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逢时
他们走后,领头汉子一改二五八万的气质,在瘦削的同伙跟前垂首:“霖哥,地契已经拿回,接下来少爷那边有什么指示?”
周围那些凶悍无匹的年轻男子也看向这边,等待命令。
赵霖将地契收好,目光有些复杂,闻言没搭话,先说起了别的:“咱们原先都是从海城逃出去的,现在那边局势已经稳定一些了,祥德苑打算把分店和福利院开到那边。”
在场几人心中一跳,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正如赵霖所说,在前几天他们还都是逃到湖城的流民,在幽魂一样在繁华的湖城晃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祥德苑施善,才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赵霖深吸口气:“少爷让我们回海城。”
久久的安静过后,赵霖让领头汉子和自己一道:“都准备准备,等我把地契和小姐送回去,就过来汇合。”
……
林茂源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检查自己的右手。
他心惊肉跳,几乎不敢看,先是左手颤抖着摸索了番,摸到实处稍稍放下心,这才扭头去看。
手依旧是完完整整的,幸好。
那天,一片昏暗里,狞笑的汉子快步冲到跟前,刀子的锋芒迫近,林茂源分明感觉到剧烈的疼痛,随即惨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但他的手怎么会……
林茂源刚醒来,意识混沌,忽然像被泼了盆冰水。
他试着蜷缩起右手,让五指向中心合拢,然而怎么都使不上力,右手呆滞得像根木头,半点都动不了。
这时门被打开,林奕刚送走医生,刚才对方留下的话言犹在耳,他神情是说不出的沉郁痛惜。
林茂源眼眶通红,听到开门声倏然抬头,像是看见救命稻草,急切地问:“爹!我的手只是暂时失去了知觉,是吗?”
“你告诉我我就信!我的右手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
林奕哑然。
见状,林茂源腾地站起身,狠狠扫落床头柜上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他跪在地上从中拿出一叶碎片。
“茂源!你别做傻事啊!”
林奕怕他想不开,连忙过去抢夺林茂源手上的碎瓷片,林茂源不耐烦地挣扎,瓷片割破林奕的手指,林奕吃痛地收回手。
没有了阻挠,林茂源恨恨地将碎瓷片往自己右手上一划。
长长的一道血条出现,横亘手背,接着血珠汩汩冒出。
林茂源定定地盯着手,突然狂笑着把碎瓷片掷了出去。
他的右手真的被废了个彻底,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
打砸身边的一切物件,林茂源愤怒地发泄着,脸色阴戾可怖,面上却滚着两行热泪。
林奕不敢刺激到他,只能道:“我已经差人去鹤城调查了,只要查出那些人的下落,爹绝对给你报仇雪恨!”
“茂源你的手也不一定恢复不了知觉,咱们去找医生,中医不行那就西医,国内治不好咱们就去国外,总有法子的。”
“真的?”林茂源停下暴戾的举动,一双眼直勾勾望向林奕,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林奕默然点头,总算让林茂源不再摔砸。
林茂源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这里狭小、逼仄,比之他租住的房子还要不如,他问:“爹,林府的地契呢?”
“拿来换你了,”林奕心中躁郁,只是在林茂源跟前,埋怨懊悔被他悉数掩藏,“要不然那些恶匪压根不放人,他们拿不到好处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那些人我在查了,等我找到元凶,一定要他把地契给我吐出来。”
林茂源左手紧攥成拳:“爹,废了我手的人叫荣哥,在鹤城那片很有名气,你叫人打听打听。”
林奕记下,又听林茂源忽然出声:“这件事背后,也有蒋瑜淮的手笔吧?”
“福寿门吞并在即,万一爹将林府卖了破釜沉舟,他也落不了好。地契被爹交出去对他只有利没有弊,我被绑架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天后,探听消息的人回来,视线黏在地板上,不敢看坐在前边的林奕父子两人。
“我找当地人问了,他们那边没有一个叫荣哥的人。”
“少爷,你是不是记错了?”
一语成谶,林茂源胸腔内的空气稀薄,他手按在扶手上粗喘着气,眼前发黑。
他早先处心积虑给林奕寄信,到了湖城后讨好林奕,结果即将唾手可得的林家逐渐成为一个空壳。而蒋瑜淮一早将他看穿,占尽先机坐拥他想要的所有。
“茂源!”
“啊!少爷你别吓我啊!”
“快去叫医生!”
