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酒过三巡, 这些人也放开了胆子,又听说皇帝来了又走了,便更是肆意起来。
贾仁便对下首苏家族长苏国道:“早说了胆小如鼠之辈,总是两边不讨好的,有的人偏偏不听。”
这苏国,乃是苏氏坞堡的堡主,也维系着五千族人的身家性命。当初刘协携马超亲至,诚意十足,说服了苏国投诚朝廷,并将苏国独子苏危带在身边做了羽林郎。
在曹昂收粮风波中,苏国也是最早支持,尽数交付朝廷的豪族。此外还有女子当家的吴氏一族。
如今豪族大获全胜。
以薛家家主之死,和薛家百石粮食烧光为代价。
最先彻底投诚的苏氏与吴氏,此时在豪族中看起来就像是傻子一般。
苏国不语,饮尽杯中酒,不发一语,起身离开。
这一场满月宴,不过是个序曲。
很快,下个月便是曹昂的婚事。
刘协召见了尚书令杨彪,“此前照着与你所商讨的结果,朕有意与城中豪族修好,因此表兄女儿满月宴时,特意要他邀请了城中二十豪族,谁知仍有数家不至。眼见便是子脩大婚,子脩乃是朕之信臣,以后还要大用的。朕不愿因为前事,给他来日行事埋下祸根,这件事便交给你,叫那些豪族——若是有些和缓的,便都往婚宴上来,大家饮一杯水酒,旧事便翻篇。若是不来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彪会意,料想此事有益无害,便道:“臣这便去通告各处。”
杨彪回府后,便将士孙瑞找来,将皇帝的话转述了一遍。
眼见皇帝已经放下了“王莽新政”那等可怖的念头,两位大臣自然不愿意再起“战火”,士孙瑞心领神会,忙回去通知亲家贾家。
贾家乃是二十豪族之首,有他出面,众人自然都应了要来贾府喝一杯喜酒。
未央宫中,刘协屏退众人,却正与贾诩说话。
自皇帝与豪族之争起,贾诩在尚书台已经神隐许久。贾诩此时出山,主动要求与皇帝对谈,那是因为他终于摸清了皇帝的心思——皇帝不是哑忍了,他是蓄势待发。
“当日刘表至荆州,单马入宜城,与众人共谋大略。其时荆州宗贼甚盛,百姓不能集附……”贾诩才开了个头,刘协便知道他的来意了。
刘协微微一笑,道:“知朕者,文和也。”
贾诩老脸一红。
刘协叹了口气,道:“待来日事定,朕在与文和清谈。”
贾诩应着。
刘协又道:“臣不密失其身——这道理,你当不需朕多讲。”
贾诩忙又应了。
“去吧。”刘协便起身道,“朕还要往校场看子柏练兵。”
建安初年七月十五日,中元节,据说是鬼门大开的一日,却是天子信臣骑都尉曹昂大婚之日。他娶得又是董承之女,乃是皇亲,一时间做得好大场面,皇帝赏下来的府邸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将府门堵得水泄不通。
如伏德府上的满月宴,这一场大婚宴会,也为城中豪族单独辟了一处院落,开了两桌大宴席。
今日二十豪族,主事之人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就连薛家都派了人来。
贾府的老爷子贾全仍是借口多病,只碍于士孙瑞的面子,来此稍微露面,便辞别了。
只贾仁仍留在府中,红光满面,志得意满,越发奚落苏国、吴氏等人,又叹妹夫薛平之死。
席上众人都应和着。
酒至半酣,新郎官曹昂领着一行人亲自来敬酒。
贾仁本就半醉,见状更是兴奋,起身乜斜着眼睛看着曹昂,道:“好俊俏的新郎官,想来皇帝给的新娘子,也不是一般人吧。”
这话说得就有些失礼了。
席间众人却都笑了。
当初曹昂收粮,将这些人也算是折腾掉了一层皮,此刻见贾仁羞辱曹昂,他们也都跟着快意。
贾仁又笑道:“听说那董家女儿,原是要入宫做娘娘的,如今给了曹大人做妻子,足见陛下待大人亲厚。大人日后前程,不可限量。来日狭路相逢,可切莫再折腾我等小民……”他前头说得不像样,后面却像是服了软。
众人正觉奇怪,就听贾仁又笑道:“若不然,上一回是四十鞭子,下一回恐怕就不止这么个数了。到时候叫董家小姐,年纪轻轻守了寡,岂不可怜?”
众人哄堂大笑。
曹昂捏紧手中酒杯,没有说话。
贾仁虽然放肆,但也不过借酒盖脸,一解心头旧恨,若事情真闹开了,却也不好。因此他发泄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乜斜着眼睛道:“对不住,对不住!瞧我!喝醉了酒只会乱说话!曹都尉大人有大量,我这里给您赔罪了!”说着便举着手中酒杯去碰曹昂手中酒杯,要共饮一杯。
不妨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拿走了曹昂手中的酒杯。
那手的主人,乃是一位立在曹昂身边的少年。
那少年神色冷峻,嘴角却噙着一丝笑,他微微举杯示意,要代曹昂与贾仁饮了这杯酒。
贾仁已是有了三分醉意,却见那少年有些面熟,仿佛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只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这少年既然是站在曹昂身边,想来该是曹昂的随从。贾仁便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喝酒!”
