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阳安大长公主原本的计划里,伏寿是要母仪天下的,只要贤德便是好的。打扮出好颜色,诱惑皇帝,那是妃嫔们的战场。伏寿不需要,也不应该在上面用心。
可两年下来,阳安大长公主看明白了,若不能使皇帝动心,短时间内谁都别想入主后宫。
她对伏寿的培养方向,也该变一变。
伏寿听阳安大长公主把道理一讲,面露愧色,低头轻声道:“母亲,女儿无能,恐怕难入陛下目中。”
“何出此言?”
伏寿忍羞,低声道:“陛下来长乐宫……从不曾看女儿一眼。”
“好孩子,这都是母亲从前教导错了。”阳安大长公主抚着伏寿肩头,道:“从前母亲只教你主持中馈,教你贤良淑德,却从未教你要如何做一个女人。”
伏寿迷茫得看向阳安大长公主。
阳安大长公主手指抚过她墨蓝色的衣裳,道:“头一样,你要换些鲜亮娇媚的衣裳。再一样……”她的手指抚过伏寿发间中规中矩的银簪,“你可知道陛下喜欢什么首饰?”
伏寿愣了愣,道:“听说陛下喜欢茉莉花,宫中女人多以丝线穿起茉莉花为首饰的。”她有点明白过来,“母亲是要我也佩戴茉莉花么?”
阳安大长公主微笑道:“旁人都戴茉莉花,你也戴茉莉花,如何能显出你不同来?”她微一沉吟,道:“有一花衬你。”
伏寿伏在阳安大长公主膝上,仰头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她从不知,母亲竟懂得取悦男子之道。
像是明白伏寿目光中的疑惑,阳安大长公主淡淡一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平阳公主从前送了卫子夫给武帝,长公主刘嫖常送美人给景帝,合德飞燕,可不就是阳珂公主送给成帝的?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们这些公主、长公主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阳安大长公主手势温柔得抚着伏寿的头顶,轻声道:“同样是送到皇帝身边的美人,有人成了飞燕合德,有人做了卫皇后,有人连姓名都不曾留下……母亲能帮你的都会帮你,可之后怎么样,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伏寿愣愣听着,这是她从前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她自是不愿做飞燕合德的,也没有飞燕合德那样的美貌。可就算做了皇后的卫子夫,最后不也因太子起兵,难以辩白,只能以死明志么?
伏寿想到此处,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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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未央殿中, 听到曹昂前来的传报,刘协放下南阳郡呈上的奏章,闭目捏着鼻骨, 微微点头,示意宫人请曹昂上殿。
听到曹昂上殿的脚步声, 刘协苦笑着睁开眼睛,将伏德写来的奏章推给他,叹道:“论起来,留你在南阳善后是最稳妥的……”
南阳郡原本极为富庶, 可是在袁术的管辖下,几年时间内, 掳掠侵夺,竟已民不聊生。伏德长大在洛阳,后随车驾西迁来长安,若非因为他是皇亲, 忠诚度靠得住,这一趟差事对他来说的确有点超纲了。而曹昂早在去南阳郡之前,就陪着皇帝不知推演了多少次可能的情形, 对于南阳的局势更清楚,且他带兵在南阳两个月,虽说没有血战,但早见过当地民生——综合各方面来说, 当时留曹昂在南阳郡善后, 的确是极佳的选择。
可是曹昂一走, 长安余者都不能尽如刘协心意。
因此刘协最终还是让伏德前去,换了曹昂回来。
曹昂低头看伏德写来的奏章,不过是战后接管、千头万绪, 因笑道:“陛下勿忧,其实南阳郡人心都向着汉室的,民心可用。如今不过一时繁杂些,慢慢理清楚就好了。”又道,“臣回去写个方略出来,给伏小将军参考。”
刘协笑着点点头,知道曹昂所言非虚。
虽然朝廷的力量被压缩在西北一隅,但不管是河东郡还是南阳郡,百姓听说汉室将军领兵前来,至少都没有抵触行为发生。尤其是被袁术蹂|躏过的南阳郡,百姓可以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他这个少年皇帝,因为一个刘姓,可以说已经成为许多穷苦而又甘于平凡的百姓们的心灵寄托。所谓皇权天授,此时淳朴的百姓们对皇权是有普遍崇敬信仰的。
