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纷纷和光
宁环依靠在慕锦钰的身上:“我也打听过了,这毒药不是钟津给的。皇帝身边还有大夫懂得制毒,肯定是御药房的人,御药房的御医比太医院的御医更加精良,懂这个也不稀奇。钟津听说了你的事情,如今在帮我们找解药。”
后院草木繁盛,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雨,这边土地还没有被晒干,一条吐着信子的花蛇顺着竹床往上爬。
宁环乍看见这东西忍不住皱眉。
宁环一直都不喜欢蛇,这种没脚的东西爬动时的姿态让他觉得不舒服。
慕锦钰愣了一下:“怎么了?”
宁环道:“有蛇,把匕首给我,你别动,它可能咬你。”
宁环不经常带着武器,慕锦钰身上一直都带防身的。如今慕锦钰眼睛看不见了,宁环担心他再被蛇咬一口中毒。
慕锦钰听着声音,突然利落伸手按住了花蛇的身子,手上稍微用力,这条不到两根手指粗的东西就没了命。
慕锦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仅听声音也能够感知到危险。
宁环拧了帕子让慕锦钰擦了擦手。
慕锦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这个住处叫青竹轩,在行宫里并不算绝好的地方,这边时常有蛇知道的人都不愿意住。慕锦钰身为太子也不该住这边,他该住到更好的怡兰居。
可惜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慕锦钰于吃穿住行都不是太在乎,有好的自然是好,没有好的他都能凑合,虽然出身皇家却没有那种精致习气。
所以住在这里,慕锦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他自己倒是不挑剔,宁环却是养尊处优惯了,不喜欢吃任何苦头的人。
宁环把帕子扔进了水盆里:“我喜欢皇帝的住处。”
慕锦钰把宁环抱起来往房间里去。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了,这两天却记住了院子里所有的路,没人领着也能稳稳当当的进去。除了阿喜之外,其他下人都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
他咬着宁环的耳垂:“等孤当了皇帝,给你建一座金屋。”
宁环抬眸:“等不到你建金屋,我的手就废了。”
他不明白慕锦钰的精力为什么如此充沛,正常人应该都做不到他这样。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宁环也有些吃不消。
慕锦钰把人抱回了房间,大概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他做事更加肆无忌惮。慕锦钰在这件事情上占有欲过盛,哪怕没有发生实质行为也要在宁环身上弄半身痕迹来。
慕锦钰什么都不太清楚,宁环算是一知半解不懂装懂。一旦宁环拒绝,慕锦钰就会质问是不是宁环开始嫌弃他这个瞎子了。宁环已经放弃了挣扎,反正慕锦钰看不见,他就先容忍着对方一段时间,任由他乱来,等他眼睛好了再算账。
云母屏风遮挡内景,水绿色的纱帐朦胧,午间睡意上来,宁环困得睁不开眼睛,下一刻被人捏住下巴,他不得不回应着接吻,与此同时,宁环的手上也没有停止动作。
慕锦钰……他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宁环。可能药效不足的缘故,也可能是慕锦钰本就不容易中毒,那天酒洒了大半,第一天失明之后,后续他能够看见,虽然看远处事物并没有那么清楚,但近处的能够看清楚。
这也是他今天可以轻而易举捏住那条蛇的七寸的缘故。
宁环被他吻得闷哼了一声,慕锦钰吻得太深,他又困又累,最后趴在了慕锦钰的肩膀上睡觉。
第40章 40独发晋江文学城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宁环意识昏沉只觉得身上潮湿一片。
薄衫湿湿的贴着身子,上面浓郁的男人气息让宁环有些不太适应。
他只觉得一片温热,腰肢被手收得很紧。
宁环腰细,他倒是不像慕锦钰这般长了一身薄而分明的肌肉,宁环体瘦且偏向风流柔弱,穿上衣物便是话本里多情多病的如玉公子富家少爷,腰很细的一把,细瘦而雪白,倒也有线条的感觉,只是很浅。
腰间的手还在摩挲皮肉,宁环闭着眼睛按住他:“太子想做什么?”
