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游惊
“谢哥谢哥??快回来歇会!”
“谢哥你没事吧?”
厚重的戏服穿在身上,背脊一片热汗,吸入的一氧化碳让他轻微耳鸣,呼吸越来越沉。
“砰——!!”
戏楼炸裂的一瞬间,傅沉故刚好踏进片场,脑子嗡嗡作响,心脏拉满了弓弦,厉声喊那道名字,声音却被卡在喉咙。
他看见火光中一个白色人影向他一步一步走来,脖子间还戴着他送的玉佩,浑身映照着明灭的火色,妖冶又决绝。
背后残垣火光,满目疮痍。
那天,全城听见了一声尖锐的爆炸声,挺立了近百年的望江楼轰然倒塌,二十位敌方商会和元老级别的首领,和望江楼的所有人,一同埋于火海中。
无一生还。
大楼倾塌,同沙石一同飘散入空中的,还有那一叠又一叠被江楼深藏的信纸。
漫天纷飞的信纸映照着战火,如雪一般温柔洒向大地。
一张又一张,一行又行心事。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你说我像你的一位故人,他是谁?
“裴宴,我赌你会来,我赢了。”
——傅总,其实我也在赌。赌你就是那个人。
“等梨园繁荣,盛世太平,我们再在一起。”
他们在炮火里对视,从不曾提及一个爱字,但漫天纷飞的墨纸,皆是满腔爱意,皆是风流韵事。
那时车马慢,信短却情长。
谢明舟大脑极度缺氧,眯着眼,望着折返回来,风尘仆仆的傅沉故,意味深长笑了笑,最后的意识里,是傅沉故面带怒意,紧紧把他抱进了怀里,紧得像是揉进骨血一般。
“谢!明!舟!”
“怎么回事?谢哥怎么昏倒啊啊!!”
“谢先生吸入了太多烟尘!!赶紧送去医院!”
谢明舟睡得很沉,一切的声音都在离他远去,仿佛割裂时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他意识渐渐清醒,但感觉自己还在梦里,浑身被寒风刮得刺骨,甚至听见了战马和兵器交接的声音。
第86章 (捉虫)
黑云压城,残阳如血。
“报——!!”士兵浑身浴血,急急忙忙跑回来,“北辽十万大军在后方攻来,我们已经守城三天,援军……援军至今还没赶到。”
士兵战战兢兢望着血雨腥风中挺拔如松柏的男人。
一向干净的白衣和银甲被鲜血染红,银甲飒爽,披风烈烈。男人抬手捂住重伤的肩头,正汩汩冒血,但眼神却是空前肃杀沉静,千军万马袭来仍面不改色。他明白,自己站在那就是军心所在。
继大明的君王去世后,沈相坐镇大梁,手握大权一人扶植年幼皇子上位,大明一片安详。而这次北辽撕毁条约突袭,战事紧急,全天下人心惶惶,明帝去逝后将门更是群龙无首。
绝望之际,沈书行一介右相,在众臣震惊的目光中接下军令,带领大军迎战北辽的铁骑。
谁也没想到,沈书行斯文外表下是杀伐果决的将相之才,定长平,守关州,硬是将这场不可能的战役守到三天三夜,挽救了将倾的大明。以往在明帝之下隐藏起来的锋芒全显露出来,全朝惊叹,沈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沈相,现在怎么办,北蛮还在增兵,恐怕,恐怕守不……”士兵近乎哭腔求救说。
沈书行立在城门下丝毫不为所动,薄唇威严又冷漠说:“守住。”
守住大明的基业,守住生生不息的明京城,守住那人托付的江山。
尽管那人已经不在了。
“沈相,力量悬殊,守城的军队将会全军覆灭,我们也会……”副将满头大汗,猩红的眼睛满是绝望。
“哪怕战死疆场,也死而无憾。”沈书行声音冷漠如冰,玉色发冠,长发四散,冷俊的脸庞全被血染得深红,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冷面修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出征前,立了生死状,也是抱着死志来的。
城门上“明”的旗帜迎风作响,前方铁军猛扑而来,沈书行挥剑拭铁甲,挥兵破阵,一双眸子杀气凛冽,寒彻死寂。
三天三夜无止尽的拼杀,所有将士已经麻木。沈书行如神一般不知疲倦带着剩余的守城兵死战,为的就是等到援兵赶来,为援兵争取更多时间。
但——
沈书行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血雨腥风的疆场,人影如麻,薄衫里还藏着那枚玉簪,但却再也找不到那道他追随了半生的人。
他一向冷静的眸子透出一丝茫然。只身扛起大明的江山社稷,守到现在,全靠本能。
高大如他也终究是个凡人,身负重伤意志撑到极限有一丝的龟裂,肩膀和腿部的剧痛便趁虚而入,寸寸蔓延至全身,撕心裂肺,沈书行眉头一皱,高大的身躯半蹲在地,“叮——”长剑撑地稳住身形,嘴角渗血,耳侧是呼啸的北风,和自己狂乱的呼吸。
“沈相,明京城传来消息,援兵快马加鞭赶来,大约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坚持住!”