“你来得正好。等下河东郡郡守要来,你也一同见他一见。”
这说的便是河东郡郡守张扬,他风闻朝廷动兵往南阳郡讨伐袁术时,便知情形变化,早递了投诚的文书,又请了朝廷的人驻扎在了河东郡。
刘协要把他树为榜样,因此仍叫他领河东事,一时没做变动。这次让他来长安,也不过是要做些赏赐,以为天下表率。
曹昂应了一声,又道:“还有一事,臣要请陛下恩准。”
刘协“哦?”了一声,饶有兴致道:“你鲜少有事求朕,快说来听听。”
曹昂便道:“家母听说臣妻有孕,远在异地,也日夜挂心。因此臣请陛下恩准,许家母前来长安。”
刘协一听便知道,这说得乃是丁夫人。曹昂虽非丁夫人所出,但却是由丁夫人抚养长大的。如今曹操在兖州,身边陪伴的大约是卞夫人,另有不时收缴来的“人|妻”,丁夫人不知是在老家还是在何处,总归既然不需要陪伴夫君身边,那全副寄托便都在唯一的儿子身上。
自曹昂入宫服侍皇帝以来,那丁夫人与儿子也有六七年未曾见面了。如今儿子成婚,又将有子,做母亲的自然想要来见一见。
刘协笑道:“是朕疏忽了。”他想了一想,叹道:“朕原想发一道恩旨,请你母亲前来。但如此一来,倒是叫你父亲难做,只能委屈你母亲了……”
当日发兵攻打南阳郡,曹操、刘备、吕布还有孙策,都按照与皇帝约定的,一同发兵攻打袁术。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各方都咬死了不松口,这个说是袁术先动手的,那个说是袁术犯了他的地方……总之是不承认奉了长安朝廷的命令。
这样自然有其中的好处。像曹操这等,至少目前在大家看来,还算是袁绍的人。袁绍虽然疑心曹操,但一时没有更好的人手把他替换下来,也没抓到确凿的证据。虽然曹操的儿子在长安,但袁绍身边如淳于阳、冯芳,他们的儿子也都在长安。这三人都曾属于西园八校尉。袁绍若动曹操,又恐怕另外两人自疑,因此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是不好公然下手的。
若这个节目眼上,刘协发旨,大张旗鼓接丁夫人来长安,那不是给袁绍递现成的由头么?倒是让丁夫人低调得来,宛如家事一般,才是最好的。
曹昂自然懂得这道理,笑道:“陛下的心意,臣明白。”
刘协笑道:“等你母亲来了,朕也要见见,多谢她为朕雕琢了一方美玉。”
这是从前他们私底下说话,刘协自比君子,将曹昂比作美玉,所谓君子无故玉不离身,极赞曹昂的品行。
君臣二人都笑起来。
刘协又道:“河东郡已然归附,南阳郡也拿下了,今日见过张扬之后,朕还想再见一人。子脩何妨猜上一猜?”
曹昂知皇帝这样说,想见之人必然是与张扬差不多的,因在长安周边掌权者中想了一想,笑道:“可是张鲁?”
刘协笑道:“是啊,这汉中张鲁,能在乱世中叫百姓吃饱饭,也是个人物。”不管张鲁是否借助宗教的力量,这乱世之中,他能保一方平安,便是功德。
“从前朕在长安,既无兵权,又还未曾亲政,手中什么都没有,只能连坑带拐,把那张鲁在长安的一个祭酒扣留在宫中。”刘协想起前事,忍不住微微一乐,又道:“那时候张鲁自然是不肯来长安见朕的。但是时移世易,恐怕现今他正盼着朕递这根橄榄枝呢。”
张鲁原是跟着益州牧刘焉的,原本也一向和睦。但刘焉死后,幼子刘璋承继了父亲的遗产,此子懦弱多疑,因忌惮张鲁,又觉得张鲁不听号令,竟杀了张鲁母弟,将先父的部下,搞成了自己的死敌。
张鲁所控制的汉中,如今南接死敌刘焉,北接长安。他要提防刘璋背后下手,势必要与长安缓和关系。
而刘协既悟气候之变,更明白南下掌控帝国粮仓的重要性,正要以张鲁所在的汉中为跳板,再图荆、益两州。
因此对于这一次会晤,双方都颇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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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方泉来到未央殿中, 真是坐立不安。
这些年,他被“留”在未央宫中,耳听目睹了许多皇帝的作为, 知道自己从前把他当成寻常的富家公子,那是错得离谱了。
“你可愿为朕走这一趟?”刘协将给张鲁的信折起来, 放入牛皮信封中,以火漆封好,递给方泉。
方泉趋步上前,弯腰接过信来, 嘴上说着“愿意”,可脸上却透出苦色来, 不敢向皇帝明说,只不断往皇帝下首坐着的曹昂处递眼色,希望这位笑面公子真如传闻中那般善解人意、帮人难处。
刘协看在眼里,调笑道:“你一个劲儿看子脩作甚?想要他替你走这一趟不成?”
方泉吓了一跳, 连连摆手,“岂敢!岂敢!”
曹昂适时开口,“方祭酒可是怕回到汉中, 受张鲁责怪?”