……
林家兵荒马乱,曲漾这边却是岁月静好。
祥德苑旁边的茶楼生意不景气,曲漾听说茶楼老板打算脱手,直接把茶楼收购,现在祥德苑日进斗金,另有林家父子的友情赠送,他有钱得很。
蒋珊回来后着实消沉了段时间,不用去上课的时候,曲漾每次去茶楼放松便带她一块儿。
这天,蒋珊目睹曲漾跟人谈好价钱,便将林府的地契递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震惊压过了哀伤。
等买了林府的人离开,蒋珊眼含复杂地望着曲漾,隽朗温润的年轻男子低头嗅茶,慢悠悠地饮下,随即放下茶盏,抬起温和平静的双眼回看她。
蒋珊却只觉得陌生。
在鹤城时,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装晕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正是因此,蒋珊才不可置信:“哥,派人绑架我和林茂源的人是你?”
曲漾并未否认:“是我。”
他坦率地认了,出乎蒋珊意料,她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和林茂源置于那样的境地,他……蒋珊不敢深想,怕自己真的只是兄长谋夺家产的棋子。
曲漾淡淡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珊珊,林茂源想把你卖进倚香楼,已经和那边的人联络好,只等把你送进去了。”
“我也相信人性本善,等你们到了鹤城并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只是让人埋伏在去往倚香楼的路上。”
蒋珊脑海里空白,才觉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唇瓣苍白:“哥你是说,那天他带我走的路是去往倚香楼的?”
她脑袋嗡嗡响,又听曲漾笑了一声:“他想毁掉你的一生,我只是废掉他的右手。”
“是我亏了。”
蒋珊抿抿唇,鼻尖酸涩,她别过头掩饰包着泪珠的双眼。
曲漾无奈叹气:“万一我用同样的手段毁掉他,让他自己去当小倌自食恶果,你从此把他视作朱砂痣,去救‘风尘’了怎么办?”
“所以先让他在你心里彻底死去。小荣他们的试探是假,但林茂源情急的恶劣是真。”
“我知道,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将会是你今后的一道砍,但我相信你会跨过去。”
你看到见不得光的劣根性,但今后仍将怀有一腔赤诚。
日光跳过窗棂,斜斜照进茶楼包厢。
蒋珊她大睁着眼,一双眼泪光盈盈,她很怕一眨眼就将泪眨下。
耳畔是温柔的言辞教诲,她在心底无声呜咽。
第119章 虐文女主的病弱哥哥九
三月后。
湖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以听闻有人念上这样一句话:“每一口都是安乐祥和的味道。”
——祥德苑的广告被印在日用品上,风一样吹进每家每户。
就在这阵风里,福寿门倒了。
尽管那时曲漾将目光瞄向海城、鹤城,无暇顾及它,它也彻彻底底地砸在了林奕手中。
得知这个消息后,曲漾只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将之收购,继续扩大祥德苑的版图。
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不止是福寿门倒了,蒋珊的白话诗集《狂澜集》也正式出版发售。
曲漾之前在监督蒋珊作诗的时候看过两篇,后续创作出来的一些诗歌并没有看过。
蒋珊怂恿:“哥,我写到后边眼界心境都有所变化,可以说是渐入佳境,连主编都说写得不错,你就看看呗?”
在蒋珊期待的目光中,曲漾让毛六将他推到书店,亲自进去买了一本,郑重其事给足蒋珊面子。
他笑道:“好,我看看。”
蒋珊已经彻底从林茂源一事中走出来了,哪怕林茂源屡次放低姿态试图挽回,她也没有松口。
初恋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热忱绅士,反倒内里自私凉薄,从头到尾对她抱有恶念,蒋珊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够倒霉。
但这段关系给蒋珊带来的并非只有悲痛失望,时间抹平伤痕,也给她带来了别样的感触和新的灵感。
书桌前,曲漾低眉一页一页慢慢品,如果非要具象化的话,《狂澜集》前边是平静纯澈的海面掀起狂澜,中间是骇浪惊涛拍岸后留下的狼藉,后边则是船队出海后如何勇敢地克服狂澜的刁难。
写情,写人,写当下。
曲漾合上书,他唇角的笑意还未落下,修长的手将书妥帖放好。
“深度逐层递进,的确是渐入佳境。”
蒋珊高兴得无以复加,有了曲漾这句肯定,她觉得即便是外界对这本书并不看好也没什么。
等回到房间,她牵起裙角,喜形于色地转了个圈,一圈又接着一圈。
蒋珊慢慢停下了,再次想到林茂源,她脸上的喜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不傻,能通过那张地契推断出背后出手的人是曲漾,自然也知道林茂源的真实身份,因此更加对林茂源感到恶心。
想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身影,蒋珊眉头蹙起。
……
珠宝店内,林茂源西装革履,胳膊上挽着一名珠圆玉润,一身名贵的女子,女子约莫三十余岁,正低头挑着项链。
女子购物欲旺盛,这是第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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