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武功的小狐狸
“表少爷,使不得!”
苏远之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茶盏放到一旁的桌面上,再坐回一家之主的椅子上,动作举止十分的自然又连贯,毫无半点违和。
要说唯一的违和,大概就是坐在苏远之身旁的温贤,只见他不光坐的理所因当,就连端起苏远之的茶都喝的顺理成章。
吴先来并不知道苏远之成婚的事情,更不知道苏远之娶了个男子,这会儿见温贤往苏远之身边坐,打量片刻,朝苏远之问道:“这位少爷是……”
苏远之道:“内子。”
“内——”吴先来看着温贤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温贤问苏远之,“他……他……他是女子?”
温贤笑眯眯道:“老先生,我是男子。”
吴先来震惊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脱落了,想他活了六十年,今日才真是活见鬼了。
“男、男子?”吴先来问苏远之,“表少爷娶了个男子?这……这……”
温贤觉得吴先来大概是想说这成何体统,但尊卑有别,他并没有资格这么说苏远之,最后只能重重叹了口气,不过温贤还是从那声叹息中听到了几分心灰意冷、世态炎凉。
温贤挺无奈地看了苏远之一眼,苏远之倒是坦然。
吴先来坐在那儿恍恍惚惚好一阵子都没能回神,最后还是苏远之出声问道:“吴老来南京城,是我外公那边有什么事吗?”
“哦……哦,没什么事,不,是有重要的事,就是……是……”
吴先来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眼神忍不住地往温贤身上瞄,温贤觉得他大概也不想看自己,但实在打击太大控制不住,温贤轻叹一声,站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先回避一下。”
温贤说罢就要起身,苏远之一手按在他手背上,示意:“不用。”
然后就着与温贤手心叠手背的姿势,抬头对吴先来道:“吴老有话直说,这是我的宅子,宅里并无外人。”
吴先来看了看苏远之,又看了看温贤,轻叹一声,就将目光落在苏远之身上,大概是想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表少爷,实不相瞒,老吴这次是偷偷来的南京城,东家并不知情,是……是少东家,也就是您的表兄杨不惑让我来的,少东家……少东家自小就没了爹娘,才学会走路就跟着东家东奔西跑,少东家自己也有出息,满二十就承了家业,这些年那么大的家业被少东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东家原以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在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之后,留下一个少东家让他的晚年不至于太孤单,可谁知……谁知命运不公,前年少东家北上谈一笔药材生意,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到了年前……年前差点儿人都没扛过去,在床上躺了整整十日,昨日、昨日才总算醒了过来,可……可看着竟像是、是油尽灯枯之象。”
“什么?!”
苏远之一惊,看着吴先来面色灰白,老眼含泪,说到后来声音都在哽咽,苏远之虽然没见过他这被表兄杨不惑,小时候却也经常听杨婳提起,说杨不惑自小聪慧,性情温和,他年长苏远之六岁,当年杨婳成婚之日,因为本就是不被同意的婚姻,所以大喜的日子也不见杨家人脸上有多少喜气,尤其是杨开水,从头到尾没有半分嫁女儿的喜悦,杨婳本就因为嫁人心中伤感,再见父母如此,就更难过了,闺房里哭的一塌糊涂。
小小的杨不惑,当时不过才四五岁的年岁,他偷偷跑进杨婳的闺房,给杨婳手里塞了一个苹果,奶声奶气地对杨婳说:“姑姑,姑姑你别哭,这是平安果,你拿着它,将来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杨婳当时一颗心都快被暖化了,抱着小小的杨不惑哭的更凶了,杨不惑拍着杨婳的背哄她。
“姑姑乖,别哭了,今天是姑姑大喜的日子,哭花了脸可不行哦,新娘子就得漂漂亮亮的。”
“姑姑,你成了亲,是不是我就有弟弟妹妹了?”
“姑姑,姑姑长得这样好看,日后若生下小妹妹,一定会是和姑姑一样,成为江南第一美人,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想娶我妹妹,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若是弟弟?若是弟弟的话,我便将我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给弟弟娶媳妇儿!”
可惜,后来杨婳生了个儿子,杨不惑赚了很多很多钱,兄弟俩却是连面都没见过。
苏远之没见过杨不惑,可因着杨婳对杨不惑的喜爱,苏远之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位表兄还是有几分情感的,尤其是当他从吴先来的口中的得知杨不惑命不久矣的时候,苏远之心头一震,竟有片刻慌了神。
苏远之沉默片刻,抬头朝吴先来问道:“你方才说,是表哥让你来找我?”
