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见他坚持,楼喻也不一味压着他,遂道:“行,你去试试。”
到时候被训得累死累活,可不要找他哭诉。
杨继安高兴地行了礼,蹦蹦跳跳离开院子。
楼喻摇首叹笑,跟冯二笔闲聊:“继安和霍煊虽然看起来一样活泼,其实差别大着呢。”
“他只在您面前这般活泼,其余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冯二笔笑道。
“霍煊确实冲动了些,他要是课下找那些孩子理论,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楼喻感慨道:“希望霍延能听进我的话,别罚他鞭子了。”
体罚什么的,揍揍屁股可以,鞭打实在有些可怕。
冯二笔没忍住笑,“殿下,有您递的台阶,霍延不会重罚的。”
楼喻愣了一下,“我递的台阶?”
“奴以为,霍延并非真心要罚霍小郎十鞭,当时应该是为了平息众怒。只是您心地宽仁,免了鞭罚,若是遇上心狠的主子,恐怕十鞭子都不够罚的。”
霍延当时看似对霍煊下狠心,实则是想息事宁人。
他并非不知其中有内情,但他还是下意识选择用这种退一步的方式保全霍煊和霍琼。
楼喻站在他的角度,一下子想通了,但想通后脸色变黑:“他不信我?!”
冯二笔暗恼自己嘴快,连忙劝慰道:“是殿下威严日甚,想必他不敢轻慢。”
“殿下莫非忘了,霍家如今是奴籍,奴籍身份本就低下,霍小娘子既是女子,又是奴籍,不管怎么说,庄户上的孩子们,的确心存轻蔑。”
因为奴籍,霍家的地位就显得相当尴尬,处事也变得艰难。
楼喻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霍延会郑重感谢他。
他倒是愿意消除他们奴籍,然霍家三口身份敏感,他私下里如何对待他们是一回事,可一旦动手除去官方奴籍,那就是忤逆皇帝了。
“你说得有理。”
楼喻心中感慨万千。
穿书前,他只是一个代入主角的读者,说不上是男主的粉丝,但至少有亲近感。
穿书后,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他致力于改变男主和自己的命运走向,想将男主收入麾下,却也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越发觉得男主不仅仅是个单薄的纸片人,也不仅仅是个英勇善战的工具人。
他可以在绝望时满腔怨愤,也可以像方才那般细腻洒脱。
他很复杂,有对敌人的仇恨压抑,有面临逆境时的顽强不屈,也有对待亲人的苦心和别扭。
他是如此的鲜活。
这样一个人,值得被人善待。
他暗叹一声,收敛心思,吩咐冯二笔铺纸研墨。
片刻后,一个类似现代衣架的图形跃然纸上,楼喻还根据如今的衣物特点进行了一番改动。
冯二笔惊奇:“这是何物?”
楼喻卖个关子:“等木匠制好,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又画了个晒衣架。
须臾,木匠至,俯身行礼。
楼喻将图纸递给他,言明自己的要求。木匠不知这是何物,也不敢问,战战兢兢地捧着图纸退下了。
木匠从未做过这两个器具,但因图纸清晰,做工简易,没有任何的技术难度,他很快做好,将成品送到主院来。
楼喻试了试,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便赏了木匠。
木匠开开心心地离开。
在冯二笔好奇的目光中,楼喻取下院中横搭在绳上的飘逸衣裳,用衣架将其撑开,使衣裳自然垂落,挂在比人高的晒衣架上。
他如法炮制,省去院中许多空间。
没了宽大衣物的遮挡,院中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冯二笔惊叹连连,一大波马屁奔腾而来。
楼喻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他又让木匠打了个一人多高的衣柜,上部分柜子用来挂衣服,下部分抽屉用来放置一些贴身衣物。
如此一来,衣物都不用叠,晒干之后直接提着衣架挂到衣柜里,方便省事许多。
这用法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庄户们都觉得好用,有余钱的就去找木匠订制,没有余钱的便自己动手做些简陋的出来。
就连陈川柏这个老古董,都直言殿下有巧思。
时间飞快流逝,河畔的造纸坊全部竣工。
造纸坊占地不小,不仅有数十间屋子,更有数个水碓立在河畔,与造纸坊相连。
水碓是利用水力、杠杆等原理舂米或捣碎硬物的工具,有了水碓便可大大节省人力。
楼喻早已备好竹子、黄麻、芦苇、杨木等造纸原料,只等造纸坊召到工人正式开工。
造纸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会的。
楼喻以前看小说对手工造纸感兴趣,特意去学了,不过就一两次,算不上熟练。
他得先自己琢磨一下步骤,顺便利用这时间,招收一些无家可归、愿意卖身的青壮劳力来。
他建造纸坊,不仅仅是为了造纸。
造纸需要竹木等原料,造弓弩之类的武器也需要啊!
