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提灯怼月
他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话一出口,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
俞堂看了他一眼,站起身。
盛熠说什么都没关系。
时霁被展学长安排了紧急任务,被系统带去给商城打零工,给聂驰和庄域做身体恢复卡,忙得根本没时间抬头。
这具身体现在是他负责,时霁听不见、也用不着听这个养不熟的脊索动物门爬行纲带壳动物幼崽的混账话。
俞堂在意识海里敲:“展学长,展学长。”
“……在。”展琛还在诧异绕过屏蔽词的新方式,没忍住笑意,轻咳一声,“什么事?”
俞堂:“我之前囤的一千张三秒催眠卡,应该还剩九百多张。”
俞堂:“都叠上韧带损伤、习惯性脱臼的催眠Buff,每天三十张,让他好好体会一下。”
展琛问:“不让他真脱臼?”
俞堂分得很清楚:“他自己作出来的伤,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时霁下手的伤不行。”
时霁当初是为了让盛熠不上战场添乱、不拖累其他战友,才会卸了盛熠的肩膀。
就算盛熠把全身的韧带都练断了,俞堂也要保证他这半边肩膀好好的。
这种人无论被教育多少次,也改不了骨子里推卸责任的天性。现在盛熠叫嚣着和时霁没关系,如果真是不听劝告、疯狂训练,被卸过的肩膀出了问题,保准又要怪到时霁头上。
俞堂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盛家父子的破事,哪怕任何一点关系,也别想再做梦来沾上时霁。
……
展琛眼底透出些笑意,点点头,回了个简洁的收到。
俞堂看了盛熠一眼,转身离开。
“站住!”盛熠挨过了那一阵剧痛,手脚并用爬起来,仓皇追上去,“我的训练资格——”
被他拦住的人语气淡淡:“好,我以后不会再管你。”
盛熠松了口气,看着时霁平静的神色,心底又浮起些没来由的不安。
……这是时霁第一次说这种话。
盛熠现在理解了时霁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程序”,他清清楚楚接受到了那阵剧痛里的警告意味,现在胸口还满是余悸。
盛熠咬了咬牙,强行缓和下语气:“你——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吧?”
盛熠还没弄清自己为什么也会被植入什么见鬼的程序,他本能地不安,看到时霁现在好好站在自己面前,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时霁这么些年,不也都平平安安过来了?
说不定这种程序还能提升实力,虽然发作的时候难熬点,但疼过去也就没事了,不然时霁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
“知道。”俞堂说。
盛熠追问:“怎么回事?”
俞堂抬头看了他一眼。
盛熠第一次知道时霁的眼里也会有这种神色。
平静、冷淡明晰,像是某种把他全身扫了一遍的射线,又像是把泛着寒气的手术刀。
“你是第一次发作。”俞堂说,“预提醒已经结束了,正式警告——”
盛熠脸色骤然变了:“什么正式警告?”
他像是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恐惧的寒意附骨之疽一样顺着脊背爬上来。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盛熠急声问,“我都熬过来了,熬过来了就没事了——”
他没能继续问下去。
这一次,盛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呼声,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
疼痛好像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那种逐渐泯灭解离、难以控制的强烈空洞感,像是一只巨大的拳头,把他慢慢碾压成碎末。
强烈的寒意钻出骨缝,沿着他的血液,像一张网把他牢牢覆住。
盛熠急促喘息,他第一次感到了致命的恐惧,喉咙滞涩得发不出半个音节。
他好像在被碎剐凌迟。
……
这才是时霁陪他对练时,被他的机甲击中,从操作仓里滚落出来时的真正感受。
副手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他跑过来,迟疑着问:“时教官……”
“送回宿舍吧。”俞堂说。
“是。”副手连忙应了一声,他不敢再碰盛熠,叫来两个人把盛熠架了起来。
俞堂没有再多留,把剩下的训练计划移交给副手,离开了训练场。