吴先来点头:“是,是的,少东家说,知道您贵人事忙,只是他如今、如今命不久矣,希望在临死前,能与你兄弟相认。”
苏远之抿唇,道:“那我外公呢?”
“这……”吴先来一怔,脸上出现片刻的尴尬,苏远之看见了,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几分暗淡。
第173章 表少奶奶
苏远之低沉的嗓音道:“他不想见我,是吗?”
“不,不是的,”吴先来连忙道,“东家、东家是想您的啊,表少爷,您是大小姐唯一的骨血,是东家的亲外孙,东家怎么会不想您呢?”
苏远之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道:“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是照样不准你们来南京城吗?我是他外孙,可他也是真的打定主意这辈子不见我的,不是吗?”
吴先来一怔,被苏远之说穿了事实,他一时也哑口无言。
苏远之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吴先来道:“老先生日夜兼程的赶来南京城,一路辛苦,今日就在这里歇下吧,温贤,带老先生去东厢房。”
苏远之说完,起身就要上楼,吴先来一脸急切道:“表少爷,表少爷……”
吴先来想劝苏远之,苏远之却没有停步,直接上了二楼,温贤起身走到吴先来面前道:“老先生,您请跟我来。”
吴先来看着苏远之消失在楼道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眨了眨泛红的双眼,对温贤道:”就不麻烦表……表少奶奶了,既然表少爷不肯随我去南京城,我便先回去了,家里那边离不得人。”
温贤拦下要走的吴先来,笑了笑道:“老先生,您今日若是走了,这南京城不是白跑一趟了吗?何况远之不是也没完全拒绝吗?”
吴先来一愣,看着温贤道:“表少奶奶的意思是?”
温贤压低声音道:“远之没有一口回绝,这件事就还有转机,老先生若是信我,不如就在此多留一日如何?”
吴先来诧异的目光看着温贤,温贤无奈道:“您别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远之那人最重情谊,若表哥……真的情况不太好,远之绝不会如此绝情的,只是这么多年,他可能需要点心里准备。”
吴先来恍然:“是,是,表少奶奶说的是,那、那我就叨扰了。”
温贤笑了笑:“我送您去厢房。”
说着还主动替吴先来提行李箱,吴先来忙要把箱子拿回来。
“表少奶奶使不得,我自己来就好。”
温贤自然不让,朝吴先来道:“来者是客,何况您还是长辈,怎么能让您自己提行李呢?我来就好。”
吴先来看着温贤落落大方,丝毫不显矫情娇柔的举动,很难想象他一个男子,究竟为什么会同意嫁给苏远之呢?虽说男子与男子之事,吴先来也见过不少,毕竟活着这般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着莫不是这位少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先来便道:“冒昧问表少奶奶一句,您和我家表少爷……是何时成的婚?”
温贤道:“我们结婚已经两个月了。”
吴先来道:“那您二位是……媒妁之言?”
“是,”温贤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是两家老太爷在世时订下的婚事呢。”
“什么?”吴先来一脸荒唐,定娃娃亲的他也见过不少,可从来没听过两个男娃娃定亲的啊,“那……那苏大帅也愿意?您父母也愿意?”
“愿意的,”温贤道,“就是苏大帅同意的这门亲事,老先生,实不相瞒,刚开始我和远之都是不愿意的,可苏大帅重孝道,说是苏老太爷身前的遗愿,怎么也得替老爷子完成才行,您也知道苏大帅在南京城的地位,我爸一个小小财务科长,若是能结这样的亲家,那可是祖上积德来的大好事!于是双方父母一拍即合,就把这婚事给办了,好在婚后我与远之一见如故,相知相惜,如今这也算是一段千古奇缘的佳话了。”
温贤几句话,却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吴先来不是傻子,当即听出这番话里的意思,心道:这傻小子,还佳话呢?这分明就是让自己父母给卖了!世态炎凉,这世道什么样的父母子女都有,像这种为了荣华权势,连自己亲儿子都能牺牲的父母,这世上怕是也不少吧?
