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这是为什么呢?
景非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何子濯多半传给了姜桡什么异术,他冷眼向着气宗那边看去,却见仿佛有一阵小小的骚乱,有人站起身来,有人匆匆跑开。
景非桐略一侧头,道:“来人。”
下属凑上前来,他低声道:“去看看气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在这里,有什么动静也很好打听,不多时景非桐的侍从便前来回报,说是蒋长老突然身体不适,差点晕倒,不过没什么大碍,吃了颗丹药就继续观战了。
景非桐道:“可知他为何身体不适?受伤了?”
“回禀主上,似乎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只是听说蒋长老从这几日就一直不适,昨日早上姜桡还特意亲自去了心宗,为他讨要了一瓶清心丸服用。”
景非桐慢慢眯起眼睛,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心中生出疑虑。
他说道:“你再带几个人,去给我详详细细地调查蒋威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然后速来回报,不可有半点遗漏。”
“是!”
景非桐刚刚吩咐完毕,便听场上“呼啦”一声大响。
他转过头去看,只见姜桡的剑锋中燃起熊熊火焰,挥洒之间,无数朵火焰向着周围溢散开来,伴随剑势铺展成一片云一样的火海,向着舒令嘉席卷而去。
见到这一幕,已有人忍不住脱口惊呼:“流火?这不是当年那一招……”
凌霄派焚天诀中的最后三式,“流火”、“长风”、“问天”,乃是整个门派当中威力最强的极招,威力极大,也很难练成。
同时,这也是两年前舒令嘉重伤之前使出的最后招式。
那个时候,舒令嘉尚未练成最后的“问天”一式,“长风”尚未使完,便已经受了重伤,就此经脉被废,这几招对于他来说,自然印象深刻。
姜桡此时使出,一来是因为焚天诀对于灵力的消耗很大,正好可以进一步消耗舒令嘉的力气,同时亦有明晃晃的示威之意,显然是要专门针对舒令嘉的伤势下手了。
那一瞬间,火焰的鲜红仿佛一直燃烧到了眼底,仿若转瞬之间又回到了那片让人不愿意回忆的战场上,舒令嘉的心神一散,剑势顿时生出颓意。
他无法硬架,整个人随着气劲向后荡出,眼看就要摔出擂台边缘之时,舒令嘉的手腕陡然一振,剑锋一挽倒转过来,剑尖点在栏杆的边缘上面。
柔韧的长剑一弯,随即石板崩裂,他整个人已经凌空横翻而起,生生从那片火焰上方越了过去,同时顺势将身子一沉,一剑向下,直刺姜桡天灵。
姜桡一剑将他架开,同时手中快速结印,顿时引得罡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在他的剑锋之前,形成了一道旋涡。
风助火势,焚火之后,正是长风!
眼看差点熄灭的火焰再次腾天而起,随着风浪层层推进,而姜桡的剑,就藏在这一片浩瀚的火海之中,逼杀而至!
第49章 剑心百炼
姜桡此招一出, 仿若半边天空都被这火焰映成了血红色,四下的飞雪瞬间被蒸腾成了一片白雾。
“啊——”
人们发出了一片惊呼声。
能够练成焚天诀已经殊为不易,而姜桡此时已经经历久战, 按理说正是筋疲力竭的时候,居然还有余力使出这样的绝技!
这么看来, 难道在刚才与舒令嘉较量的时候,他甚至还一直保存着实力吗?
倘若当真如此, 那么此人深不可测。
腾腾的烈火中, 舒令嘉的呼吸急促起来, 两侧太阳穴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
从那一天之后, 一卷尚未练成的焚天诀, 差点将他的剑道之路彻底终结, 这套剑法他也再没有用过。
没想到,姜桡竟然练成了!
而且他出剑的方位、角度、力道, 甚至面上神情, 都跟舒令嘉这样相像。
感受到那股剑气,舒令嘉一时之间竟觉得他是在跟另一个自己对战一般, 那种毛骨悚然又愤懑无力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
舒令嘉仓促后退几步,此时此刻,明知道应该躲避, 一股意气却冲上心头,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剑, 硬是接了此招。
“轰——”
两人的灵力相冲, 无形剑气向着四周直接激射而出, 满场空气欲燃,火星如同碎雨,纷纷自空中崩落。
舒令嘉长剑脱手, 仓促之间一个翻身,在空中卸去几分冲力,而后还是直摔出去了十余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景非桐刚刚吩咐过了下属便看到这一幕,悚然而惊,脱口道:“小嘉!”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语中,眼见变故陡生,周围早已经乱成一团。
姜桡这一剑,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怕就是当场毙命都是有可能的,舒令嘉若是起不来,战局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但姜桡一击得手,心中狂喜,自然不会再放过这次机会,趁着舒令嘉尚未站起来,他剑势牵引,第三招“问天”已出!
这一招,当年连舒令嘉都没有练成。
以烈火焚烧人间,以长风九万里相送,最后向天一斩,荡魂催命!
头顶乌云汇聚,闷雷作响,剑势未成,罡风已经从四面八方而来,咆哮嘶吼,更加助燃了剑上火势,鞭子一样打在人的身上。
舒令嘉只觉得自己摔出去的那一下,仿佛全身的骨骼筋脉都碎裂开来,剧痛之下,就像又回到了当年重伤之际,五感失灵,耳中嗡鸣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断了,在对方越来越近的剑气逼压之下,连每一寸的骨缝都如同被万蚁啃噬一般地疼痛,恨不得闭上眼睛一躺,彻底死了算了。
但他就是死,也要站起来再死。
舒令嘉摸到了自己的剑柄握紧,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目前的仅剩的感觉,除了疼痛,就是姜桡那带着得意与轻蔑的眼神。
“你恨姜桡吗?”
