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特里
只想到那白白净净的一人,居然喜欢男子,心里怪膈应的。
沈逸梵想到那梨花园的青衣旦陈长生,台上扮相妩媚动人,唱腔婉转如莺,卸了妆后,倒是长的很清冷孤傲,身形颀长,如松柏而立。
表面清冷孤傲,指不定皮下藏了多少肮脏心思,不然怎么会主动勾引那吕家少爷,还扬言要私奔,被抓回鞭打好几回,也不见有悔改之意。
见私奔不成功,就怂恿吕家少爷去殉情,听说他亲近的小厮说,这跳河就是陈长生主动提起的。
也不知真假,不过,吕家少爷既然已经死了,这话就死无对证,只有活下来的陈长生自个知道。
“嗐,那陈长生被梨花园的班主捡了回去,梨花园班主花大价钱将陈长生从别的戏班子挖过来的,签下了二十年的契约,这才过五年,哪儿肯放他走。”老五继续说道。
“吕老爷肯那么轻易放过他?”沈逸梵说道,他可知道吕家老爷娶过四门老婆,休的休,死的死,现任老婆是第四任,这生下来的儿子排行最小,也最得吕老爷子的宠。
陈长生害死了吕家少爷,自个反倒是活了下里,他不相信吕家老爷肯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害死他儿子性命的陈长生。
沈清川也听的很仔细,也紧张地问了一句,“那陈长生最后怎么样了?”
“哪儿肯啊,吕家老爷痛失爱子,可是发了狠,直言要梨花园班主将陈长生交出来,要把陈长生弄死,一命尝一命。”
黄包车的车轮碾压过一个小水坑,车夫老五使了巧劲,把微微卡住的车轮,拖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赶路。
“但梨花园班主想靠陈长生给他赚回十倍百倍的钱,不会轻易放人,说要吕老爷抬十箱八箱大黄鱼过来,才肯放人。”
沈逸梵觉得这戏班子班主简直就是在痴心妄想,他手下的戏子害死了别人的儿子,还要别人送去大笔钱财。
沈逸梵说道,“那吕家老爷岂不是要气炸了。”
车夫老五说道,“可不,听说都气病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沈清川听到这话,心情就跟现在的雨幕一样,冰冷且黯淡,放在腿侧的手,攥紧成一拳头,指甲微微嵌入掌心肉,落下四个深深甲痕,指甲盖在外力的作用下,渐渐退去血色。
“这都闹出人命了,吕家爷子老爷没去报警吗?”沈逸梵的潜意识里是默认了陈长生是害死吕家少爷的罪魁祸首,他觉得陈长生不过是一个戏子,给吕家少爷偿命也是应该的。
“报了,可是巡捕局的那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掌权的是罗局长,只爱奉承洋人,听说那洋人喜欢听陈长生唱戏,就说是吕家少爷自杀,不归为命案。”车夫老五也忍不住叹息,活在这世道不容易啊,能挣一口饭吃就挣一口。
姓曹的下马后,新上任的罗局长只顾捧洋大人的臭脚,只顾保着自己做稳定官位,丝毫不管底层老百姓的死活。
若是和洋大人起了冲突,老百姓被洋人欺负了,非但不给老百姓做主,反而替洋人杀老百姓出去。
“我还听说那陈长生疯了,穿着吕家少爷的衣服,捧着一卷书,大半夜的在院子念书,人人都说他疯了。”车夫老五说道。
“那两个人只是一对苦命鸳鸯,若那陈长生是女子,吕家老爷也不至于如此反对,只可惜... ...”沈清川有感而发,只觉嘴巴泛苦,尝到了一丝冷冷的秋雨,苦涩蔓延,大概觉得这对殉情的情侣,落到这个社会是不被容纳,未免感到兔死狐悲。
“这有什么好可怜,该可怜的是吕家老爷,还有王家小姐,原本定下姻亲,还没过门,就传出未婚夫喜欢男人还死了的噩耗。”沈逸梵说道。
他这个三弟什么都好,长得好,学识好,样貌好,性格好,就是心太软。
“吕家少爷死了也活该,免得祸害其他女子,不过那王家小姐也真是惨,就她一个独女,家里也没个兄弟帮她做主,以后姻亲怕是不好说。”想到这,沈逸梵的酒劲也上来了,说话狠了些。
再过几年四妹沈心素也该谈姻亲嫁娶了,若是他知道有人祸害他家的妹妹,他一定会上门把那人打的半死,喜欢男人还私奔,想想就嫌恶。
谁家家门要是出这事,私底下都在戳着脊梁骨骂。
沈逸梵打了一个哈欠,看到沈清川一脸愁容,眼底的光,像是生了锈的光,随着风吹有将要熄灭的迹象。
沈逸梵用胳膊肘搡了搡沈清川的手臂,说道,“你就别想这事了,话说,你到裕华公馆的这几天,那泊雅小姐的哥哥没有怎么为难你吧?”
