不信这些,然而年近四十,仍旧无子,见此也觉欣然。他手抚柔夫人肩头,看着她柔美的侧脸,想着自己以剑客出身,至于今日侯爵之位,手掌三万兵权,不日到了京畿富庶安逸之地,再得一男半女,便也足愿平生了,因笑道:“辛苦夫人了。”
柔夫人羞笑依偎。
那解签的道长在旁,看着二人,道:“将军可也要求签?”
吕布心情正好,便伸手向罐中,随手便要抽出一支签来。
谁知那签罐一晃,竟落了满地签文。
吕布一愣,自己分明还未碰到签罐,是那道长没拿稳,兆头不好,便有些不悦,脸露怒色。
那道长却从袖中掏出一支红头签来,递给吕布,道:“还有一枝好签。将军莫怪。”
吕布皱眉夺过那签来,却见上首一行朱红小字,写的却是“观中埋伏,将军速走。要紧要紧。”
吕布大惊,再看那道长,却见对方已经垂首退往殿外。一刹那间,方才站在山顶看到的地形,山门处被拦下的百骑,长安城中与他结怨的诸多势力,飞快掠过吕布脑海,激得他寒毛乍起。
“将军?”柔夫人察觉了身边人的异样。
吕布看她一眼,敌人既然是冲着他来的,他总要先撤出这危险之地,且不能叫藏在暗中的敌人察觉他已然知晓。吕布勉强一笑,道:“既是好签,你再多拜一拜。我去看看马,别叫它冲撞了观里神灵。”他一面说着,一面压着步伐与心跳往殿外走去。
柔夫人望着吕布背影,略感疑惑。
黄莺儿在旁,提心吊胆了半天,至此才略放心了些,只当是干爹王允的人把消息带到,吕布这是去与王允厢房谈话去了。她担心柔夫人坏事儿,忙上前笑道:“夫人,后殿还有些神仙没拜呢。咱们去看看吧。”
柔夫人被她转开心思,一笑道:“将军也真是的。”到底还是求子心切,便与黄莺儿跟着引领道士往后殿走去。
吕布一出大殿,被外面的阳光刺得双眼一眯,忙一声呼哨,唤了赤兔马来,不及招呼亲兵,翻身上马,这便要出观冲下山去。
与此同时,观中王允安排下的人已觉出事态不对。王允谋划了大半月,这道观中上上下下都已换成了自己人。山门下洒扫的小道士,道观中修剪草木的道士,大殿里解说引导的道长,加起来五十余人,全是王允安排下的杀手,穿上了道袍。
只这些杀手不通文字,难解签文,恐给看出破绽,留了一个原本的解签道士。原本的计划是解过签文之后,邀吕布与柔夫人往厢房用素饭,趁着吕布心情好松懈之时下手。厢房地方小,空间密闭,得手可能性极大。而外面腾挪空间大,吕布又悍勇,恐怕万一给他走脱了。
外面的人眼见那解签道士闷头奔观门而去,脚步慌乱,便觉不对。再看到吕布上了赤兔马,便知晓事情败露。守门的道士忙关门下钥,一刀先杀了那解签道士。
满观道士自各处持兵器而出,厢房中、水房里、犄角旮旯处,一时间五十余道袍杀手齐奔主殿广场上,拦截吕布。
吕布上赤兔马,冲到观门前,就见守门的俩道士矮身横刀来斩马腿。吕布心中一惊,见两人出招老道,知今日这埋伏狠辣。他拔刀劈落,后发先至,立时杀了其中一人。另一人狼狈滚开,起来时已断了一条胳膊。吕布给阻了这一阻,身后已追上来十数人,眼见就要刀兵相加。
吕布勒马掉转。
赤兔马如解人意,侧身奔驰两步,忽然腾空一跃,竟是要翻墙而出。
眼见吕布就要借宝马之势,逃出生天,斜刺里猛地挑来一根□□,直插吕布腋下。这一下若是中了,吕布非死即伤。他马上侧身让过这一枪,背上忽遭重击,抵抗不住,摔下马来,伴着水声与瓷器破碎声,落于观内。原是有人见吕布要走脱,情急之下搬起观中水缸,连水带缸,掷于吕布背上。
吕布摔落观内,赤兔马却已越墙而出。
他一人陷落于五十多名杀手埋伏之中,失了宝马,身无利器,虽握紧手中长刀,抵墙而立,却怎么看都已是必死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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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眼见吕布就要横死刀下, 众刀斧手背后忽然飞来一条火龙。众人感到灼烫,都纷纷躲避,给了吕布喘息之机, 定睛看时, 却见那火龙原是一条熊熊燃烧的布幔, 挑在长杆上——长杆的另一端握在那名随吕布入观的亲兵手中。