月色下,景非桐这样问他。
“情绪就是一个人想要出剑的理由,情乃剑心,动情便生锋芒。”
那么,舒令嘉觉得,他确实是需要一些恨意来支撑着自己的,败在这样一个小人手下,他不甘心。
什么是命格?什么是光环?什么是主角?
有了那些东西,他不是照样亲人离散,师门难留?
有了那些东西,姜桡不是也没有一劳永逸,如今也不得不同他面对面地站在这一处的擂台上?
所谓的“命该如此”,他不信!
可是即便不信,人力终有尽头,又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如果这世间真有公理,为何还要让小人得势,英雄蒙尘?
这么多年来,他苦心练剑,除魔卫道,接受着别人夸耀与艳羡,却一朝之间付之流水,好不容易咬紧牙关爬起来,又被再一次地打倒在地。
为什么?
难道矢志不移,百转无悔,错了吗?
难道心存仁善,顾念恩义,错了吗?
若是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又为何会亲人离散,同门恩绝,一次次落到这样的境地。
他当然恨,但因为这恨是由失败而生,所以始终不敢面对罢了,仿佛承认了,就是输了。
犹记得当年手中初初执剑,尚是少年心性,天之骄子,意气风发,自以为日后势必鹏程万里,天下无敌。
殊不知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仅仅是命运最不起眼的馈赠,天赋之后,尚有磨难坎坷,人心霜寒,绝境暗谷,情深不寿。
剑心百炼,方可成钢。
刹那之间,舒令嘉仿佛听到了一阵风过旷野般的鸣响,那声音中又带着无数的私语,或歌或哭,或嘶吼或笑闹。
那是南泽山中千万年来残存的剑魂心音。
他心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便如潮汐拍打之下的沙堡,轰然碎裂。
知情,知我,而后忘情,再后无我,剑中方可有情而不怯情,无愧于心。
罡风更紧,姜桡的剑锋已将及体,剑意如同天罗地网,再无半分生机留存,姜桡运足十成功力,双手持剑,朝着舒令嘉全力刺下。
他已经不必考虑杀死舒令嘉的后果了,因为只要舒令嘉一死,再没有人能够将他目前拥有的一切夺走,舒令嘉的命格、天赋、荣耀就都是他的,又怎会有人再对他生出半点责怪!
景非桐起初尚且迟疑,因为他只要一出手相助,就代表着舒令嘉的失败。
但此时情势危急,他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便要抢上。
而正在此时,一道蓝色的剑芒陡然暴涨,舒令嘉侧躺在地上,举剑一架,竟然硬生生地把姜桡的招式挡在了半空。
姜桡的笑容尚未成型,便已经僵在了唇畔。
这双方一个是急冲十余丈,凌空直下,双手持剑,另一个则仰卧在地,举剑格挡,旧伤复发,哪一个更加占据优势一目了然。
舒令嘉这一下抵挡,无异于螳臂挡车。
但就在众人紧张地注视下,舒令嘉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握着剑,手背上青筋暴起,竟然一寸寸把姜桡的剑架了回去。
两人较力当中,剑锋上摩擦出飞溅的金星,而四下里姜桡那铺天盖地的剑气正在消退,舒令嘉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刺眼。
霍然间,剑声长鸣,姜桡的剑被舒令嘉彻底挑开,他整个人大惊失色,猝然后退!
舒令嘉只觉得身上那股压力陡然一轻,手立刻在地上一撑,飞身而起。
他完全把身上的伤势抛在脑后,只管全力发出一招,手中长剑如同秋水横空,划过了半边火焚一样的天空。
劲风呼啸,剑上的真元带着寒意向外重重扩散,冰霜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剑形,其势宛若飞瀑悬天,长河倒贯,转眼间灭去姜桡制造出来的漫天荒火。
姜桡胸口如遭重锤,仓促后退,竟然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刚要抬手捂住胸口,心中忽然警铃大作,猛然回身,手中长剑向前一架,果然见到舒令嘉鬼魅般地闪到了他的后方,快剑如虹,刷刷刷抢攻数招。
姜桡连忙抵挡。
方才先是姜桡占了胜场,但随即舒令嘉反杀成功,挽回颓势,两人各自负伤,原本应该再次扯平,但姜桡发现,舒令嘉的剑气反而好像比刚才更强了,令他仅有的优势不再凸显。
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现在姜桡自己的一切发挥正常,说明那些被夺来的气运还是在他这里,那么照理说舒令嘉身上的伤也没好,应该无法发挥出充沛的灵力才对,又怎会有这样的剑势?
姜桡不明白舒令嘉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顿时慌了,立刻便生出了怯战之心。
他此时来不及多想,脚下飞快向后倒掠而出,一面躲开舒令嘉的追击,一面急急忙忙冲着珠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帮我压制住他的剑势,不然我就对付不了了。”
然而珠子中的声音也透出了一股不确定和慌张,说道:“发生了什么?你方才不是已经把他打伤了吗?为何他能再站起来?”
姜桡气得几乎破口大骂:“你问我我问谁去?还不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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