大舅子和妹夫向来都是不对头的,为妹妹把关找夫婿,总要考量刁难一番,看这人的品性家教怎么样。
在沈逸梵的心目中,沈清川的品性和家教都是顶好的,他是怕沈清川吃亏,多问几句。
行驶过一条凹凸不平的道,车子颠簸了一下。
沈清川扶着黄包车两边都有的护栏,没有去看沈逸梵的眼睛,含糊说道,“都还好。”
沈逸梵听沈清川只说都还好,他这个三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好在模样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格外受女孩子的喜欢,林达伟还特意问他,想知道沈清川有没有定亲,他家里有个远房表妹,模样长的还秀气,性格也很贤惠,看看能不能把两人撮合在一起。
还美曰其名,说是他们两人亲如兄弟,要是加上姻亲,多了一层关系,就是亲上加亲,是一家人了。
沈逸梵只觉得林达伟在痴人说梦话,花生粒吃多了几粒,说出这些混账话,他三弟那般的人物,是林达伟那些穷酸亲戚,从穷乡僻壤来的乡村亲戚可以配得上的吗?
“两位少爷,到了。”车夫老五稳稳地把车在沈公馆。
沈清川用钥匙开了门,和车夫老五扶着沈逸梵到客厅上的沙发躺着。
车夫临走的时候,沈清川给了车夫一个铜板,问那吕家少爷葬在何处。
车夫说就葬在渤海城香山的山后,那座山上安置的都是无主的孤魂,吕家少爷就比偏的孤魂野鬼多了一尊墓碑。
还说那吕家少爷死后很惨,同学朋友没有一个去拜祭,只有身边的一小厮给他烧了纸钱,还被吕家老爷赶出了家门。
老五瞧出沈清川是心善的,知道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听不得这些故事,处处听的时候伤心欲绝,过后就抛之脑后,该吃的吃,该去跳舞的去跳舞该快活的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对照组,埋下线,可以猜想一下人物,不过结局可能有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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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沈清川冲了一杯蜂蜜水, 蜂蜜水能解酒,喂沈逸梵喝下蜂蜜水后,就扶着他到二楼的客房休息。
金炉香尽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
沈清川洗完澡后, 就去歇息, 不知怎么了, 夜里睡不好, 惊醒两次,仿佛是有人在他耳边唱戏, 唱腔吊的极高, 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全身上下都不能放松,翻转难入睡。
等到了后半夜,三四点钟,秋雨渐渐停歇,秋风也不再呼呼地刮窗扉,沈清川实在困得受不了, 眼皮子耸下,才倦倦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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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渤海城隔着一千多公里的侯城。
山外黑漆漆一片, 却不断有火光冒出, 霎时亮昼天边,又很快湮灭。
“咻——”的一声巨响。
宛如天工怒敲锣鼓,震耳欲聋,一小队伏在用沙包堆砌起的土垒后边,随着那声巨响,深褐色的泥土如水花般飞溅,震飞到帽子上。
“少帅, 我们估计中计了。”
“情报上说e国人有五百人兵力,可看这火力这么猛,恐怕不止,恐怕有两千人兵力。”
“少帅,我们只有八百人兵力,恐怕守不了,我们还是撤吧。”
副官伏在尚小楼旁边大声喊道,可轰鸣的炮声接连不断响起,声音听不太清楚。
尚小楼额上绑着白色绷带,他的额头被飞溅的石子炸杀,划开一道口子,流了些血,渗透进绷带,隐隐显露些薄红。
往下就是一双雾沉沉的黑眸,似密布乌云浓雾,压得人心慌,又像是一潭死水,诡谲多变,若潭水底下藏着千年恶妖,微微显露一丝血光。
比起在渤海城,尚小楼的眼眸更多人了几分冻人的冷酷与果决。
面容姣好,五官精致的少年冷笑了两声,尚小楼嘲笑副官异想天开,说道,“撤退?你以为现在撤退的了吗?”
