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舒令嘉侧过身去,不受他的礼,说道:“没有意义的道歉,不需要。”
他转头白了易凛和姜桡两人一眼,眉间闪过些许不耐烦的神色,收剑回鞘,不想再跟他们多费口舌。
舒令嘉便转向昌宁,催促他道:“你快想想怎么救人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之前所有为了粉饰太平而遮掩的事情都被翻到了明面上来,周围众人这才彻底明白了舒令嘉离开门派的前因后果。
一场闹剧下来,狐族找到了救醒族长所需的几味灵药,各门派的修士们在秘境中所获颇丰,但到头来,反倒是凌霄派气宗的这一出大戏最令人印象深刻。
两年前,舒令嘉重伤的消息传出,听闻他卸去职务安心养病,又被新入门的天才所取代,令无数人惋惜不已,又只能感叹一句命该如此。
如今方知,原来姜桡的心术竟然如此不正,易凛也是个徒有其表的自私无能之辈,竟被他耍的团团转。
可想而知,舒令嘉心高气傲的人,被这么一位师弟爬到头上来,这两年该是多么的憋屈。
而且看方才他那一剑逼压的气势,姜桡所谓的天赋到了真正的天才面前,仍是多有不及,吹来吹去,也不过是个劣质的仿品罢了。
想来何子濯一定会很快知道其中真相了,那么他会如何处置姜桡呢?又会不会后悔当初放弃舒令嘉而力保姜桡的选择?
【恭喜宿主,在当前场景中,人气值首次短暂超过主角!角色等级:+1。】
【等级提升奖励:5%主角光环回归!】
进度条上,舒令嘉的角色等级由“高级炮灰”变成了“路人”。
“路人”听上去是一个很边缘化的定位,但实际上,从这个等级开始,舒令嘉行动的自由度也将随之得到大幅提高。
跟炮灰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着主角,为了被主角打脸不同,一名路人,可以是最平庸,最默默无闻,也可以是最强大,最闪耀,甚至逐渐生成属于自己的光环。
第28章 百折必东
因为急着处理内部事宜, 昌宁不等人都散开便匆匆走了,只安排了一些族人来送各门派的人离开或者回去休息。
人群这才逐渐散去,大家走在路上, 几乎都在交谈方才发生的,把各处听来的姜桡老底扒的干干净净。
其实景非桐在舒令嘉出手的时候便已经到了,但他没有上前打扰, 远远站在一棵树下静观事态发展。
景非桐从来不会东躲西藏, 或者高调煊赫,不过他就是有个很奇怪的本事,当不想露面于人前的时候,可以让所有人都无法注意到他,当想要开口说话了, 又不会被任何一个人忽视。
两只尚未化形的小狐狸在景非桐身边不远处玩耍,而那些议论的话语传入了他的耳中。
意外的重伤,姜桡的排挤, 易凛的污蔑, 何子濯的偏心……
这是景非桐头一次清楚完整地听说舒令嘉下山的原因, 之前是不关心, 眼下却一个字都不想漏掉。
虽然到目前为止, 两人实际上接触起来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足够景非桐看出,舒令嘉外冷内热,是个最重情不过的人。
他给自己的剑起名叫威猛, 他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其实他的心很软,也很在意身边的朋友。
他说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舒令嘉从不走回头路,但景非桐在他身上看到了孤独和落寞。
他知道舒令嘉一定很想有个归处,只是他的性子太决绝,容不得半点不纯粹的感情,所以宁可不要。
怪不得舒令嘉不愿意回到凌霄派,原来如此。
那么多的人忽视他,冤枉他,不信任他,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得住。
根本不是他不回去,而是别人没给他退路。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痛了起来。
这明明半点也不关他的事,可景非桐只要稍稍闭上眼睛,竟然就能想起之前舒令嘉的每一次蹙眉,每一个笑容。
这个人喜欢的,不喜欢的,落寞时垂眸,开心时的笑,竟都悄悄藏在了他的心里,只要稍一回忆,就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想为他做点什么,想让他高兴,这一刻景非桐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觉得如果舒令嘉能心情好一点,他做什么都行。
景非桐眼底流露出一丝困惑,然后忽然侧身,指尖弹出一股气劲,朝着几丈远之外的山石上打去。
片刻之后,山石上出现了一道虚影,一名灰衣人从中现身,跪地行礼:“主上!”
景非桐沉默了一下,表情慢慢淡了下去,开口时已经一如往常:“你怎么在这里?”
那名灰衣人低头道:“方才,属下从气宗舒公子所使的蓝色长剑上察觉到了‘杂念丛生剑’的气息,猜测另一半剑谱很可能便藏在里面,因此想要探看一番。”
景非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谁准你自作主张?”