那少年却并不理睬,自顾自饮了那杯酒,忽然手往腰间一摸。
众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光点没入贾仁喉咙,再闪出来时,变成了血红色。
直到贾仁庞大肥厚的身躯轰然倒地,席间喝得醉醺醺的众豪族才反应过来——杀人了!贾仁被杀了!
忽然之间,他们意识到了此处不同寻常的安静。
原本隔壁院落的笑闹之声,不知何时已然消失。许多急促的脚步声与兵甲撞击的声音,透过门帘沉沉传来。
席间一片大乱,有哭的有叫的有逃的,有钻桌子底下的。
但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这些都是无用功。
很快,席间每个人脖子上都架了一枚利刃,只苏国与吴氏得以幸免。
席间有一位老者颤颤巍巍道:“曹大人,我等为结善缘而来。你却于婚宴上,伺机埋伏,取我等性命……”
刘协出声道:“朕听闻治平者以仁义为先,治乱者以权谋为先。你看这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呢?”
“你你你你……你是皇帝?”
跟随曹昂与刘协前来的,除了伏德淳于阳等人,还有杨修也在其中。杨修原本不知此事,见皇帝忽然拔剑杀了贾仁,已是有些惊呆了。
“你们贪暴,属下恐怕也多有所忧。今朕便诛尔等无道者,再抚而用其众。”刘协微微一笑,用拇指揩去剑上鲜血,“动手吧。”
他一语落下,再不给席间人说话的机会。
淳于阳领着手下,手起刀落,立斩十七人,只苏国与吴氏得以幸免。
女宾那边早已吓坏了,当场晕厥过去书名。
刘协便在死人堆里坐下来,静默等待着。
不一刻,便有马超来报,道三路兵马已分别攻下贾府、薛府与王府。
又不一刻,便有孙权、赵泰来报,各有所得。
待到余下的,不等用兵,便可传檄而定。
曹昂觑着皇帝冷肃的面色,轻声道:“陛下……”
刘协四顾满堂鲜血,低叹道:“诈伪之道,可一不可再,终非长久之计。”
他起身,拍了拍曹昂手臂,柔声道:“扰了你的喜事,对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下个周末见!
第105章
新婚夜, 对于董意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言,无疑是异常重要而又令人激动忐忑的。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从长乐宫中疑似备选入后宫的一员, 忽而成为了天子信臣曹昂的妻子。
董意交叠双手端坐在婚榻上, 盖头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犹有身在梦中之感。因宫中尚未有皇帝的女人,所以皇帝身边的臣子也偶尔会来长乐宫,奉旨意同长公主传话行事。后来,董意也曾远远见过曹昂两面,也曾遥遥致意。他总是面带微笑, 至少看起来是和气。
董意想到此处, 稍微松了口气。这个选择, 应该是不坏的……
她侧耳细听, 前院原本热闹欢快的奏乐之声是早已停了,而人语笑闹之声似乎也渐渐止歇。她攥紧了双手, 大约……他就要过来了吧。
等待,等待是每个人必经的历程。
可是这一夜的等待似乎格外漫长。
董意不知道自己已经等了多久。她在一个时辰以前, 就想要开口询问。但是出于新嫁娘的羞涩,和担心自己太过激动而感觉时间格外漫长的疑心, 她一而再再而三得忍耐了。
直到, 她感觉自己几乎要等成一座石头了。
她感到自己必须开口说话。
“廖姑姑, 我想喝水。”她唤了陪伴自己的娘家旧仆。
温热的水被捧到她手上。
董意微声问道:“几时了?”
廖姑姑的声音也有些紧绷,“……二更了。”
盖头底下的董意看不到,屋子里的奴婢比她更早开始不安了。
按照原本定好的流程, 新郎官此刻早已该来后院了。
廖姑姑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新姑爷对这桩婚事有别的看法。但是……她想到自家小姐那花瓣般的面容,又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婚房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奴婢们彼此交换着眼神——这难道是新婚夜就要新娘子独守空房么?
“廖姑姑,”董意捧着那一盏已经冷透的水,声音也渐渐冷了,“几时了?”
廖姑姑的声音越发紧绷,“……四更。”
四更天,正是最黑的时候,再等一更天,那便该天亮了。
她的新婚夜,就这样一个人捧着一盏冷水度过么?
“兴许……前头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廖姑姑小声安慰。
曹府中原本的奴婢也低声劝慰。
董意不语,将手中冷水递给奴婢,呼了口气,柔声道:“我这姑姑不熟府上的路,请哪位姐姐陪同去走一趟——别是前面……喝醉了。”
这种时候,原本该是曹府的奴婢去前院看看情况,再来回报给董意。但是曹昂是个外松内紧的人,更因为外面形势险恶,竟以军法治家,将自己的府中把得如铁牢一般。这些曹府中的奴婢,虽然名为奴婢,实为兵士,令行禁止,不敢丝毫大意。曹昂将她们分在后院,她们便不敢往前院一步。曹昂要她们今夜守着新娘子,她们便不可离新娘子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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