原来只这一名秦兵随吕布入观,等在大殿之外,看顾赤兔马。观中埋伏的假道士原是要先将这亲兵除掉,谁知那赤兔马警醒,不许生人靠近。而众假道士恐打草惊蛇, 跑了吕布, 便没能提前对那亲兵下手。
后来吕布唤马欲逃。这亲兵没得指令, 变故突然, 不等反应过来就见将军深陷重围之中,也亏得他急智, 扯了大殿布幔下来,缠在旗杆上, 引燃布幔,火杆横扫, 分开众人, 冲上来救了吕布一命。
见此情景, 隐在观外树上的淳于阳松了口气,做个手势,示意自己的人稍安勿躁, 藏好身形。
吕布借着火龙破开的道路,冲出了众刀斧手包围圈。众刀斧手训练有素,七八人把好道观出入之处, 余者紧追吕布,在偌大的道观中生死追逐。吕布借着观中香炉、古树等物,一面闪躲,一面寻隙劈倒冲上来的敌人。吕布那名亲兵杀死三人,自己退到大殿中被追上,也倒地身亡,手中着火的布幔引燃了大殿中更多的布幔。一时间火烟大作,道观中一片肃杀混乱。
与此同时,山门处等候的百名骑兵见赤兔马独自归来,马前胸染血,便知不对。将军爱马,睡卧不离左右。山门处的两名假道士见事机败露,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往山林中一藏报信去了。跟随吕布的百名骑兵忙抢上山来,破开道观大门,见了火光血迹,都知出事了,一路与假道士们杀作一团。
一番厮杀过后,吕布人多势众,占了上风。观中地上、案上、甚至鼎中,东倒西歪躺着许多还在流血的尸首,有假道士,也有吕布的兵。最后一清点,假道士只留了两个活口,吕布的兵还剩几十人。
吕布这一番拼死反杀,生死一线,此时顾不得身上小伤,拎刀狞笑逼问那俩假道士,是谁派来的。
其中一位假道士道:“将军还是杀了我。我若告诉你,家中亲眷便活不成了。”另一位假道士一言不发,趁人不备,触鼎而亡,脑浆崩裂,与血水一同溅在吕布靴上。
吕布刀插地上,倚靠而立,见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那幕后之人显见是位高权重,又狠辣无匹,才驱使得这样厉害杀手。另一位假道士见状,身子一挺,撞在吕布刀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先撤!”吕布迅速做了判断,若是敌人还善用兵,于山下埋伏了人马,自己这次恐怕九死一生。
清点道观的亲兵忽然簇拥着数人从后殿而出。却是那引路的假道士,躲不过搜查,挟持了柔夫人出来,黄莺儿在后哭泣,却不得不同行。
吕布看向柔夫人,忽然心中一凛,如有冰雪溅上。他毫无戒心,今日来道观求子,却是谁撺掇的?不正是柔夫人连番求肯,才赚得他今日前来?
那挟持了柔夫人的假道士走到吕布跟前,心知今日战是死,不战回去阖家同死,竟意图再刺吕布。吕布反应迅速,一刀横斩,立毙此人。
柔夫人经此变故,又哭又抖,脚下一软,便坐倒在地,仰面望吕布,只泣道:“将军……”眼见吕布伸手扶起了自己,才稍觉安心,就听吕布问道:“夫人到底是谁的人?”
吕布将她拽起来,盯着昔日枕边人,却仿佛盯着猎物的饿狼。
柔夫人挣开吕布的手,跪在吕布面前,将从前在董卓府中与他结缘后,如何在黄莺儿唆使下假作有孕,如何入吕布府中后又假作落胎等事一一说了,末后泣道:“妾身一步行错,步步皆错。谁知酿成今日大祸。从前不敢告诉将军,然而今日险害了将军性命,妾身纵被休弃,也不敢再瞒将军。”
原来那引路的假道士领着柔夫人与黄莺儿往后殿去后,徘徊片刻,听得外面喊杀声,虽然奇怪怎么提前了,只能先稳住柔夫人与黄莺儿,犹豫了片刻,仍是按照上头的命令,要先杀黄莺儿。
黄莺儿大惊,情急之下便什么都说了,道她原是与他们一伙的,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彼时,她死死撑着假道士的手臂,连声道:“我原是尚书王允的女儿,你如何要杀我?”
那假道士冷笑道:“要杀的正是你这假女儿!”
黄莺儿心凉,才知王允竟是真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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