灰衣人道:“主上,那剑谱也就罢了,但篆刻剑谱的玉简对您的伤势有极大裨益,属下关心情切,也是希望能为主上尽力取得。”
“杂念丛生剑”的剑谱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在舒令嘉手里,刻在极寒之地寒潭深处的玄冰玉上,下卷原本收在凌霄心宗的宝库里,此刻已经被景非桐取走,刻在赤炎之谷谷底炼化而成的珠火岩上。
这套剑法究竟是优是劣,见仁见智,反倒是这两块奇石都是极难得的珍品,合在一起,更有宁心镇痛,养气疗伤的奇效。
对于景非桐的心魔来说,这是目前除了根治之外最好的控制方法,景非桐在此之前也一直派人在寻。
他听完灰衣人的话,淡淡道:“舒令嘉此人可不是你有本事接近的,我亲自去吧,其他人都不必插手,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灰衣人连忙道:“还是主上思虑缜密。”
景非桐挥了挥手,原本就要令他退下,转念一想,又道:“你现在立刻去趟心宗,给周掌门带句话。”
灰衣人应了,景非桐沉吟片刻,笑了一笑:“你就说,我告诉他,‘自己收的弟子,收了就得管到底,别想让其他人收拾烂摊子’,去罢。”
*
舒令嘉走上一处高坡,向着远方望了一望。
只见天光变幻,云霓铺展,随着远处一线金红色的朝阳逐渐跃升,四下明艳的霞光也已转瞬之间笼罩了整片大地,照见满目辉煌。
一番忙碌扰攘,竟是整个通宵都过去了。
肖凝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绕着圈问道:“师兄,当时姜桡真的没有伤到你吗?你的伤如何了?我都没有看到你揍他!跟我们回门派吗?回去看着掌门师伯收拾他给你出气啊!”
舒令嘉被肖凝儿转悠的眼晕,伸出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好像是在拍一个打算钉到土里面去的木桩子。
他道:“站好。你鼻子底下怎么了?”
肖凝儿回手摸了摸,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疼,干咳一声道:“……掐人中掐的。”
当时师妹生怕她错过舒令嘉暴打姜桡的一幕,下了死手把她掐醒,可惜她还是没赶上。
舒令嘉笑了一声,摇摇头,却没回方才肖凝儿那一连串的话。
他的笑容不大,但眼睛微微弯起,嘴唇上翘,仿佛漫天的光都凝在这个笑容里,总是能让人怦然心动。
“舒师兄……”
肖凝儿看着他,不觉道:“我从来没有觉得姜桡是你的对手,他半点也不及你。你别在意他,行吗?”
舒令嘉道:“好。”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殷宸就远远地在后面跟着,脸色臭的很,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说的根本就是毫无营养的废话,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等了半天,他终于不耐烦了,走上前来,叫了声“舒师兄”。
肖凝儿也知道他们同门师兄弟,必有正事要说,便冲着殷宸使了个眼色,有些不舍地道:“那我先走了,你们说吧。”
舒令嘉冲肖凝儿点了点头。
等她走了之后,他转过身来,一只手挡在额前,眺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应当知道,我不会回去,何必多费口舌呢?”
殷宸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回去,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何会一走了之。明明不是胆怯怕事的性格,姜桡想要你的东西,你就争也不争,全部都拱手相让了?”
他说完之后,看了舒令嘉一眼,有些恼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就不能看着我吗?”
舒令嘉道:“因为我觉得听你说话很无聊,不想认真听。”
他说着倒还是转身面对殷宸了,问道:“你会趴在地上跟狗抢骨头吃吗?”
殷宸都要被气笑了:“在你心目中,凌霄气宗就是一块掉在地上的骨头?果然无论在不在门派中,是不是受了伤,你都是一贯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啊——师兄。”
舒令嘉“嗯”了一声,道:“没错,我就是狂。我觉得被狗啃过的都是骨头,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要。”
殷宸闭了闭眼睛,仰头看天,深吸了口气,以免自己被亲师兄当场给气死。
他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说道:“这回可是连凝儿都来了,姜桡也必定会遭到重责,以后不可能碍你的眼了。对了,我听说师尊还给你留了一份参加试剑大会的请帖,你连试剑大会都不想去吗?”
舒令嘉道:“我已经跟青丘商量好了,借用他们这里的名额去。气宗那一份,就留给需要的人吧。”
殷宸道:“试剑大会的第一关就是剑痕测试,你现在的伤势若是没有恢复,若不跟着师尊,纵使有了请帖,也恐怕连南泽山的山门都进不去。”
去参加试剑大会的修士们想要正式进入南泽山,获得参加比试的资格,首先要经过一轮测试,那就是留剑痕。
在南泽山门之外,有一处石壁,材质甚为特殊,坚实无比,更胜铁器,而每一名修士首先要做的,便是在这石壁上留下自己的剑痕。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即便是有了试剑大会的请帖,他们也无法被允许进入南泽山。
这是最基础的关于灵力的考验,而舒令嘉差的就是这方面。
但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向何子濯低头,听殷宸费尽口舌,舒令嘉也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们下山来找我,不是师尊的意思吧?”
殷宸道:“不是他的命令,但一定是他默许。若他不希望你回去,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下山,师尊平日里对你如何,你并非不知,他怎可能不惦念你。”
舒令嘉有些古怪地笑了笑,说道:“你以为你当真了解……”
殷宸道:“什么?”
舒令嘉却停住了,片刻后道:“没事,总之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殷宸道:“舒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讨厌你吗?”
舒令嘉道:“不感兴趣。”
“是吗?”
殷宸冷笑了一声,“我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德性。成天不是练剑,就是冷冷地不同人说话,不高兴了说走就走,全无留恋,我在你身上可真是一点人情味都看不见!”
舒令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殷宸在他身后扬声道:“喂,你原先说过要同我比剑,没有兑现就走了,现在也不作数了吗?”
舒令嘉没回头,轻飘飘地道:“试剑大会上见罢。”
殷宸追着他上前两步:“我若输了,这条命就是你的,我若赢了,你就得老老实实地留在凌霄,不能再随便离开,敢赌吗?”
舒令嘉失笑道:“你跟我赌?”
他摇了摇头,提步离开:“嗯,那努力吧。”
*
舒令嘉跟殷宸打小不对脾气,互相之间都有能把对方三言两语气的扎心跳脚的本事。
两人进行了一场惯来不怎么融洽的对话之后,舒令嘉也懒得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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