方泉松了口气,忙道:“曹大人说得对。小民这些年……”
他这些年被困在未央宫中,还要按照皇帝的吩咐每月如常给汉中去信汇报五斗米教在长安的发展情况。虽然他在长安这些年,从前对五斗米教的信仰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但他带着皇帝这封信回到汉中, 这些年对师君张鲁的欺骗却就瞒不住了。他想起教中师君的威严, 不禁深感畏惧。
“你这些年在未央宫,没受委屈吧?”刘协好笑道:“朕好饭好菜养了你这些年,难道就为了叫张鲁割了你的脑袋?”
方泉有点迷茫, 又莫名有些放心,想到皇帝身边一条寻常的小黑狗,都好好养了这么多年,对他养的人自然更不会坏到哪里去。
刘协又道:“朕要你去,便确信张鲁不会杀你。他非但不会杀你,说不定还要待你如上宾。若他问你长安情形,你只管据实以答。”以方泉的能耐,就算想要撒谎,当面也瞒不过张鲁去,反倒不如坦诚直率些。
“张鲁见你去了,便知道朕相信他。”刘协简单点了一句,没有对方泉展开再讲,转向曹昂道:“你送他出城,路上跟他把其中道理解释清楚,也把这些年来汉中情形告诉他,叫他安心。”
两个权力机构要建立战略互信,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一开始双方都不敢把重要的部分寄托在一个陌生集团身上,总是先从小处接触,若彼此都能兑现承诺,政权内部也能保持一致性,那便越来越好,可以谈大的事情了。
方泉,便是刘协送出的第一个小信物。
见了大半日人,刘协也乏了,招手问汪雨,“底下还要见什么人?”
汪雨记得仔细,道:“今日朝臣都见完了,倒是前几日陛下要万年长公主择日邀孙夫人入宫。方才长乐宫过来传话,说是今日请了孙夫人往菜圃去了,问陛下是否得闲。”
他一说,刘协便记起来了。
孙夫人的丈夫,便是李傕那个投诚朝廷的侄子李利,原本带了五千兵马在洛阳洒扫墓室,监视往来动向。这次攻打南阳,刘协令他带兵去为曹昂助阵,也立了一功。如今李利还在南阳郡善后,刘协便想见一见他在长安的家人,稍加封赏。
“走。”刘协站起来,笑道:“坐了大半日,正好去松散松散筋骨。”
菜圃里,自万年长公主刘清以下,蔡琰、孙夫人、伏寿等女眷都在。另有一些扮作民间装束的宫女,穿着不加纹饰的短衣。
见皇帝来了,她们都上来问安见礼。
刘协如常摆手,要她们都起身,目光一扫,落在最旁边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穿着一袭豆绿色的齐腰襦裙,单只这浅淡的颜色在一众绛紫、藏蓝之中便已不寻常。她那襦裙不知做了什么变动,瞧着更能勾勒出腰身来,上襦小衣似乎更短些、也更紧些,勾勒出诱人的弧线。
刘协一个直男,自然说不出这衣裳上究竟有什么不同,愣一愣,才认出这女孩是伏寿。她头上还簪了两朵淡紫的小花,瞧着素雅而又生机焕然。
刘清见皇帝目光落在伏寿身上,她是极乐见此事的。皇帝终归是要有皇后的,她在长乐宫与伏寿相处一二年下来,虽不算关系极好,但总也是知根知底,总比外面来个什么大臣的女儿要好些。
刘清忙拉了伏寿一把,指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上,对皇帝笑道:“我来考考皇帝——你可认得这是什么花?”
伏寿只垂着头,似乎是有些羞涩,不曾开口。
刘协此来是为了犒劳孙夫人,虽认出了那花,仍是笑道:“朕虽不知,但想来该是孙夫人的手笔。”
刘清拍掌笑道:“这你却猜错了!这是姑母府上种出来的豆荚花。姑母府上有一处小暖房,这时节竟还能长出豆荚来。”
刘协闻言,果然关切,道:“那暖房可费炭火?若能推广到民间,豆荚冬日也可成熟,不知能救多少饥民。”
刘清本是要引着他去看伏寿,谁知他又跑到国事民生上去了,但话题已不好再转回去,只好顺着谈起菜圃今年的收成来。
刘协一面往里走去,一面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伏寿,却正与抬头的伏寿对上视线。
伏寿心跳如雷,忙低下头去。
她想着,母亲诚不欺她,从前陛下一眼不曾看她,如今换了鲜亮的衣裳,戴了别出心裁的首饰,他便回头看来了。
刘协却是若有所思。从前伏寿在他这里,完全是个模糊性别的存在,更像是个懂事的孩子,因此一直养在长乐宫中,也没什么。但是今日一见,伏寿在他心中,已经从一个面容模糊的孩子,长大成了少女。论起来,伏寿比董意似乎还要大些。
刘协想到此处,做了决定,倒不好再这么养在宫中了,总不能耽搁了女儿家的大好青春。他身边青年才俊不少,如杨修、赵泰、淳于阳等都还未有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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