慕锦钰吻着他:“你困了就继续睡。”
宁环怎么可能再睡得着,就算想睡觉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
他下床倒了一杯茶,垂眸坐在桌子旁边喝茶。宁环身体本来就弱,这两天思虑过多也觉得头疼。
行宫夜晚也有几分寒气,宁环喝了两口冷茶后稍微清醒了许多:“太子接着休息,我再看一会儿书。”
慕锦钰将上身衣物穿上:“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你怎么知道是晚上?”宁环道,“如今是白天,正午刚过。太子睡午觉吧。”
宁环知道慕锦钰现在眼睛瞎了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他将身上半湿的衣物换了,把油灯挑得更亮了一些,灯花跳了一下瞬间变得更明亮。宁环磨了一点墨水,一边看的时候一边为古书做一下批注。这些书都是他先前从藏书阁找来的,从京城太子府带到了行宫,都是一些无人整理的医书,有些还被虫子咬了。在批注的同时宁环也都一一翻阅看有没有治疗失明的药方。
有些方子看起来不错,他却不敢轻易给慕锦钰去试。
慕锦钰远远看着宁环在灯下的身影,他如今看得并不真切,只是朦朦胧胧一个影子,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就算是个剪影,那也是极为优美的剪影,清瘦且俊秀,与床榻上的模样判若两人。
如今只有他一人感知到了□□上的愉悦,宁环却不让慕锦钰试探他的身体。宁环一方面担心慕锦钰动作粗鲁没轻没重,另一方面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慕锦钰其实更想看到另一副模样的宁环,不是这般淡漠的看书,也不是冷冷的捣药,而是扯下此时的冷傲与淡然,露出仓皇而脆弱的一面。
鸡鸣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宁环不知不觉中已经睡下了,他手中捏的紫竹笔也歪了。
慕锦钰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宁环脸上染了墨汁,手心里也是一片干涸的墨,这片墨色与他发色的墨是一样的,便衬得肤色愈加白皙。
书页上不慎被洇了墨,半页都被毁了,宁环批注的“煖,字亦作——”后面被墨完全掩盖。慕锦钰把宁环手中的笔轻轻抽走,最后将人抱到了床上。
这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宁环与慕锦钰刚刚用过早膳就听到消息说皇帝在往这边来。
这个消息猝不及防,宁环后悔早上睡得太久,完全没让人打听皇帝的动向,现在让皇后去拦皇帝已经来不及了。
宁环吩咐了一下左右之后,对慕锦钰道:“太子在床上装病,我先应付一下皇帝。”
太监的声音刚刚传来,宁环就从房间里出去,他扫了一下来人,过来的不多,一个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两个年龄小一点的太监托着什么东西,还有提着医药箱的钟津。
看来皇帝是不放心慕锦钰的病情,想要钟津亲自给慕锦钰把一下脉,过来试探一下了。
钟津也悄悄看了宁环一眼。
宁环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父皇。太子自北境回来就在养身上旧伤,如今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能及时出来迎接,请您宽恕。”
皇帝点了点头:“太子妃不必多礼。太子是一国储君,朕顺路来看看他的身体状况。钟太医妙手回春,正好让钟太医把把脉。”
宁环微微一笑:“太子病如山倒来势汹汹,这两天头晕目眩常常觉得眼前发黑看不清东西,赵太医来了都一筹莫展。原本我还焦虑不安,眼下有钟太医把脉,我也放心了许多。”
钟津拱了拱手:“娘娘抬举了。”
宁环正要一起跟着过去,皇帝突然看向宁环。做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目光自然威严冷酷,宁环下意识的低头,耳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太子妃在外面吧,朕和钟太医进去瞧瞧。”
宁环眯了眯眼,拱手道:“儿臣遵旨。”
院子里是跪了一地的丫鬟,等人进去之后,宁环才冷冷淡淡的吩咐她们:“都起来吧,准备一些茶水,随便泡些龙井。”
“是。”
皇帝进去之后就闻到了房间里的药味儿,这两天宁环会用一些药物给慕锦钰敷眼,所以慕锦钰的身上和房间里都有浓郁的药草气息。因为夏日里窗户都开着通风,四周又悬挂着芬芳的香草包,所以这股药香不仅不让人觉得难闻,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
慕锦钰咳嗽了两声,他勉强从榻上起身:“父皇。”
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亲父子,反正彼此都不把彼此当亲的,这份感情也装模作样十分虚伪。
皇帝看着慕锦钰:“好好的怎么又病了?让你母后知道了,她肯定伤心不已。”
慕锦钰只觉得讽刺。皇后是皇帝抢夺过来的,皇帝一直都费尽心思的给人证明他造反是皇后的错,吸引他的是红颜祸水而非滔天权势,所以对皇后做出一副深情样子,腻了之后也要用阿芙蓉这种下作的手段控制皇后。
慕锦钰咳了两声道:“五弟请我喝酒,那天被灌酒太多,晚上吹了吹凉风第二天就病成了这样,劳烦父皇关心了。”
皇帝道:“前两天云州进贡了一些玫瑰露,这些喝了清心醒脑。朕让人给你带来了,满满的五个白玉净瓶,朕挺喜欢这些瓶子,你喝完记得把这五个白玉瓶给送回去。”
一名小太监把托盘上的红布掀开,里面是五个七八寸高的漂亮瓶子。
慕锦钰突然笑了一下,他道:“我果真被烧坏了脑袋,居然将白玉净瓶看成了红色的柳叶瓶。”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之后回头斥责这两个太监:“你们怎么拿错了?没长眼睛的东西!”