“这是e国人设下的请君入瓮之计,后面的道路,早就叫他们封死了,现在撤退,只会去送死。”
副官知道尚小楼用兵如神,可还想多劝几句,劝尚小楼尝试一下撤退,万一能逃脱呢。
眼下这情形,对面防守的火力实在太猛,根本就冲不过去,对面这样打,只想耗光他们这边的兵力,等到弹尽粮绝。
“报!少帅,后面的道路,被e国人设下了地/雷,我们死了两个兄弟。”去探测道路的小兵回来报告,喘着气说道。
“少帅,我们要不要坚持到天亮,天亮了,大帅就应该明白中了圈套,等大帅带大批人马回来救我们。”副官说道。
尚大帅带了大批人马去了前线,只留部分人马给尚小楼,没想到,这是e国人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
尚小楼冷笑说道,“等天亮,他回来,尸体都凉透了。”
e国人阴险狡诈,妄想切割国土,扩张掠夺,收刮大量真金白银。若是活禽他,说不定能向尚大帅索要一大笔钱银,但他底下的这些人,绝对活不了。
“少帅,那怎么办啊?我们这点兵力,再继续打下去,支撑不到天亮啊。”副官一时六神无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难道真要把小命交代在这?”副官哭丧着脸,想到家里的美娇妻,还有珍藏的几瓶酒还没喝过,心中万分不舍。
“谁说要把小命留在这了?”尚小楼望着前方,黑眸亮起一道火光,似燃烧着的火苗。
他还要留着命,回去娶哥哥呢。
想到了沈清川,尚小楼的眼眸亮起了猛烈的光,那是强烈的求生欲,亮得惊人,炽得滚烫。
“那要怎么办?”副官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尚小楼了。
“让全部人停下火力。”尚小楼说道。
“停下火力,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副官说道。
尚小楼笑了笑,脸上闪过狠辣,凝望远方,眼眸漆黑,说道,“自投罗网的是他们,可不是我们。”
e国人打着打着,渐渐的,见对面没了木仓响,就以为是子/弹打完了,放下吊桥,从城里出来,派三百人去,分成三纵小队前去排查。
天色很黑,加上秋风呼呼大吹,举起的火把,差点都被吹熄灭。
e国人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几人瞬间被炸飞,火把掉到地上,慌乱了步伐,又踩到了,接二连三炸了起来。
大概是过了十几分钟,仅剩不到一百多人,相互搀扶着,跑了回来,守门的e国人见回来的人戴帽子低着头,弯着腰,就摆摆手让他们进来。
只是刚想叫人收起吊桥,守门的e国人还没喊出声,肚子就被狠狠捅破,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比他身高略低些的少年,帽子下的眼睛宛如恶鬼,癫狂嗜血。
尚小楼连续捅了几刀,刀刀致命,刀子□□,脸上渐了几滴血,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宛如画纸上点画几朵红梅。
“这e国人的刀还真是好用。”尚小楼看着雪亮的匕首,将上面的血渍刮蹭到倒下尸首的衣服上。
他们穿的是从e国人身上扒下的衣服,e国人比他们高大些,只能装作受伤弯曲腰身,帽子压低,借着夜色,同时为了更加逼真,身后的火力不断,让守门人信以为真,没有时间分辨。
估计e国人也是没有料到,尚小楼他们居然那么大胆居然,人那么少,还有胆量,冒险前来敌营。
尚小楼就是不要命的玩法,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吊桥放下,打上火光,熄灭两次作为信号,让剩余的人进来。
尚小楼看了看,堆在箱子里的手/榴/弹,舔了舔干裂的唇,眼睛闪过兴奋的光,又看了看周围的那一张张年轻的脸,连带副官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狠绝,视死如归。
成王败寇,是生是死?
今晚是成为自投罗网的猎物,还是围/剿猎物的猎手?
窃国者,当杀之,赶尽杀绝,匕首反射雪亮的光,映着尚小楼的眉目,他很兴奋,唯有血才能带给他战栗感。
凡是阻止他回到哥哥身边的障碍物,他都会一一扫除,所以他必须活着。。
他要回到哥哥身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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