沈书行薄唇紧抿,长剑撑地起身,不料身后一阵杀气凌厉的劲风袭来。
“沈相小心!!看箭啊啊!”
“沈相快看前面危险啊啊啊啊啊!!!!”
沈书行凝眉抬眸,前方一道黑羽箭划破北风穿空而来,势如破竹,直取他心脏。
生死存亡之际,沈书行有一瞬间的迟疑,自从那人走后,他心里生的希望早就已经一点一点熄灭。
他来之前就知道,这是场有去无回的死战。
耳侧空前宁静,腿很沉,沈书行握剑撑地,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如同死寂的寒潭一般,直直望着箭穿云而来,听着自己绝望的心跳。
所有人呼吸都停滞了。
锵锵锵——
忽然间,一道凌洌的剑锋破空而来,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利箭生生被弹出了几米外,掉落在地。
而那柄剑刃生生横在沈书行脸侧三寸远的地方,额角的发丝随风扬起——
一如多年前,那人调戏一般挥剑拈起他耳侧的落花,再唰然扬至空中,在漫天落花里一笑就勾走了他的心。
沈书行目光一凛,抬头。
黑云里透出的细碎日光,勾勒出那人俊美的容颜,血染的黄沙里,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勾人心魄,又不怒自威。
沈书行眸子颤动,临死前他竟然出现了幻觉,那位日思夜想逝去的故人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容颜不改,俊美非凡。
沈书行怔住,内心剧烈颤动,黑眸里万般情绪涌动,喉咙滚动。
他誓死追随半生的人,此时又鲜活的回到他面前。
谢明舟持剑蹲下身,望着眼前浑身是血,面容冰冷的男人,皱起眉头:“阿行!”
他一把收剑,要不是这副身体娇贵再加上体虚,换他全胜时期,早就把刚刚射箭那人一击毙命。
一声阿行把沈书行喊怔在原地。
他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声熟悉的调笑,任由谢明舟扛着他快速退至城门后的树下疗伤。
沈书行望着眼前这张和明帝近乎一样的脸,一身奇怪的白色衣衫长裤,那时常懒懒束起的长发此时竟然剪去,只是在发尾束了个小结。他顿时觉得自己临死前做了场奇怪的梦。
梦里,梦见了故人归来。
眼底奔涌着思念,失而复得的喜悦,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眼前人搂入怀中。
但出于礼数,他终究还是垂下眼皮,淡淡回避说:“陛下放心,臣没事。”
谢明舟径直扯开了他肩膀的衣服和铠甲,内里的伤口已经化脓血液发紫。谢明舟叹口气,从旁边的拿了卷军用绷带,小心翼翼一圈一圈缠至沈书行的肩头。
他很明显感觉到,沈书行健硕的身体僵住。
谢明舟淡淡打量着沈书行隐忍的眼神,自嘲似的勾了勾唇。明明上一世他多看一眼,就能发现。但偏生,身上背负的使命让他们只能错过。
“明朝有你,是件幸事。”谢明舟望着他,叹了声,只身撑起他们的家国和江山,替他完成夙愿。明明应该并肩而立,他却先一步走了。
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里来到这座战场,或许是上天又给了他一次告别的机会。
沈书行顿了顿:“陛下……”
他没问出口,那陛下有他,是件幸事么。
他重新披回铠甲,刚站起身,却被谢明舟按住肩膀。
“阿行。”对上沈书行冰冷死寂的眸子,谢明舟沉声说,“活下去。”
沈书行目光一顿。
“活下去。”谢明舟一遍又一遍重复说,他能感觉到沈书行身上起了死志,那双意气风发的眼睛在他逝去后已经失去了色彩,心下一痛,“为了朕,活下去。”
沈书行眼底微微一缩。
沈相太过固执,再加上沈氏世代追随君王的忠门家训,谢明舟一时也找不出说服沈书行活下去的理由,半晌才状似轻松说,“大明皇家的隐疾代代相传,阿行你可不能死在这,你还要为朕找到那份药材呢。”
沈相一身锋芒,文韬武略,应当是两代权臣名流千古,不管历史结果如何,他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沈书行万念俱灰随他而去。
沈书行紧抿着薄唇,眼底似乎有什么在动摇。半晌后,他蹲下身:“是,陛下。”
谢明舟扶起他,唇角不自觉勾起来:“很久以后,你会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大总裁,买回来一个又一个明朝古董,和朕……”
沈书行略带疑惑看着他。
“哦没事。”谢明舟回过神,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枚平安玉佩,从小就跟着他的玉佩,系到沈书行的腰带上:“玉佩自古有保人平安的寓意,以后想朕了,你就看看它。”
沈书行冷峻的眉眼皱起:“陛下的玉佩,臣岂能佩戴。”
谢明舟满意地系完后,望着他,轻笑了声:“阿行,簪子都收了,还怕多一个玉佩不成。”
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沈书行默默摸了摸兜里的玉簪,淡淡撇开眼,没说话。
谢明舟长指挑起沈书行的下巴,命令说:“看着朕。”
沈书行滞了下,不得不抬头,克制的望向眼前这张勾人心魄的脸,一双多情又薄情的桃花目让人多看几分,就会陷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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