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那张美丽的脸安静得近乎无辜,就算有人对祂举起武器,释放术法,祂也不会反抗,不做设防。
祂清醒得像与他们隔着一个世界,就好像,无论别人对祂做任何事,都没关系。
眼前新出现的几波人厮杀着,冶昙身处交织的剑影和攻击中安然不动,祂没有看他们一眼,哪怕眨眼间便从一个势力被抢夺到另一个势力。
祂只是顺从的,不甚经心的,垂眸看着地上的男人。
“你刚刚,要对我说什么?”
刀光剑影,术法灵力,你来我往,喧嚣不停。
冶昙的声音很轻,但男人听得很清楚,就好像天地间只有这个声音是清晰的。
“你不是……不是优昙婆罗!”
男人捂着从右到左贯穿脖颈的伤口,极力发出了声音。
他的声音颤抖很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在听到的一瞬,所有的厮杀都无声地停歇。
他们彼此戒备,望着地上的男人,望着垂眸看着男人,没有看他们一眼的冶昙。
他们好像现在才后知后觉,和男人一样发现了冶昙身上的违和奇异。
那种安静无辜,不设防的静谧。
就好像,不是他们决定了谁能得到这朵优昙婆罗,而是,这朵优昙婆罗在挑选他们。
“别打了,”男人发出虚弱的声音,艰难地说,“祂无法让人飞升的,如果祂能,子桑君晏早就已经飞升了。”
冶昙敛眸静静地看着他,清圣美丽的面容有些漫不经心的放空,只是清凌的眼眸还在注视着他,证明着祂的神魂仍旧在这里。
冶昙的声音很轻,呢喃呓语一样淡淡的:“我不是优昙婆罗,是什么?”
其他人也这么想,紧紧盯着地上垂死的男人和冶昙,还有提防着彼此。
男人努力呼吸,目光始终看着冶昙,竭力说:“红色的……你是不是……被污染堕、魔?”
这话一出,周围的呼吸都一滞。
只有冶昙始终平静。
地上的男人嘴唇颤抖,镇定地说:“不是飞升,是成魔吗?”
此刻,天穹之上无数星辰坠落天际。
不知道是因为这异象,还是因为男人的话,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惊呼,齐齐后退,和冶昙拉开距离。
冶昙微微回眸,中途顿了顿,并没有当真转过身去看他们。
祂继续看着地上的男人,没有情绪的声音平静地说:“是被污染了。所有的优昙婆罗都是白色的,这世间的确没有红色的优昙婆罗。”
男人极力抬起的脖颈在得到答案的一刻彻底放松下来,捂着脖子,失神呢喃:“果然。谁,谁污染了你?”
他涣散的眼眸从未有过的冷静,望着冶昙的眼里悲怜、不忍。
就像是人类看到美好被摧毁的悲剧。
冶昙:“一颗心。一颗爱着这个世界,但不被认为是人,不知道是什么的心。”
祂轻灵的声线平静地说:“但这颗心,能让我开花。一万年都没有什么能让我开花,天道也不能,但得到了这颗心流淌出的全部的血后,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无可避免地,每一日每一夜,花都在自己生长,想要开花。也是这颗心的主人,拥有暂停开花的能力。”
男人望着祂,克制着伤势带来的虚弱,认真地望着冶昙:“你利用我们从子桑君晏那里逃走,是因为子桑君晏要封印你吗?郁罗萧台也在找你。”
他方才在杀戮之中几乎发疯,逼问冶昙是否要他们自相残杀,现在却忍不住为祂担心。
他们每一个人看到祂的时候,心底都有什么被点燃了,祂好像有所有人一生渴求不得的一切,得到了祂就拥有了一切。
男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像是人本能的所求,他又怎么会真的伤害祂?
冶昙抬眸望向远处流星坠落的天际,眼眸放空,漫无目的:“你想知道优昙婆罗怎么让人飞升?我现在告诉你。要很强很强的心魔相,如果不够强,就要很多很多,多如繁星。”
身后,其他人终于有开口说话的:“传闻中,优昙婆罗非圣、佛不渡,你为什么说需要心魔相?”
冶昙没有回头,没有看任何人,淡淡地说:“只渡圣佛,因为越是圣人、佛陀,拥有的心魔相的力量若重。修真界,心魔相和修士的修为是一致的。魔族飞升困难,因为魔族自己就是他们的心魔相。”
男人虚弱的气音说:“所有的优昙婆罗都需要,还是因为你被污染了……才需要?”
“我不知道,世界上就只剩下我这朵被污染的优昙婆罗了。”冶昙安静的面容不甚经心,唯有翡冷色的眼眸清凌,“我需要心魔相,才能开花。”
男人一怔:“你要开花?”