他欲借造纸坊的名头,行私造弓箭之事。
大盛朝私造兵器是杀头的重罪,别说弓弩了,连一块盾牌都不行。
楼喻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不过是仗着大盛朝廷如今风雨飘摇,无暇管顾庆州罢了。
据他了解,大盛的造纸术尚不及隋唐。隋唐时期的澄心堂纸尤其出名,还能造出不同颜色的纸笺。
大盛的纸不够光润、平滑、美观,他学习过的造纸技艺肯定远超大盛。
说不定卖纸也能卖不少钱。
不过在古代造纸是个体力活,楼喻虽然经过锻炼有了些肌肉,但仅凭他一人,根本无法造纸。
一百府兵派上用场了。
正好他们也嫌训练枯燥,楼喻索性让他们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艰苦。
让原料榨出纸浆,是一件极为耗时耗力的活儿。
楼喻耗费大量工夫,在大盛造纸术的基础上,加入蜡糨、黄檗、胶、矾等辅料,试验数十次,终于制出更加光润平滑的纸张。
其纸色泽洁白,莹润如玉,笔墨易干而不褪,可谓绝佳极品。
且黄檗有灭杀虫卵的功效,加入黄檗后,可以防止纸张遭受蛀蚀。
他身边不乏识货之人,霍延出身贵胄,杨广怀见多识广,陈川柏人老成精,都能看出此纸绝非凡品。
既然已经造出超越大盛的纸张,染色、印花、洒金等技艺就先搁置。
一样一样来,才更能抓住市场嘛。
忙完这一阶段,楼喻给自己放个假,搬了张躺椅,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风徐徐,阳光和煦,楼喻躺在靠椅上昏昏欲睡。
“殿下,霍小郎和霍小娘子来了。”冯二笔轻声禀报。
楼喻睁开眼坐起。
“让他们进来吧。”
这段日子他实在太忙,都没工夫见这些小家伙了。
霍煊和霍琼并肩进了院子,抬首看向楼喻时,不免呆住。
此时阳光正盛,金光洒落在楼喻身上,他身着一袭云白袍服,姿态悠然潇洒,又见眉目秀致,意态温雅,仿若神光笼罩,仙人临世。
两人呆头鹅般的神态逗笑楼喻,他弯眸道:“愣着做什么?”
霍煊性子直爽,开口便道:“殿下太好看了,我不小心看呆了。”
冯二笔咧嘴笑起来,他就喜欢听别人夸赞殿下。
霍琼比较含蓄,拘谨道:“上次在医馆,殿下为我解围,我没什么贵重的可以送给殿下,就跟师父学做了香袋,里面都是一些性温的药材,有凝神静气之效。”
她虽这么说,可香袋却没拿出来。
楼喻不禁问:“香袋呢?”
小姑娘惭愧地低下头,“我回去重新做一个。”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的香袋,根本配不上世子殿下!
楼喻却道:“不必了,就用这个。”
再做一个难免耽误小姑娘业余时间。
霍琼只好捧出香袋。
香袋呈圆形,天青色的袋面上,绣着一只翩跹的迷你仙鹤,意境优雅超然,只不过布料粗糙、针脚不够完美,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楼喻毫不犹豫接过,目露赞叹:“这是你自己绣的?”
霍琼点点头,“技法拙劣,让殿下见笑了。”
“绣得很好啊!”楼喻是真心实意地夸奖。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香袋捧在掌心,有淡香盈出,嗅之心神宁静,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他直接将香袋挂在腰封上,认真道:“香袋我很喜欢,谢谢你。”
天青色袋面与云白袍服相得益彰,确实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