两个小太监立刻就跪了下来。
皇帝道:“罢了,朕就赏你这个吧,瓶子也不用送回去了。钟津,你给太子把一下脉。”
钟津应了一声,赶紧上前看了看慕锦钰的眼睑、舌苔,给他细细把了脉后才对皇帝道:“太子殿下的确染了风寒,酒后着凉更严重一些,这两天需要吃药静养。”
皇帝没想到慕锦钰果真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在心里更加厌恶五皇子了,五皇子简直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闯祸闹事样样在行,真让他做点什么肯定给搞砸。
宁环这个时候也亲自端了茶水进来了,珠帘响动,珍珠一颗一颗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皇帝回头便看到太子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把宁环嫁给慕锦钰,并非是要这对夫妻和睦的。
皇帝是听说了宁环这幅祸水般的容貌和将全京城男人勾得死去活来的性情,才赐婚给他们。本来要看宁环将太子府弄得鸡犬不宁,把慕锦钰气得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才好。
可宁环并没有,反倒是谈吐得体进退有礼,这幅不骄不躁的情态和骨子里流露出的气息——莫名让皇帝想起了之前钦点的新科状元郎。
皇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来秋家这段时间偏向了太子这边,具体原因有五皇子与秋宝鲸矛盾激化,或许也有宁环主动接近秋太后。
宁环道:“父皇,儿臣准备了茶水,您坐下来喝杯茶吧。”
哪怕知道慕锦钰如今还没有手段谋害自己上位,皇帝也不会轻易就喝宁环沏的茶水,他只端起来闻了闻:“雨前龙井,不错。”
钟太医又开了新的药方,宁环拿过来看了看:“多谢钟太医,希望太子这次可以尽快病愈。”
钟津头一次做欺君之事,心里仍旧有些惴惴不安。但他想着太子提拔自己,太子妃亦指点自己一二,如今帮忙也是应该。反倒是皇帝——太子为大洛朝做了这么多,皇帝居然反过来想害太子。
从太子这处出来,皇帝问钟津:“你觉得太子妃如何?”
钟津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帝知晓钟津不是老狐狸,这个乡野来的空有忠厚心肠没有磨炼出过深的城府,聪明却不是特别聪明:“老实交代,说出你的想法就好。”
钟津道:“臣认为太子妃端庄有礼,比一般闺秀更加沉静,面上难见喜怒,情绪藏得很深,人也十分聪明。”
皇帝点了点头:“棋差一着,反倒便宜了太子。岳王是个沉不下心的,当时若知道宁环实际上是这般性情,就该送去岳王身边。”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不过,对于利用不了的人,能杀掉的话,皇帝会第一时间选择杀掉。
杀皇后会影响他这个被迫夺取皇位的痴情帝王的形象,杀太子会影响朝局,引来众人怀疑,史书上也会留下不妙的一笔。
杀一个太子妃——应该什么都影响不了,顶多算折了慕锦钰半边翅膀。而且定远侯府也不是什么有太多实权的家族。
等太子妃没了,皇帝再安排一个自己能够拿捏得住的到慕锦钰的身边。
他声音冷寒:“此女不能久留。”
宁环将玫瑰露打开闻了闻,闻起来十分芬芳,哪怕宁环不喜欢过分浓郁的香气,也被这个味道给吸引住了。
他看着鲜艳的瓶身:“方才皇帝不会试探你知不知道瓶子的颜色是什么吧?”