其他人顿时说:“我们这就去找心魔相给你……”
“不用了。”冶昙望着天际漫天的流星坠落的地方,“有人已经为我准备好了。”
“谁?”
冶昙轻声说:“天。”
……
子桑君晏眉宇微凝,墨色的眼眸沉静望着山下。
他的眼睛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见过黑夜到来吗?自夕照沉下开始,东极之地会漫上一层极浅极淡的蓝。
像是最浅层的海水,无声无息自东向西浸没而来。
就像天上的海水,直到铺满整个天穹,将天空变成墨蓝的海。
这只是一种比喻。
但现在,有一种东西当真如这比喻具象一样席卷了天穹。
漫天的星辰因此陨落。
这薄暮一样的海,不是别的东西,是杂气,比杂气浓郁很多,便是魔念。
当暮色铺满整个天穹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充满魔念。
那不是简单的,整个世界变成了魔界。
更像是八百年前幽冥轮回断绝,地府崩塌之时,整个幽冥地府的变化。
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一个类似心魔相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
子桑君晏最初发现端倪,是因为短时间内这个村庄忽然冒出来许多入魔的人。
他们看上去很正常也很清醒,唯一不正常的是,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填满了杀念。
剑修心中无生死,这很正常。
杀手满心只有杀死目标,似乎也符合逻辑。
但,这样一个普通的小村庄,身手拔尖的杀手和剑修层出不穷出现,就太不正常了。
就好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某种存在拨弄着一切,祂不是要这些人杀死子桑君晏,是要子桑君晏杀死他们。
就像一千年前,将天命之书赠予子桑君晏,让他以天道正义收割那些生命一样。
但这一次,子桑君晏没有杀死这些人。
【为什么不这么做?他们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自己扑向你的刀尖,遵循规则,他们就得死去。就像秋天到了草木枯黄,狼吃鹿,鹿吃草,草点燃山火。】
郁罗萧台主人的意志就那样出现了,直接出现在子桑君晏的识海里。
就像当初接受天道传承,成为二代天道传人时候一样。
子桑君晏手下的动作不停,不断打晕这些人,让他们失去行动力,对于郁罗萧台主人的出现没有任何意外。
子桑君晏当然不会感到意外,因为,正是因为他,郁罗萧台主人才得以回归的。
虽然,子桑君晏不确定,这个意志到底是郁罗萧台主人,还是郁罗萧台主人留下的一道意识,又或者,是天道。
在冶昙进入九侍宸的心魔相境的那一天,子桑君晏和九侍宸长老的分神们一同进入了神殿。
神殿,神庙,不管怎么何种称呼,归根结底都是郁罗萧台主人的故居。
九十九道禁制,光是这个存在就表明了一个很明显的信息:这里藏着重要的东西。
若非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主人既已不在,又何须这样威严的防御?
这个道理不但子桑君晏知道,九侍宸长老也知道,否则他们也不必冒险分神进入,被湔雪灭去部分元神,导致修为大损,寿元也遭到折损。
但现在他们迎来了转机,冶昙进入他们的心魔相境,浮生的心魔相被摧毁后,他一直停留在大乘期的境界就开始松动,很有突破渡劫期的征兆。
不只是浮生,其他九侍宸也是如此。
尤其是雩雳,他的心魔相一毁一生,整个人的修为得到了很大提升。
如果他们能在寿元殆尽前突破渡劫期,被湔雪一剑湮灭的元神就会得到彻底修复。
子桑君晏是在湔雪毫不犹豫一剑触发所有禁制,神庙彻底坠进碧落山底下地狱道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个秘密。
九侍宸长老的分神并不是因为被禁锢在神庙内无法逃出去,然后湮灭在了地狱道。
在神殿坠入地狱道前,九侍宸的分神就消失了。
不是湮灭,也不是平白消失,如果只是消失,这些分神应该回到他们本体内。
是,有什么存在吸收了九侍宸长老的分神。
湔雪的一剑打开了所有禁制,禁制里神秘的存在吸收了这些祭品,被唤醒了。
这个被唤醒的存在,就是如今随心所欲出现在子桑君晏识海的墨字,郁罗萧台主人的一缕意志。
祂当时也是这样,突如其来浮现在子桑君晏识海里。
【子桑君晏,好久不见,你为什么没有死?】
这就是他们师徒相隔八百年的第一句话。
那个意志语态平和,问候他为什么没死,都高华雍容,从容淡泊。
子桑君晏无动于衷,一片沉静淡漠:“你被人封印了?是谁做的?”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完全超出意料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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