-
接下来的几天,俞堂把魔鬼特训扔给聂驰,一直在埋头专心解析盛熠被植入的程序。
为了能更好的控制被植入者,这种程序设计了简单的存储记录功能。逆向解析虽然要费些力气,但只要摸清楚代码的规律,也能获取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尤其是盛熠这种植入之后就没被启动触发过、和新的没差多少的珍贵空白样本。
“这一段是植入前的信息。”
俞堂坐在庄域的办公桌前,在屏幕上拉出一段数据:“上面有给盛天成的留言,是定时的投影模式。”
当初军方紧急叫停了仿生人实验,封禁实验室后,时霁是唯一的一个依然存活的实验品。
盛天成带人查封实验室,他不止看到了睡眠舱里的实验体,也看到了完整的实验记录。
记录上清晰地写着时霁的真实身份。
保守派决定冒险继续下去这个计划——把人变成AI,把曾经最有天赋的观察手,变成一组不会反抗、不会质疑,只会服从命令的程序。
程序是可复制的,一旦这个计划成功,观察手就会变得不再必要。
他们可以恢复曾经机甲为王的荣光,无限拔高机甲的战力,只要二十到三十年内没有大规模虫族入侵,他们就可以把那些革新派驱逐出权力中心,把僚机完全弱化成机甲的附属品。
在保守派的严密封锁下,不论是庄域还是特战队的老队长,都没能得到任何一点消息。
没人会想到一个仿生人实验室的实验体,能和当初失踪的特战队小组有什么关系。盛天成毁了那份实验记录,主动请缨,顺利把这个曾经天赋绝伦的观察手弄到了自己家。
他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一度沾沾自喜了很久。
“但他没想到。”蒲影说,“保守派原来对他也是不完全信任的。”
这些政客们互相合作也互相猜忌,不可能真把这样重要和危险的计划全盘托付在一个人身上。
他们手里一定要拿到能威胁盛天成的把柄。
俞堂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在这个计划成功后,盛家父子也能被解决掉。”
盛熠就成了最合适的切入点。
盛天成知道儿子的机甲里有阴谋,发现盛熠被植入程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他从军部回来,控制不住情绪,一度暴怒到在时霁身上疯狂施虐,却终究还是不得不答应了那些人的安排。
假死在虫潮里,强制时霁做为观察手和他一起进入虫潮,把时霁变成AI。
如果不是展琛强行插手,这个计划或许在当时就已经成功了。
——即使时霁活了下来,在这场伪造的“牺牲”里,保守派也依然收获颇丰。
保守派把盛天成塑造成了孤身阻挡虫潮的英雄,在那一届的议员关键选举里获得了不少的选票,强势压制住了原本有希望执政的革新派。
那之后,保守派又利用这一次的任务意外,再三强调现有机甲的强度不足,无法抵挡大规模虫潮,以还要继续研究强化材料和战斗力更强的机甲为由,拿走了联盟69%的军费。
盛熠成了英雄的遗孤,接受了大量军部补偿的资源。
他会被塑造成整个联盟的第一机甲操作员,作为一个用来作秀的“花瓶”,成为保守派手中最好控制的棋子。
有这样一个花瓶在,整个联盟又会兴起新一波的机甲狂潮。
……
“没有花瓶,机甲也很狂潮。”
聂院长用力揉了揉额头:“改革的消息一放出来,很多军校的机甲学员都在抗议,有些现役部队也开始有流言……阻力很大。”
“他们认为,机甲的的战斗力是通过大量训练堆出来的,和其他专业根本不可能互通。”
聂院长整天和这些人吵架,最近除了每天揍一顿儿子,就没有顺心的事:“聂驰说,这种念头最近也在训练营有不少,学员的心理你们也要注意一下。”
庄域站在窗边,忽然出声:“不用注意,已经闹起来了。”
聂院长皱了下眉,起身快步走到窗边。
在聂驰接替教官职位后,魔鬼训练成了真正的魔鬼,学员们的压力骤增,逆反心理也在不断累积。
每年训练都难免要有几次学员闹事,这一次大概是有心人挑拨,偏偏和抵制改革的浪潮混在了一起。
闹事的都是机甲操作员,他们不服气,觉得聂驰能赢他们,也是因为聂驰接受过机甲相关的全面培养。
抵触训练的人越来越多,隋柒和吴鸣努力想要平息事态,也被学员们孤立到了另一边。
聂院长皱紧眉:“我去说说?”
“不用。”庄域说,“时霁。”
意识海里,坐在小马扎上勤奋补课的时霁下意识起身立了个正。
俞堂不着痕迹把他塞回来。
庄域:“去处理一下,给你十分钟。”
时霁应了声是,跑步出了办公室,才犹豫着停下来:“俞先生——”
俞堂笑了下:“这次你自己处理。”
庄域想给时霁这样一个锻炼的机会,俞堂也有这个打算。
这是时霁必须买过的一个坎,不一定要在十分钟内解决问题,但必须要在十分钟能给出一个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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