“老先生,到了,就是这间房,您先休息,回头午饭做好了,我来叫您。”
看着朝自己笑的一脸和善的温贤,吴先来忽然觉得这位“表少奶奶”看起来,好像还挺顺眼的,至少长得是真不错,那双大眼睛笑起来尤其讨喜,虽然还是觉得有点膈应,但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
“那就多谢表少奶奶了。”
“您客气了。”
温贤放下行礼,也不在这儿碍眼了,好歹给人家点时间消化消化。
*
温贤刚离开厢房,就遇见大包小包往家里拎的红果,刘力和他是一起的,也在帮他提东西。
“红果,刘哥,你们回来啦!”
“少爷!”
红果一看到温贤,高兴坏了,他本来帮着刘力一块抬什么东西,突然这么一撒手,害的刘力差点儿闪了腰,红果却是不管的,高高兴兴蹦到温贤面前,仰头笑的像朵向日葵。
“少爷,这几日我可想您了,要不是你三申五令不让我早点回来,我前天就回来了!”
“是吗?”温贤看了看他红扑扑的脸蛋,戏谑道,“哎呀,看来是挺想我的,瞧这小脸,都想胖了一圈呢!”
红果顿时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才没有呢,我这是……这是搬东西搬的,一使劲儿脸就红了,看着就显胖了点。”
温贤心里直乐呵,也不拆穿他,顺着他的话道:“是吗?快给我瞧瞧,你这回去过个年,怎么回来就跟搬家似的,拿这么多东西啊?”
红果拉着温贤的手过去查看。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妈他们非让我带来,您对我那么好,过年还给我弟弟妹妹压岁钱,我妈爸都特别感激您,他们也没啥好东西回报您,就地窖里还匿着些瓜果蔬菜的,让我带来给您尝尝。”
“这个是南瓜,那个是白菜,还有那个,我刚搬得那个,那是个冬瓜,少爷您肯定没见过那么大的冬瓜吧?我给您说,那冬瓜大的哟,跟澡盆子差不多,特别特别重!没两个人根本搬不动!”
刘力扯了扯嘴角:“你也知道搬不动?那你刚才突然撒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下场呢?”
红果看刘力揉胳膊,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
刘力扯了扯嘴角:“还行,胳膊应该还没废。”
温贤憋着笑:“行了行了,我跟你们一起把东西拿去后院,刘哥你休息一会儿,红果,跟我搬冬瓜。”
“不用的,二爷,我没事,”刘力忙拦下温贤道,“您休息,我和红果来搬就行。”
温贤挥开刘力的胳膊,边撸袖子边道:“哪儿那么矫情,闪开!”
三人一起将东西搬去厨房后院,红果一眼看见院子里圈的两只鸡,双眼发光地冲过去:“芦花鸡!少爷,这是咱们的午餐吗?还一公一母,正好,那母鸡一会儿我用红枣枸杞炖了,公鸡您看是要吃白斩鸡还是红烧?”
红烧也好,白切也可以,炖母鸡更是美味,温贤遗憾地咂咂嘴:“不行,不能吃。”
红果一愣:“为什么啊?”
温贤叹气:“因为我答应了我干女儿,不可以吃掉它们。”
“干女儿?”红果震惊,“少爷,我这才离开几日,您……您哪儿来的干女儿啊?”
“这个回头再跟你说,”温贤将最后一个南瓜往墙角一放,拍拍手道,“行了,午饭多做几个菜,想吃鸡再去买一只回来就是了,家里来了客人,小心伺候,我回房了。”
这么大动静,苏远之都没出来看看,温贤不放心,想回房看看他。
红果不知道,一听温贤说家里来客人,惊讶道:“来客人了?是谁啊?”
“庐州来的长辈,”温贤又添了一句,“今日的菜别做太辣,我记得那边不吃辣,尽量清淡些吧。”
红果点头:“行,我知道了,少爷。”
“嗯。”
温贤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去厨房洗了个手,这才踱步晃晃悠悠往前厅去了。
温贤一走,红果一脸不解道:“庐州来的?我记得温家没有亲戚是庐州的啊?况且少爷他……不是应该没亲戚吗?”
刘力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二爷,是我家少爷,少爷的母亲是庐州人。”
红果恍然:“哦,原来是爷的亲戚啊!”
刘力一怔:“怎么叫爷了?”
红果瞪他:“那不然呢?我总不能叫姑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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